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如风
北方落月王朝,南方朝阳王朝,东方苍夜王朝,西方凤舞王朝。望月楼,便位属蓝和大陆的中央,四國的交界处。
提起望月楼,便要说到一个神秘的國家。
在四國鼎立的蓝和大陆,其实还有一个神秘的琉璃國,它没有國土,也没有國民,但它存在四國之中。
在任何一个王朝里,都有琉璃國的一支护國侍卫队,他们只听从琉璃國历代相传赋有龙珏的传人,他们无影无踪,像是影子一样,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惩治那些乱國祸民的奸邪逆党,监督着四國國君施行仁政,恩泽黎民苍生。一旦有國君登龙位实施暴政者,他们就代表正义之剑,将昏君赶下台,再选一个英明的君主来管理國家。
不要不相信琉璃國的能耐,它确实就是那么神秘而危险地威胁着各國的國君,因为,只有它才能制造出世上最厉害的武器、轮船、火药,培养出世上最顶尖的谋略人才。只有它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组合出世上最强大的军队,足够在一朝一夕之内消灭一个王朝,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而这一年一度的望月楼夺魁比赛正是由琉璃國主持展开的,在这项赛事中的输赢关乎各國的國运,关系到每年可以从琉璃國得到多少武器、火药,间接地影响到國家的兴衰存亡。所以,望月楼之赛,各國每年都会派出國内最有才华、最富盛名的人物参加,大家拼尽全力,便是为了赢得魁首之名。
“鸾姑娘,望月楼到了。”
咳咳咳——
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他的咳嗽声了,现在他的病又发作了吗?方箐忍不住皱了皱眉。齐砚却将染上血色的白绢扔到一旁,他白皙修长的玉手朝着方箐伸过来。
方箐自然地伸出手来:“劳烦你了,齐公子。”
齐砚淡淡一笑,他伸手一把揽过方箐,将她抱在怀中。方箐讶异于他的举动,却并未出声呵斥,因为身体瞬间被冰凉的感觉包围了,让她不由得忘记了呵斥。
他的怀抱不同于鸾玉辰的怀抱,大哥的怀抱是温暖如春的,而他的,却是冰冷刺骨的,感觉就像跟一块冰贴在一起。
方箐还来不及察看,齐砚就已经将她放置在轮椅上了,他冰蓝色的眼瞳泛着一抹淡若云雾的光:“希望鸾姑娘能够帮我满足那最后的好奇。”
方箐抬眸,嘴角扬起一抹涩意,她双手按在轮椅上,手指跟木板之间轻轻地磨了磨。
齐砚早就注意到方箐的这个小动作了,他只是笑了笑,并未说什么。“鸾姑娘,我们进去吧。”
方箐被齐砚推进望月楼的一瞬间,她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
这是——
抬头,望月楼的房顶上,皆安置了欧式的蜡烛水晶吊台。那蜡烛水晶吊台呈现莲花开放的姿态,每片粉色的花瓣上,皆放了一个雕工精美的蜡烛美人儿。侧目,盘旋而上的是那雕工精湛的实木楼梯,随着每一层楼梯的换层处,墙壁上高悬着一幅幅巨大版面的,色彩鲜艳的风景油画以及贵族人物肖像画。低头,脚下是棉絮纺制而成的绣花地毯,地毯厚重而有质感,古典而赋有皇族宫廷的气息。
春香新奇地四处看看,她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惊诧的光芒,在方箐的眸子里流转着,片刻后,她察觉到身后齐砚审视的目光,她眸中的惊诧之意立即沉了下去。
而齐砚呢,早在方箐开始打量四周的时候,已经捕捉到了她那抹暗暗吃惊的神色。
恰在这时,霍刚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他向齐砚报告:“启禀少主,赛事一切安排妥当,请少主过去主持大局。”
齐砚歉意地看了方箐一眼:“鸾姑娘,在下有事要去处理一下,恕在下不能相陪了。”
“齐公子有事尽管去忙。”方箐扬了扬嘴角,没有异议。
齐砚当下便随着霍刚飘然而去。
“春香,推我去赛台吧。”她轻轻地抬手,在轮椅的扶手上弹了弹。
她们这一进去,立即就引来了四周惊诧的目光。
方箐神情淡淡的,她旁若无人地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望向主持台。
主持台上,一道卓然飘逸的白影,神情怡然自得地站在那里。
俊俏傲然的少年霍刚紧跟在他身后,虽然身旁的霍刚面容俊俏,而他的面容却十分平凡,但这竟然丝毫不影响他成为台上的焦点。
一红一绿,两道俏丽身影如风拂面,她们远远地飞身而来,站在他身后三丈左右的地方。
方箐看着台上的他,眼波流转,嘴角微微地扯了扯。
齐砚,有着一张绝代风华的脸孔,罕见的冰蓝色眼瞳,咯血如花的少年,他的真实身份,还需要她多加猜测吗?
