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春天漂洋过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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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漂流瓶

这一年夏天花海觉得自己是发春了，这也让花海坚信发春并不是春天的专利，而是全球气候变暖的又一标志。

色彩绚丽的夏天，花海第一次一个人走过开满蔷薇花的情侣墙，昂首阔步，从很多小情侣的注视中安然穿过。本来玩漂流瓶是想会不会遇见一次浪漫的爱情，比如刚好有个有情调又帅的小青年，然后跟电视里演的那样，结果碰上的不是神经病就是同样猎艳的春哥，唯一一个聊得很好的也是个女生。

花海第一次要求加彭雅垣的扣扣，被拒绝了。彭雅垣说就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花海不过是无聊，才会喜欢上扣扣的这个叫“漂流瓶”的新功能，每天才会去点一下“捞捞看”，每个人每天有三次捞瓶子的机会，有时候捞到的瓶子里的内容有些意思，她会回复。彭雅垣就是个“瓶友”。花海收到她的第一只瓶子，写的是聂鲁达的一首诗，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花海突然很想说点什么，就回复了。跟彭雅垣就是这样认识的，两个人通过漂流瓶聊了很多，花海知道对方刚刚跟男朋友分手，每天都扔出去三只瓶子，每只瓶子上面都写着这句话，只有花海的回复最真挚。

后来花海知道她竟然是同一个城市的另一所大学的学生，惊喜不已，原来世界这么小。彭雅垣知道了也很兴奋，但她还是不肯跟花海有更近的接触。花海甚至怀疑彭雅垣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或者是个拉拉。

有一段时间花海不怎么玩漂流瓶了，因为快期末考试，学校开始限制大家的上网时间，到晚上直接把网给断了。所以花海她们的游戏改成了打牌，每天晚上在走廊里凑上四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那段时间，彭雅垣扔出来的瓶子没有回复。

2.广告公司

花海常常觉得日子特别无聊，就好像是墙上的钟摆，看起来分分秒秒都是那么忙碌，其实永远都干着那么一件事。花海就像一只钟摆，每天拿一堆资料去复印，然后分发给部门的每一个人，再然后就是翻报纸，将N城所有主流纸媒都翻一遍，记录下公司的客户都投了哪些广告，再把这些数字和内容都做成表格，最后给每个客户经理发邮件。

广告公司的小小实习生，每天能有这样的工作，已经很让她颇有成就感。因为里面的姐姐告诉她，很多人来实习根本就没事干，过几天就被打发走了。有事干证明你有用，明白吗？

花海有些明白，也有些不明白，她才上大二，说实习不过是家人觉得暑假太闲了，找个地方让她待着，免得她到处找人游泳逛街，要不然就是在家玩电脑看电视，虚度光阴。花海其实挺喜欢虚度的，年轻，不虚度干什么，等到以后年纪大了，想虚度都来不及。所以听说要来实习，花海其实是抗拒的，但最后还是迫于父母的淫威屈服了。

孙淳汝是花海来实习见到的第一个同事。通知九点上班，花海是八点五十左右到的，大门紧闭，一个人也没有，孙淳汝来的时候离九点还差两分钟，他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跟花海说，不用来这么早，广告公司就是这样，上午一般没啥事，事情都在晚上和夜里。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花海，丫头，什么事让你这么想不开，要到广告公司来？

当时花海根本不能体会孙淳汝说这话的意思，后来几天每天都看到摊在前台的登记表，写着“孙淳汝，加班，离开时间，01：30”之类的，她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说了。仔细想想，自己来了差不多快两个星期了，看到孙淳汝的机会实在少得很，有时候他黑着脸在训人，有时候他关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面，有时候他出去开会，总之，再向第一次那样平和的时刻好像再也没有了。

3.见网友

彭雅垣突然在瓶子里面说，我过两天要到你那去玩了，我们要见面吗？

花海也没有想很多，见见面也无所谓，反正是两个女孩子，吃吃饭逛逛街，也没有什么。只是花海不知道怎么之前连扣扣也不想加的人，现在突然就想见面了。

去见彭雅垣那天，花海还精心打扮了一翻，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颓废。在广告公司待了一段时间，才知道那并不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地方，反而就像是个人间地狱，每个人都抓狂，熬夜，暴躁，灰头土脸。

彭雅垣确实是个女的，并且所有的女性特征都那么明显。皮肤挺白，有一些胖，加上她个子高，显得有一点魁梧，但那天她穿了一身深色的衣服，看起来还是挺漂亮的。而花海个子矮，站在彭雅垣旁边，好像是个小不点。两个人一见面，看到这个情景不由自主笑出声来。

