操心

杨志科

儿子年过三十，还没谈成对象，父母愁得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时时刻刻都为儿子的婚事操心着。

这天，老头搔着秃顶的脑门对老婆说：“儿子至今结不了婚，谈对象又不积极，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病？”老婆听后气得大骂：“臭嘴！你才有病哩，没有谈成对象是咱娃眼头高，条件高，怎么能说有病？”老头却还是说：“三十好几的人了，没点心急火燎的样子，总有些不大对劲吧？昨天晚上我思量了一夜，要不咱俩最近悄悄把儿子跟踪跟踪，看他经常都上哪儿去，跟那些人来往，是不是有啥问题？”老婆一听又火了：“你说啥，跟踪儿子？咱是特务吗？亏你想得出来，神经病！”老婆火归火，经过老头反复解释劝导，老婆还是勉强同意了老头的意见，于是老两口便开始偷偷摸摸地跟踪儿子。

儿子在村办奶粉厂上班，离家很近。可儿子从不回家吃饭睡觉，也不打电话，父母根本就不知道儿子去了什么地方。老两口决定到儿子的厂子去跟踪，老头装成个拾破烂的，提了个蛇皮袋整天在厂子里转悠，老婆装成个交奶的，挑了两个奶桶出出进进地监视，没想一天老头被厂里的保安叫了去。保安问他干什么，他说拾垃圾。保安训道：“拾垃圾不在垃圾堆里拾，在这里东张西望干什么？”说着保安把他推出门外。老婆挑着两个空桶，里边没有一滴奶，在那儿转悠也很尴尬，再说儿子一下班骑着摩托车就跑了，老两口根本追不上。最后他们只得偷偷地向儿子同车间的人进行打探。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儿子几乎每天都要去县医院一次。老头望着老婆担心地说：“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这小子如果没有病怎么就不结婚？如果没有病天天去医院干什么？”老婆听后害怕了，心咚咚咚地跳，也不知道儿子得的到底是啥病，老两口决定去医院看个究竟。

这天一大早，老两口就坐车来到了医院。到门口，老头就给看门的敬了一支烟，说明了来意。看门的问儿子的长相，老头说：“我儿子高高的个子，三十来岁的样子，不胖也不瘦，眼睛有点大，下巴有点尖。”看门的说那人是不是腿上穿着牛仔裤，脚上是双白色运动鞋，还爱吹口哨？老婆说对、对，就是我儿子。看门的说近半年来这个小伙子经常来，最近就天天来。老两口忙问看门的儿子常去什么科室看什么病？看门的向西大楼指了指说：“好像常去放射科和理疗科。”老两口按照看门的指点来到西大楼，发现一楼是化验室，二楼是特殊病员护理室。老两口看后大吃了一惊：儿子怎么会来这里？儿子即使有病前来治病，从他那身体状况看也不应该在这里呀。这里是特殊病人护理室。特殊病人老两口是知道的，那都是些重病号，有的还是疑难杂症。莫非儿子也是什么疑难杂症？老头说他害怕，老婆说她腿软，老两口喘着气浑身打战地坐在了楼道的椅子上。

“看，看儿子！”忽然老婆指着楼道尽头一个身影给老头说：“看，儿子来了，儿子来了！”老头一看，可不，正是他们的儿子来了！老头站起来小声对老婆说：“走，走，咱们避一避。”老婆说：“寻儿子哩，儿子来了却要走开？”老头拉着老婆悄悄说：“咱们先避一避，看他往哪里走。”老头将帽檐压得低低的，老婆也用头巾包住了头和脸，跟着儿子上了二楼。儿子不知道父母会在这里跟踪他，所以只顾往前走。老两口看到儿子径直向特护室206室走去。老头子拉着老婆子也急急向206室走来。走到门口，他们没敢擅自进去，而是从窗户偷偷往里看。老两口四只眼睛看到儿子没有躺在病床上，却坐在了一个病床边。这床病人是个女的，儿子还握着病人的手。正当老两口决定要看出个眉目的时候，一个女护士过来赶他们走。走了几步，老头子不走了，回过头说：“我儿子住在里边，我们是他的父母前来看看。”不料护士说：“这里边三个病人都是女的，怎么会有你儿子？”老婆子说：“我儿子刚进去的，我们亲眼看见的。”护士不听，赶他们走。老两口不走，护士进了护办室，老两口也跟着进了护办室。老婆子红着眼睛对护士说：“请你告诉我，我儿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老头子也可怜巴巴地望着护士，这时女护士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噢，你们是说那个小伙子宝岸？”“对对对，”老婆子赶紧说：“我们的儿子就叫杨宝岸，他得了什么病？”护士笑着说：“宝岸啊，他什么病也没有。”护士的话让老两口听得莫名其妙，老头子既是惊喜又有些疑惑地问：“没有病，他怎么会天天来这里？”护士笑着问：“大伯大妈，请问你们两个得了什么病？”老婆子望了望老头子说：“我们是来看病人的，看儿子的，不是给你说过吗？”护士笑着说：“对呀，你们能看病人，你们的儿子就不能来看病人吗？告诉你们，你们的儿子是个好小伙，他没有病，他是来看望他的女朋友的，天天来给那姑娘说笑话，倒开水，倒药、敷药，有时针口出现红肿，他就用热毛巾给敷，简直为姑娘操尽了心。”说着说着护士瞅了瞅老两口又说：“那姑娘的心里也十分矛盾。开始她不愿意与你们的儿子交朋友谈对象，她的心里想着另一个小伙子。可那小伙子知道她生病住院后就抛弃了她，现在已经与另一个姑娘结婚了。姑娘痛苦着，你们的儿子就每天来安慰她，姑娘终于被你们儿子的真诚善良所打动，现在是全身心地爱着你们的儿子。可是姑娘又害怕她的病治不好，会连累你们的儿子，她整天既为自己的病担心着，又为你们儿子的婚事操心着。”老两口不由得担心地问：“姑娘的病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危险？”护士没有说姑娘得的是什么病，只说：“她住院已经几个月了。开始是有危险，现在危险期早过去了，病情明显好转，不是今天下午就是明天上午就要从特护室搬出去了。听医生说，再治疗一两个星期就可以康复出院了。”

第二天，老两口买了些鸡蛋和营养品来到医院，找到昨天的病房，却找不到那姑娘。一问才知道姑娘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两人又在普通病房找到了那姑娘，姑娘知道这是自己心爱的男朋友的父母后，羞羞答答地叫了声爸爸、妈妈，老头子笑着答应了一声，老婆子则被这声妈叫得又吸鼻子又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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