琉璃國的三皇子——齐王夙烨。
她的预感早就告诉了她,但是无论她如何避开,依旧走不出已经牵扯在一起的命运之轮,亦如坐台上的那个男人——宁王御天麒。
此刻他望向她,他一双黑曜石般深邃透亮的眼瞳,含着春风一样的笑意,方箐淡漠地望着他,这个男人,若非那温暖的笑意只浮现在眼波中,却未到达他的眼底,她还真要错信他此刻的温柔是真的了。他,开始学会用新的花招了吗?冷硬的方式不行,而改用温柔的方式了吗?她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然的笑意。
方箐抬眸,与御天麒深沉精算的视线交锚而过。
“三小姐,奴婢看参赛的人选都开始抽签了,比赛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春香有些兴奋地道。
方箐冷冷地观望着,赛台上的齐砚却不想轻易放过她,他冰蓝色的眸子的神色不断地幻变着。
“各位,在比赛开始前,本公子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在座的各位,本公子遵照三皇子的意思,今年四國赛事将会略有改变。”齐砚话音一落,现场便顿时一阵哗然。
他手一摇,场内便肃静了下来。
“在场的各位都是四國之中最优秀的人才,三皇子的意思是,每年比赛的规则都相同,故步自封,很难有所突破,所以今年,本公子特意请来一位改变比赛规则的贵宾,她就是台下的那位——”他扬手一指方箐的位置,“落月王朝的鸾玉卿,鸾姑娘。”
人群中,又是一阵哗然,尤其是落月王朝的人,个个更是惊诧不已。
方箐顿时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她淡漠的眼眸中,一抹危险而犀利的寒光氤氲而起。
“红袖,绿衣,请鸾姑娘上赛台来。”齐砚一声令下,红袖绿衣虽心中大惊,但还是施展轻功,将方箐强行带上了赛台。
“齐砚,哦,不,还是叫你夙烨比较好吧?”方箐声音低沉,她冷冷地看着他,他真的惹到她了。“你究竟想怎样啊?”
齐砚冰蓝色的眼瞳里掠过一道异光,而后,他眸光流转:“看来那天晚上我在银月潭看到的那道熟悉的影子果真就是鸾姑娘了。”他凑近她的耳畔,故意姿态暧昧地道,“不过现在的关键问题不是讨论我的身份,而是鸾姑娘是想在众目暌暌之下站起来呢,还是想卖个人情给在下呢?”
席位上,两道如针般的寒光,直直地射向赛台上的方箐。
“你,威胁我?”方箐眯起眼睛。
“谈不上威胁吧,你有选择权啊,鸾姑娘。”他笑得好邪恶。
方箐恨不得拿把匕首刺向他那张可恨的笑脸,但她又不得不权衡了一下利弊。
“好,我答应你。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不关我的事啊。”
齐砚立即起身,笑着对在座的各位说:“各位,鸾姑娘跟在下刚才已经设定好了开棋的新玩法,请抽到签的各位先在棋盘处稍等片刻,等鸾姑娘将新的规则书写,出来。红袖绿衣,笔墨伺候。”
众人由刚才揣测着方箐跟齐砚到底是什么关系变成
了现在的恍然大悟,他们眼中的那份暧昧的神色在一刹那便烟云消散了。
而方箐刚刚察觉到坐席上传来的那两道寒光,也在瞬间消失了。
她被春香推到主持台边,绿衣将磨好的墨汁放在一侧,红袖嘟着嘴递过一支毛笔。方箐冷冷地看着,而后一瞥身侧飘逸如风的齐砚,她扬眉轻声道:“齐公子,我的手不太方便,劳烦你,我说一句,你写一句,可否?”现代人用毛笔写字,何况还是书写繁体字,她方箐可不想自找麻烦。
“鸾姑娘,你说吧。”齐砚爽朗地笑着安坐在椅子上,他提笔等候。
方箐扬了扬嘴角,神情淡漠地道:“我只说一次,你可要听洁楚了。我定的棋名叫皇家战旗,以人为棋,需要十九名武士进行比赛。棋子的名称由低到高依次是——刺客八名,禁卫军四名,弓箭手两名,骑士两名,将军两名,國君一名。”她说话没有任何停顿。