后来花海才知道，彭雅垣来并不是为了见自己，而是要见另一个男网友，这种事大概不太愿意被身边的人知道，可是又不太想一个人去，就想起来找一个本来也不是很熟的人。花海本来不想去，但是看到彭雅垣可怜巴巴的样子，就答应了，反正就是见一面嘛，也不会怎么样，花海豁出去了。

花海跟彭雅垣早早等在了约定的地点，但是却没有坐在约定的位置上，这是彭雅垣出的主意，等对方来了再过去，顺便也可以看一下，如果长得太丑，就赶紧闪。

彭雅垣终于等来了那个要见面的人，这么热的夏天，穿了一件黑色长袖衬衫，卡其色的休闲短裤，白袜子和白球鞋，还戴了一副墨镜。因为背对着，也没有看到脸，彭雅垣实在不想承认要见的就是这个人，便发了一条短信过去，这回千真万确，那个人看了短信，还很快打来了电话，说是到了，问彭雅垣在哪里。彭雅垣谎称路上堵车，要晚些到，带着花海逃走了。

两个人逃到外面大笑不已，彭雅垣笑过之后又黯淡下来，说我只不过是要找一个比他好点的，怎么就那么难呢？

花海知道她说的他是谁，女人都是这样，总是想向别人彰显自己的幸福，其实，就算不比他好，相爱不就足够了吗？

她没有跟彭雅垣说这些，一是因为不熟，二是因为自己还没有谈过恋爱！

4.暧昧

如果一个人上了大学还没有谈过恋爱，那他（她）的人生确实有些无聊。这是孙淳汝对花海说的话，花海一直耿耿于怀。花海承认生活无聊，但是跟恋爱不恋爱无关，因为谈恋爱也要找到合适的啊，总不能为了恋爱而随便找一个。

花海跟孙淳汝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是在花海要回学校的前几天，那时公司正好拿下了一个大案子，大BOSS一高兴，请大家一起去HAPPY一下。环节都差不多，先吃饭，然后去唱歌。因为这次的案子是孙淳汝负责的，饭桌上好多人都来向他敬酒，花海刚好坐在孙淳汝旁边，他干杯的样子很帅气，一饮而尽，没有丝毫拖拉和犹豫。花海见他十几杯下肚，便悄悄问他，你还行吗，有没有事啊？

孙淳汝把嘴唇贴到花海耳朵上，不行了，其实我根本不能喝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很俏皮，连着温暖的气息吹上来，花海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滚热的感觉，像被烫了一下。孙淳汝根本没有发现，又给花海一个眼神，悄声说，要不要帮我带一点？

花海点点头，趁大家不注意，把自己的酒杯跟他的掉换了，自己的杯子里本来只有小半杯的酒，而孙淳汝的几乎有一整杯。那晚花海喝完了一整杯的洋河蓝色经典，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喝完就高了，脚步都是轻飘飘的。

后来孙淳汝发短信给她，她才知道那个晚上她整晚都赖在孙淳汝身上，拉着他唱歌，最后是孙淳汝把她送回家的，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完全睡着了。

孙淳汝说，是我把你从出租车上抱下来的，你应该减肥啦，你一定不止一百斤。

花海握着手机脸红到脖子根，花白头发的老教授在讲台上讲概率，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就想着孙淳汝将自己抱着的样子，是不是跟偶像剧里一样，那么美好。

花海确定自己是发春了。

5.丫头

彭雅垣成了花海的常客，常常一声不吭就来了，将背包往花海床上一摔，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不过彭雅垣来的时间没有什么规律，大部分是周中，周末比较少。她跟花海的室友也混得挺熟，有时候带些点心零食，吃人嘴短，对于彭雅垣的不请自来，也没有人多说什么。

花海倒不讨厌彭雅垣，只是也没有敢跟宿舍的人说是在网上认识她的，只说是以前的同学，也叮嘱彭雅垣不要说穿了。

不管怎么样，对于在网上认识的人，人们总是抱着一点抗拒，觉得正经的人是不会随便在网上交朋友的。花海以前也这么觉得，但是彭雅垣出现之后，花海便觉得没什么了，就好像是在联谊会、社团这种地方认识的朋友一样，不稀奇。

