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下一棵万年青

孟宪歧

书会在一座大城市里读书，学的是环境保护专业，已经是大三了。从迈入大四的门槛那天起，她就琢磨着该写出一篇什么样的毕业论文。

这座城市很大也很漂亮，金碧辉煌的高档饭店华丽典雅，就连一般的小吃部也与众不同。书会进过饭店，也没少在小吃部就餐，但每次使用那一次性木头筷子时，她的心就隐隐作痛。书会的家乡过去是个山青水秀的小村子，参天大树随处可见。后来，大树被砍光了，据说很多大树被做成了现在使用的木筷子。没了树的遮拦，那洪水就像脱缰的野马，冲田毁地，水土流失严重。书会纳闷：过去人们都使用竹筷子，可如今不知道怎么了，时兴用一次性筷子，不但浪费了木材，还产生了不少垃圾，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

以后，每逢周六、周日，她总要提一个编织袋子，到饭店或小吃部拣那些扔掉的旧筷子。把那些脏兮兮的筷子用清水冲洗干净，一双一双积攒起来。每当她的身影出现在饭店或小吃部时，人们就用鄙夷的眼神看她，以为她是一个捡破烂的。

有一天，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从饭店里出来，见书会正在弯腰拣地上的旧筷子，便饶有兴趣地问：“姑娘，这东西也有人收吗？”书会头也不抬地回答：“有，我就收。”男人嘿嘿地瞅着书会粉嫩的脸蛋说：“你是大学生吧？拣这个能挣几个钱？你跟我走吧。”书会惊奇地问：“我跟你走？为什么？”男人答：“你不是缺钱吗？我有。我包你吃，包你穿，包你用。一句话，我把你包下了。”

书会愤怒地涨红了脸，大声说：“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有钱，我不稀罕！”

男人悻悻地说：“大姑娘要饭儿，死心眼儿！”说罢扬长而去。

屋里的筷子越积越多，小屋越发拥挤。和她同租房子的小华有些不满意，对书会说：“这屋像个垃圾场，我不和你一起住了。”

过了些天，小华搬走了。

第一步计划实现了：书会积攒了10万双洗得干干净净的筷子。她去商场买了几瓶白乳胶，又去文化用品商店买了油彩……半年以后，这座城市搞了一个美术作品展览。参展的美术作品都是挂在墙壁上的，但有一件参展作品却是直接栽在地上的：它是一棵万年青树，其造型独特，栩栩如生，博得了所有观众的好评。人们惊叹的其实并不是它的外观，而是它的与众不同的材料。参展作品的名字叫：栽下一棵万年青。解说员用低沉的语调说：“这幅作品的作者，是一名在校女大学生。她用了3个月的时间，拣了10万双用过的一次性筷子，洗净后晾干，又花去了近3个月的时间，把它们组装起来，创作了这棵举世无双的万年青树。它的作者就是我们身边的书会同学。”

观众们这时才把目光放在朴实靓丽、洋溢着青春气息的书会身上。书会恭恭敬敬地给观众行了个礼，缓缓地说：“我来自农村，我们那里的林子没了，都变成了城市餐桌上的一次性筷子。我没有能力来改变现实，我只能默默地用曾经是一棵棵大树的筷子，栽下这棵万年青，希望它永远绿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书会以这棵万年青树为题，撰写了毕业论文，获得了优秀奖。后来，书会这件作品被运往世界各地展览。但她已经不晓得这些了，也许她正在她家乡的山冈上，向远方眺望，在她身后，是一株株迎风摇曳的小树苗，正生机勃勃地成长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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