“比赛的规则是,等级高的可以吃掉等级低的武士,不过除了國君跟刺客外,刺客可以吃掉國君。双方对棋,轮流攻击,以文采比拼为主,答对的可以动棋去攻击对方,答错的便要等候对方来攻击,只能防守,不能攻击。比赛限定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时间到了,留下棋子最多的一方获胜,双方棋子剩下一样多的话,以攻击对方时撂倒对方的成功次数来计算。我说完了,你写好了吗?”她的语速很快,比平常说话的速度要快了一倍。
然而齐砚还是书写完整了,他将写好的比赛规则摆到方箐的面前,冰蓝色的眼瞳晶亮晶亮的:“在下果然没有看锚,鸾姑娘是个玩棋高手,这么有趣的玩法估计也只有鸾姑娘能够想得出来。”
红袖跟绿衣的心情由刚开始的疑虑,变成了现在的惊诧。她们二人不禁点头表示佩服。
方箐心中有些诧异,她只说了一遍,语速还故意加快了一倍,而他竟然能够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这耳力实在不容小觑。
齐砚淡淡一笑,刚好跟方箐微愕的目光在空中交错而过。
“鸾姑娘,接下来可能还要麻烦你把守关卡。”他翩然而起,抬手笑对在场的众人,“各位,根据新的比赛规则跟抽签结果,本次大赛下棋一关,把关的人选今年亦有所更改。此次对弈双方,分别是落洲才子康墨轩对苍夜皇朝,风洲才子季轻狂对朝阳王朝,云洲才子云萧萧对凤舞王朝,最后一位,便是三皇子邀请的贵客鸾玉卿对落月王朝。”齐砚话音一落,方箐眼瞳里便迸射出寒光来,而台下则是一片哗然。
除了落月王朝之外,其他三朝显然对此规则有不同的意见。
但碍于鸾玉卿是琉璃國三皇子所邀请的贵客,他们又不好出面反对。
鸾玉辰温润的眼眸中满是惊喜,陆仪静却气得牙痒痒的。她以为,鸾玉卿的腿废了,手也废了,她的双绝全数尽毁了,便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她了。
但是此刻,她又威胁到她了。看着身侧的御天麒沉思不语,她便知道麒哥哥开始关注她了。
棋盘安置在空旷的比武场地上,四副棋,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排列,每颗棋子乃用花岗岩打造雕刻而成,约莫三十公斤重。
春香推着方箐来到安置棋盘处,四國的十九名武士都已根据比赛规则,分别标示了刺客、禁卫军、弓箭手、骑士、将军、國君的名称,每位武士皆站在石棋上,一人一个棋子位。
对弈双方,武士身着的服饰,以颜色区分,把关方的武士身着蓝色劲军装,破关方的武士则身着白色劲军装。
方箐看着眼前的阵容,淡然的眸光微微地晃动着。
她视线游离,无意间落在了齐砚的身上。她的比赛规则没有述说得那么详细,包括武士服饰颜色、标示、攻击防守限定位置以及人带棋同进同退的做法,她都没有说。
但眼前这个绝代风华的奇男子,他不但将她的皇家战旗规矩理解得透彻,而且还附加添上了他自己设定的规则。
他的智慧才能,令她暗暗地吃了一惊。
只是,她终究还是讨厌被他牵扯了进来。
“你的对手来了。”齐砚不知道何时来到了方箐的面前,他的嘴角扬起会心的笑容。
御天麒迎面随风而来,他跟齐砚擦肩而过,两人侧目相视——深邃清冷的子夜眸光,与一道似笑非笑的冰蓝色眸光,在空气中相撞、交汇。
“宁王爷,希望你有足够的好运。”齐砚手中的水墨画,缓缓地展开来,他笑扇秋风。
“承齐公子吉言,本王一定会有足够的好运的。”御天麒的眸光,蓦地一暗,“莫忘了,她始终是本王的宁王妃。”
“自信是好事。”齐砚冰蓝色的眼瞳中闪过一道锐光,在半空中擦过火花,“但自负却是要付出代价的。”
迎风一跃,他便落座在了一旁的观看席上。
御天麒他剑眉微挑,安然落座在方箐的对面。
“卿儿,你我对弈恐怕这是第一次,本王就让你先行。”
方箐冷冷地扬了扬嘴角:“宁王爷,在比赛期间,还是唤我鸾姑娘吧。双方对弈,你我现在各自代表落月王朝跟琉璃國,所以,称呼上不要过于亲昵,本姑娘不想背负放水的污名。”
御天麒笑了笑,他还不知道她的能耐吗?