花海只是没有想到，孙淳汝会单独来找她，而那天，正好彭雅垣也在。

孙淳汝是要帮旁边的软件园做一本宣传册，想起花海就在附近，便发了短信给她。孙淳汝的短信内容是，丫头，想我了没？

花海特别喜欢孙淳汝喊她丫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非常亲昵。

所以，在花海听见孙淳汝也喊彭雅垣丫头的时候，仿佛有一根极小的鱼刺卡在喉咙里，明明就是不舒服，却说不出它具体的位置。

孙淳汝没待多久，就一顿饭的时间而已，但彭雅垣自来熟，一瞬间就跟孙淳汝聊得很开心，孙淳汝付完账要先走的时候，彭雅垣还问他要了手机号码，孙淳汝临走的最后一句话是，两个丫头，再见。

花海被失落充满了整个心房。回到宿舍之后，彭雅垣突然说，花海，这个孙大叔不错，我要下手了哦！

花海一呆，怎么下手？

彭雅垣一边涂唇膏一边说，就是追啊，你没听说过吗，女追男，隔层纱，凭姐我的实力，不出俩月，肯定到手！

彭雅垣这么说的时候，花海在收拾第二天的课本，突然间觉得心里有一点朦胧的烦躁，彭雅垣的化妆品包放在花海的桌子上，一瞬间显得突兀和刺眼，好像无比陌生。那天晚上彭雅垣没走，跟花海挤在一张小床上，花海听见彭雅垣一直在发短信，笑得咯咯响，花海试探着问跟谁这么热乎啊，快睡吧！

彭雅垣兴奋得声音有点抖，悄声说，大叔啊！

花海听见自己的心恶狠狠地在说嫉妒啊嫉妒啊，可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背过身去。花海不仅是在恨彭雅垣，也在恨自己，更恨孙淳汝。

因为之前半个小时，花海给他发了两条短信，他就是道了晚安。可是，他并不是真的晚安了，彭雅垣虽然把短信息声音调成了嘀的一声，但花海还是每一声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小小的清脆的声音，将她卑微的初绽的感情打压得粉碎。

6．新恋情

彭雅垣在这个秋天正式将孙淳汝搞定了，这中间的故事花海就像被隔离了。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彭雅垣，偶尔跟孙淳汝聊聊扣扣发发短信，其实也很少，孙淳汝很忙，花海是知道的，一般不敢去打扰他，怕招人嫌。可是那么忙的孙淳汝，有空陪彭雅垣逛街，有空陪她吃饭，帮她在淘宝上买各种小玩意，反正，在彭雅垣面前就不那么忙了。

孙淳汝牵着彭雅垣的手站在花海面前，彭雅垣一脸娇笑，花海，谢谢你哦！

花海觉得自己一定笑得很尴尬，因为她觉得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孙淳汝新剪了一个很潮的发型，就是那种有点像齐刘海一样的，花海觉得他的新发型很好看，很英俊，但也许是因为他属于别人的缘故吧！

花海想起自己在广告公司的时候，有一次跟孙淳汝说到发型，当时孙淳汝的头发还有点长，像个文艺青年，每天穿板鞋穿牛仔裤听摇滚，孙淳汝曾经说讨厌男孩剪齐刘海，显得很娘，可是现在他自己剪了，也不嫌娘了。

那天孙淳汝请他们吃自助餐，在N城最贵的西餐厅，彭雅垣挽着孙淳汝的胳膊，花海挽着彭雅垣的胳膊，花海在最右边，孙淳汝在最左边。那顿饭一共吃了七百多块，抵得上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孙淳汝还伸出手来刮刮她的鼻子，说一些她实习时候的笑话，最后孙淳汝说，寒假你还去吗？

花海看到彭雅垣的眼睛暗了一下，就说可能不去了吧，寒假还有别的安排。

彭雅垣笑笑，将一个冰激凌球一口吞了下去，鼓着腮帮子说不出话来，花海和孙淳汝不约而同地笑了，彭雅垣也笑了。

7.火锅

寒假很快就要到了，考完所有的科目，就可以放假回家。花海想放假也好，放假了就可以换个环境，回家吃吃喝喝等死算了，不想那些破事。可是花海怎么也没有想到，就这么几天，她会发现那么大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关于彭雅垣的。

考完最后一门课，花海跟一帮同学很无聊地跑到了一个很偏远的火锅店去吃饭。他们平时根本不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吃顿饭，那天花海本来也不想去的，但一想到所有的科目都考完了，就等着放假回家，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刻，又加上一大帮人轰轰烈烈地怂恿，也就一起去了。