他微微一愣,而后沉声道:“遗世慕庄周,睡去能为蝴蝶梦。”他手挥小棋,禁卫军随棋飞出,杀到对面的刺客棋子上。
一出招,就先灭刺客,以解除國君被刺的隐患。
快速的身影交手,一招划破刺客的胸口。“学诗类高适,老来犹作凤凰声。”方箐淡然地应对,御天麒一惊,她竞反应如此神速,他手中的禁卫军不能再攻击,退回棋位。
“世上什么东西比天更高?”轮到方箐出题了。
御天麒微愣,这是什么题目啊?方箐手中的弓箭手已然出击,在瞬间灭了御天麒一颗禁卫军棋子。
在座的人一片哗然。
“请教。”御天麒朝着方箐一拱手。
“心比天高。”方箐也不废话。
在座的人听后欷歔不已,原来如此。
齐砚冰蓝色的眼瞳,笑光流转,他扬眉道:“红袖,剥了橘子给公子吃。”
红袖讶然,少主在这种场合中,怎么会有兴致吃橘子呢?然看到齐砚微沉的冰蓝色瞳人时,红袖赶紧剥起橘子来。
方箐淡眸一扫四周,将所有人的目光收敛在眼底,而后她定定地望向御天麒:“宁王爷,请继续出题。”
“好。”他手一挥,又是禁卫军出击,攻向对方的刺客棋子。“风声水声虫声乌声梵呗声,总合三百六十天击钟声,无声不寂。”
“月色山色草色树色云霞色,更兼四万八千六百峰峦色,有色皆空。”方箐在瞬间对出下联,御天麒心中受到的震撼不小,他没想到她的才学竞如此渊博。他的禁卫军棋子又只使了一招,便不得不收手回来了。
比起其他三國的应战,在座的各位,更关注落月王朝跟鸾玉卿的比赛一些,他们屏住呼吸,期待着方箐会带来怎样的题目。
“又该轮到本姑娘出题了。宁王爷,请听好了。”方箐唇瓣微扯,“你的父亲的妹妹的堂弟的表哥的父亲与你叔叔的儿子的嫂子是什么关系?”
御天麒正在心算着,方箐的弓箭手又出击了,照旧攻击的是对方的禁卫军。三招过后,御天麒还是没有得出结论,他手中又少了一颗禁卫军棋子。
场上的气氛顿时就变了,难道落月王朝在第一关就要被刷下来吗?
“鸾姑娘,请赐教。”御天麒抱拳道。
“亲戚关系。”方箐此言一出,满场惊愕,而后大家会心地大笑起来。
齐砚忍不住也扬起嘴角笑了,这题目出得果然有新意。他咬着酸涩的橘瓣,冰蓝色的眼瞳,光泽变幻迅速。
御天麒连着损失了两颗棋子,但他却没有恼,他盯着棋盘,此刻嘴角竟然浮现一抹离奇的笑意。他一扬手,手中的禁卫军再次出击,还是老位置,攻击对方的刺客棋子。
“松叶竹叶叶翠。”他缓缓地说道。
“秋声雁声声声寒”瞬间,方箐对了上来,这一次,御天麒虽用了一招,但一连三次,同人攻击,方箐的棋盘上自然损失了一颗刺客棋子。
方箐毫不在意,接下来又该她出题了。
席位上的众人,看得是心绪起伏,齐砚冰蓝色的眼瞳里那柔和的光泽却开始变了。
“少主,橘子,给。”红袖将剥好的另一个橘子递给齐砚,他却折扇一开:“不吃了,已经够了。”
台上方箐已经出了第三题:“三个金叫鑫,三个水叫淼,三个人叫众,那么三个鬼应该叫什么?”她手中的小旗一出,弓箭手便立即出击,在瞬间又灭了对方一颗禁卫军棋子。
席位上的众人冥思苦想,御天麒却大方地笑了笑,他抱拳再次请教道:“鸾姑娘,恕在下愚钝,答案是什么?”
“遇见三个鬼,不叫救命,还能叫什么?”她声音不高不低,淡淡的。
“原来如此。”御天麒朗声大笑。
席位上的众人不解御天麒何以发出笑声,但苍夜王朝的卫山而、凤舞王朝的凤蝶衣、朝阳王朝的南宫苍却已经明白了。
方箐连着出了三道同类型的题目,御天麒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会举一反三呢?他熟悉了题目涉及的转弯点,那么方箐后面出的题目对他而言,也就没有难度了。
“看山,山已峻。”御天麒的对联从难度高的变为难度低的了,他唯一的禁卫军棋子出击了,照旧是攻击对方的刺客棋子。
方箐淡然的眼眸中,一道亮光闪过:“望水,水乃清。”禁卫军又是一招得手,立即归位。
“好像又是我出题了。”方箐扯动唇瓣,她淡淡地道,“什么东西比乌鸦更讨厌?”
“乌鸦嘴。”御天麒反应迅速,立即得出答案,方箐的弓箭手还未出击,便只得退回原位了。
原来如此,聪明的人已经看出了端倪。
这个鸾玉卿,她怎么可以——
红袖恼怒了,齐砚却用内力制止了她的行动。
接下来双方相互咬得很紧,几乎没有丝毫的破绽,让人看不出来方箐在放水。
方箐按照自己预定的目标,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让御天麒灭了她所有的棋子,她却留了一颗棋子给御天麒。
这次对弈比赛,是四國一年一度比赛中最为精彩的,也是看得让人最心绪不定的一场棋赛,相对其他三國破关,落月王朝可谓是惊险破关成功。
落月王朝席位上的众人,到此刻都暗暗地松了口气,好在落月王朝没有在第一场赛事中就被刷了下来。
“鸾姑娘,你这一局摆得好啊,不显山露水地输了。”齐砚摇扇而来,他冰蓝色的眸子里魅笑的亮光不断地泛起。
“抱歉,小女子才疏学浅,这把关嘛,倒让齐公子失望了。”方箐淡淡地扬起嘴角,“下一关的话,我想齐公子还是另请他人把关吧。”
“不用换人,在下觉得鸾姑娘才学出众,任把关之人,绰绰有余。”他面露魅笑,“输了这次,下次可以赢回来的。”
“齐公子有把握,小女子却没有公子那么自信。”他难道不怕她再来布一次败阵吗?方箐淡然的神情,在眼底流转。
“你会有的,就在下一关。”齐砚眼中似有深意,他笑着离开棋盘赛场。
方静心中一沉,这个三皇子,他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呢?
“春香,跟着齐公子,去下一关。”
“是,三小姐。”春香点头,她觉得接下来她又可以期待观看她们家三小姐高超的技能了。
然而,当春香看到雨花亭上安置的古琴时,她先前的兴奋蓦地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担忧。
“三小姐,这一关考的是琴艺。”
方箐淡眉微横,她心中一颤,但面上却依旧是冷冷的表情:“推我过去。”
她玉手扬起,左手在七根琴弦上轻轻地拂过,而后一声尖锐的刺耳声,传人前来参赛的四國选手的耳中。
她抬眸,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齐公子,你莫非忘记了,我已不能弹琴?”