饭馆门脸还不错，晚上五六点钟的样子，倒也宾客赢门。花海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彭雅垣来，谁也不会在一进门的时候盯着迎宾小姐看，后来坐在门口的那桌客人闹事，大概是服务员不小心把茶水给洒了，还洒在了客人身上，客人便不依不饶起来。

那个犯错的服务员就是彭雅垣。

花海愣在那大概有半分钟，喊了旁边一个领班打扮的女孩问了一下，女孩说那姑娘在他们这有大半年了。花海还特地问了，不是兼职吧？

女孩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是不是，我们这不招兼职。

也就是说，彭雅垣根本就不是她所说的什么大学生，她只是一个小火锅店里的服务员。平时的工作就是，穿着那种红色旗袍和劣质的白色珊瑚绒披肩，站在门口迎宾。

花海没有上去跟彭雅垣打招呼，但是整个晚上她一直盯着她看，她敢确定，不可能有认错的情况，那个服务员就是彭雅垣，她不仅骗了自己，还骗了孙淳汝！

第二天一早，花海还是忍不住去找孙淳汝了，站在他家楼下，数九寒天，风吹得脸上生疼。孙淳汝裹着羽绒服从楼上跑下来，看花海冻得瑟瑟发抖，一把抓住花海的胳膊往上拖，干什么呀，这么大早，幸好我今天请假了，这是怎么了呀，挂科了吗？

花海不说话。一进孙淳汝的家门，他立刻开了取暖器，开了空调，给花海倒了热水。花海坐在他宽大的沙发上，捧着他递过来的一次性纸水杯，愣愣地看着他。

花海并不是来告状的，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跟孙淳汝说这件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悲伤，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见到孙淳汝。

花海说彭雅垣来过这吗？你带她回过家吗？

孙淳汝一愣，诚实地说，来过几次，怎么了？

花海说你就在这间房子里跟她亲热吗？

孙淳汝一脸莫名其妙，电话却响起来，是彭雅垣，花海朝孙淳汝摇了摇手，孙淳汝到阳台上去接了，花海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也听到彭雅垣的名字，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总之与自己有关。但仔细想想，又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花海将杯子里的水喝完了，一次性杯子丢进垃圾桶里，背起包就走了。她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她已经后悔闹了这一出，孙淳汝还以为她神经病呢！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常了！

8.爆炸

彭雅垣好像就此消失了。自从花海去了火锅店，她就再也没有跟花海联系。花海更能确定看到的那个人确实是彭雅垣，她自己也没有脸再来了。

花海有好几次想给她发短信，短信编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发出去。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问她为什么骗她吗，还是问她为什么要捏造这样一个身份，还要去接近孙淳汝？

这个世界好像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浮云，就算眼前是真的，后面也会变成假的。

一整个寒假彭雅垣都没有再出现过。花海在扣扣上遇见过两次孙淳汝，他说彭雅垣放假回老家了，她老家在安徽，他曾经去过，很喜欢徽派建筑。他还说了很多，花海都没有在意，她在想看来彭雅垣没有把她撞破的那个秘密告诉孙淳汝，彭雅垣知道她没有说，自己也不打算说了。

花海想过完年如果彭雅垣继续这么欺骗下去的话，自己就再去一次火锅店，当着彭雅垣的面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还没有到过年，事情就发生了，彭雅垣打工的火锅店发生爆炸，她受了伤，身体大面积烫伤，主要伤及右脸和右臂以及部分后背。花海知道这件事还是孙淳汝告诉她的。

孙淳汝说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去火锅店打工？

花海只好实话说了，孙淳汝在那头咆哮，你快过来，快过来，听到没有，快！

花海本来想说，我去干吗，我又不是她家属，我不过是一个被她欺骗过的路人！可是花海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买了一张火车票，正值春运，一票难求，好不容易买到一张退票，还是站票。一路站到底不说，不停地挤来挤去腰都要断了。

花海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为了一个女骗子吗？还是为了孙淳汝？只是为了曾经对他的那么一点点喜欢吗？

9.烟花

彭雅垣的病房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媒体的人，孙淳汝跟花海挤都没有挤进去，知情人说，受伤的不只服务员，还有顾客，所以现在闹得很凶，听说是有人纵火！

孙淳汝张着嘴，一副睡眠不足饱受打击的样子，花海反而淡定了，没关系，有这么多人闹，就能解决。孙淳汝突然抓住她的手，花海，我突然害怕，害怕失去她。

花海的手被他抓着，手心里冰凉的温度传遍了她的全身，却是那么温暖。可是这温暖，并不是属于自己的，是属于彭雅垣的。

医院一直都联系不上彭雅垣的家属，花海只好留下来照顾她。这是花海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外面过年。