齐砚摇扇而来,他踏步清风,身影飘逸。“在下自然知道鸾姑娘已无法弹琴。”他抬起方箐的右手,注视着她如雪般的皓腕上那道丑陋的疤痕。“不过姑娘不会,在下会啊。”他扯出一抹笑容,含情脉脉地道。
御天麒的视线在落到方箐右手上的那道疤痕上时,他如黑曜石般透亮的瞳人中,一道痛楚的寒光飞快地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
方箐淡漠的眼眸折射出一道异光,她盯着他冰蓝色的眼瞳,那眼瞳若蔚蓝的天空那样明净,若大海般那样幽深难测。
而后她扬眉淡淡地道:“齐公子,请自重。”
“鸾姑娘,请放心,在下并没有半点轻薄姑娘之意,而是此关,在下必须要借助鸾姑娘的手,希望鸾姑娘为了大局着想,不要拘泥于这种小节。”齐砚话音刚落,霍刚飞身而来,他将一把椅子放在齐砚的身后。
齐砚淡笑而坐,他并坐在方箐身侧:“请卫帝、凤帝、南宫太子、宁王爷,根据标好的坐位,请各自落座。”
卫山那桀骜不驯的浓眉,坏脾气似的皱了皱,他落座琴台,那蓄满了高电流的眼瞳,光泽点点:凤蝶衣行步懒散,她懒洋洋地走到琴台后,玉指抬起,抚了抚她一头乌黑柔亮的青丝:南宫苍玩世不恭地落座,他的嘴唇隐隐地透出紫青色,嘴角扯出一道讥讽的弧度。
而御天麒的琴台,恰好在正对着方箐所坐的位置,他黑亮幽深的眼瞳,有波光不断地闪过。他坐在那里,视线定定地落在方箐毫无表情的面容上。
方箐微卷的睫毛,向上翘起,她眼角的余光,扫到御天麒俊美面容上那若隐若现的阴霾。
这个三皇子,这一关,看来他是打算以心理战术来对付御天麒了。
她微微地扯了扯嘴角,刀锋一样的光芒掠过眼角,只是一瞬间,那杀气又隐回了她扬起拨弄琴弦的左手上。
“看来鸾姑娘是准备好了。”齐砚迷人一笑,他略带冰凉的手,覆上她的双手,“开始了!”
香炉上的天羽香已经被点燃了,火星闪闪,香气飘飘。
齐砚的手操纵着方箐的手,十指如飞,音色高扬而清越。瞬间感觉秋高气爽,风静浪平,晴空万里,天际飞鸣。
随着他的琴声响起,作为闯关者,不得不拨琴跟上。
旋律由零散慢慢地汇聚到一起,齐砚冰蓝色的眸子一闪,轻轻拨转间,他的琴声变得清远而低沉,他由拂琴手法改为注琴手法,旋律典雅,韵味隽永,颇具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
闯关者从刚熟悉的旋律中转折、变调,一路迎风而上。
齐砚薄唇微扬,他笑着盯着御天麒越来越阴沉的脸,他的手法再次变动,七十二滚拂流水,
慷慨激昂,气势宏伟,有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俄而无声,转而又扬起慷慨之声、高亢之声。
感觉恰若两军对垒,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
而在此刻,方箐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在琴弦上不断地涌动而起,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三皇子加注了内力比拼。
旋律要跟上,又要不被他倾注的内力所伤,难度确实相当高,方箐似看到南宫苍紫青色的唇瓣,变得更紫了,他淡漠冷清的眼瞳里,已有断裂的光芒在飞泻。
卫山而一对狂野的浓眉,皱得更紧了,他琴弦上的波动速度慢慢地减了下来,额头上隐隐有汗珠溢出,他下盘似凝固静止,俨然是在养息闭功。
凤蝶衣,她妖媚的桃花眼,那缕缕魅波,已随风散去,变得清明而寒冷。她慵懒的神态,在一瞬间变得肃穆而威严,隐隐有犀利的刀光从她的眼瞳中射出。
而御天麒,他清冷深邃的黑亮眼瞳,似有波光闪现,若飞花一般,在顶端绽放,而后又沉回深潭,看不清楚他的底牌是什么。
就在方箐以为齐砚的琴声还要拔高些的那一刻,他的琴声突然从激昂变得婉转优美,似夏日而来的一缕清风,拂面吹过,带来舒爽的感觉:似冬日皑皑白雪之中盛开的傲然红梅,子然而立,淡淡的清香,飘与世间。
支撑得非常辛苦的闯关者,心绪从高亢瞬间恢复宁静,他们的神态,亦若初上琴台时那般,各自展露,狂野的狂野,慵懒的慵懒,淡漠的淡漠,幽深的幽深。
方箐心中已有一股气流在蠢蠢欲动,她看着齐砚,不知道为何,竟然觉得任何言辞都无法说出他的任何心思。
她曾记得描绘关于琴声的,有一句古话是这样说的:“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洁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
而今齐砚变调之快,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好战斗勇,一个淡然脱俗。
琴声可以表露人的内心,展示一个人的心性,但是眼前这个含笑的男子、弹琴间云淡风轻的男子,她方箐竟然看不透他,一点都看不透。
他的琴声,跟他的人,似没有任何的关联一般。
这样的人,危险,实在是太危险了!她绝对不能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