孙淳汝为了赔偿和责任的事每天在外面跑，他认识一些媒体人，倒也有点用处，第一笔医药费已经到了，但是彭雅垣被烫伤的半张脸始终包裹着，露出来的半张脸一直肿胀不消，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除夕夜那天，花海还是哭了。虽然算不上绝色美女，但曾经的彭雅垣，也是活蹦乱跳的，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谁不会难过呢？

从彭雅垣病房的窗户，可以看到楼下有人在一块空地上放烟花，可能因为场地小，全是二踢脚、魔术弹之类的，但时不时可以看见远处夜色中盛放的美如花束的光彩，照亮了整个夜空。

花海差不多已经忘记彭雅垣骗人的事了，也忘记她跟孙淳汝的恋爱给她带来的那些忧伤和郁闷，她只记得她们同睡一张床，一起见网友，一起逛街，一起走过的快乐时光，以及那个发情的夏天。

10.真相

孙淳汝十天之后带回来了一些真相。这是一起纵火案，放火的人是彭雅垣的前男友，原因是蓄意报复。这个男孩曾经是火锅店的领班，后来成考考上了一个大专学校，因为去上学，就把彭雅垣给甩了。这次回来，男孩是想讨要拖欠很久的工资去交学费，本来放火只是为了吓吓老板，却没想到火锅店设施根本不合格，加上管道老化，就爆炸了。

花海这下知道了彭雅垣冒充学生的原因，但花海就是这么猜想着，一直没有去问，直到彭雅垣能够断断续续说话，都没有问。

孙淳汝一直在找彭雅垣的家人，找了大半年也没有找到，彭雅垣有一天突然说，不用找了，不能找他们。后来，还是让孙淳汝给找到了彭雅垣的父母，他们原先在城里乞讨，后来回农村盖了一套房，过着幸福的日子。他们根本不知道女儿的情况，因为已经有两年，彭雅垣没有跟他们联系，也没有回过老家。

孙淳汝没有跟他们说，就这么回来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如等找到帮彭雅垣植皮的医院，手术成功了，再送她回去吧！

孙淳汝跟花海说这件事的时候情绪很激动，说着说着就哭了。这是花海第一次看见孙淳汝哭，孙淳汝把头埋在花海的胳膊里，哭得像个孩子。

花海真的很嫉妒彭雅垣，至少她可以让孙淳汝为她做那么多事，可是自己始终是个局外人，她比她先认识孙淳汝，她比她先有机会，她甚至还被他抱过，但最终自己什么也没有。可是现在，她却丝毫都不能再去记恨她了。

11.结局

彭雅垣的植皮手术还算成功，只是右臂仍然有很大面积的伤痕，夏天也不能穿短袖。彭雅垣的精神状态也不错，因为她基本恢复之后，孙淳汝就要跟她结婚。

接到孙淳汝的喜帖时花海正在上选修课，选的是戏剧文学，第二节课开始放电影，放的什么片子花海根本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哭了一次又一次，旁边的同学还以为她是文艺青年，谁也不知道她是因为丢失了一件宝贵的东西才哭的。

孙淳汝曾经跟花海说，如果有两个女孩子，一个主动跟你说喜欢你，还有一个平静地像浮云，你说，怎么办？

花海想起彭雅垣当初的第一只漂流瓶，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孙淳汝一定没有读过这首诗。要不然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寂静的自己呢？

花海说，我会选自己喜欢的那一个。

孙淳汝笑了，我会选喜欢自己的那一个。

花海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其实在想，你怎么知道不说的那个就没有说的那个喜欢你呢？

只是，幸福似乎更喜欢临幸那些勇敢的人，就像彭雅垣，不管她用了什么方式，但她都是一直在向着自己想要的幸福的方向的！

后来花海又一次在街上遇见一个穿着黑色衬衫卡其色短裤白袜子白球鞋的男孩，花海不确定他是不是之前的那个，她掏出手机来想打电话给彭雅垣，可是想想还是算了。因为那天，是她跟孙淳汝照结婚照的日子。

再后来花海还是习惯性地无聊就去捞瓶子，只是她跟彭雅垣再也没有相互回复过了。而且，花海自己还没有主动扔过瓶子，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孙淳汝和彭雅垣结婚的那天，花海第一次扔出属于自己的漂流瓶，她写的是，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可是你喜欢她是爱你的，我愿意你们是幸福的。

到底谁会捡起那只瓶子，谁会成为下一个彭雅垣，或者，根本没有人会回复。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