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安格的雪样年华(五)

2011-05-14 10:14小楼
花火B 2011年9期
关键词:吴子

小楼

前情提要:去艟安格病情的荷依,因白望的一句“你很适合干我们这一行”而萌生了从医的念头。此时,白望主治的病人死后尸体状态异常,病人的家属前来闹事,安格为了给白望解围,竟和荷依一起伪装成女护士,带着病人家属“勇探”太平间……

“如果明天我就死掉究竟会留下什么?”

离开时安格说的那句话一直回荡在荷依的耳边,她睡觉时在想,起床时在想,上学时在想,放学时还在想。

其实安格提出要去太平间的时候,荷依是跃跃欲试并全力支持的,一直幻想着死后的世界究竟怎样的。她对那些冷冰冰的尸体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鲸鱼呼唤到了同类,蝌蚪找到了妈妈一样能感觉到类似的气场。可是太平间里发生的一切让她彻底对死亡本身改变了看法——无论多么悲惨的人生,还是活着好。

只要活着,就好。

医院。血液科病房外的楼道里。

“吴教授,你看看你儿子的病历吧。”

白望异常慎重地展开手中的那本病历夹,不锈钢的封面在日光里却只留下清冷的光。

吴子桐,也就是安格的妈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接过来匆匆翻过两页后,就此停住了。

“可是他看上去还不错——”子桐急切地想要争辩什么。

“只是看上去不错而已。”白望叹息一声后,目光转而凝重,“我对比了好几天的验血数据,可以完全肯定地说——”

安格的再生障碍性贫血已经从慢性转为急性。

美丽的手指在病历夹上掐得青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带着轻轻颤抖的声音接道:“这方面你是专家,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移植骨髓。”

医院。血液科病房内。安格床边摊开了一堆笔记本,成扇形凌乱地堆满床脚。

“啪”的一声,一本粉红色的,十分女性化的笔记本落在一众灰头土脸的笔记本上,看上去就像白羊误入狼群。

“要恋爱了呢。”轻轻嘟囔了这一声后,安格伸长双臂伸了伸懒腰,望着窗外蓬勃的绿意发起了呆。

“我也好想恋爱啊。”

纤长白皙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点着,却是音符般动人的节拍。

莲上有珠若红泪(一)

依然是血液科病房外的楼道里,吴子桐在呆滞数十秒之后,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冷静。

“换骨髓后是不是就能根治了?”

“嗯。80%的病人可以痊愈。之前我一直控制着不给安格输血,也是为了防着这一天的出现。”

“我明白了。”吴子桐迅速低了一下眼睛,露出正在思考的表情。白望看着她,对于她在这种状况下还能保持冷静和谨慎感到吃惊。吴子桐在妇产科素来有“铁娘子”之称,精力旺盛、冷静敏锐,如丛林中潜伏而动的母豹。她忽视自己的家庭,只专注于学术研究,就算是安格……她也不能保证每天都到病房里看望他。

如果不是从事医生这份职业,她一定能成为一位美丽温柔的贤妻良母吧。白望这样想。

“那就换骨髓吧。”思考片刻后她果断决定,眼睛里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犹疑,“从好的方面看,换骨髓也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了安格病情转重的事实?

“吴教授,真对不起,接受你的嘱托后,我却没有让安格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白望无不遗憾地道。

“说什么呢,我知道你已经尽心了。”吴子桐用病历夹轻轻拍着白望的肩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信任你的。”

七年前,当自己还是主治医的时候,也听到过同样的一句话。对于年轻的还不够自信的白望来说,她是宛若女神般的存在。而七年过去后,当白望终于可以用平视的目光看着身前这位美丽的女性时,他的心中依然涌动着仿佛小青年般的莽撞和冲动。

“谢谢。”白望连忙低下头,催促着自己赶快冷静下来。“对了,换骨髓的事就这么定了?要不要通知一下您的丈夫?”

吴子桐笑了笑:“不用了,他只忙着做生意,根本不懂医的,说了也白说,我决定就好。”

“那好吧,我这边就准备下医嘱了。安格那边,我会找机会跟他说换骨髓的事……”

“啪”的一声惊响。

两人同时回头,这才看见夏荷依脸色苍白地站在下方楼梯口。一个宝蓝色的书包从她脚边骨碌碌一直滚下了楼梯。

“对……对不起!”荷依慌忙低下头,道过歉后就冲下楼梯,抓起自己的书包就跑,就连白望一直在后面喊她的名字也置若罔闻。

当发现自己的笔记本误放在购物袋里一块儿“流”到了安格手中,荷依便心急火燎地跑到医院来。电梯也不知是卡住了还是怎样,迟迟在上面下不来,她一急之下就选择了爬楼梯,却不想——在楼梯间里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为什么非换骨髓不可?难道说安格的病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了?

荷依心慌意乱地一路奔跑着,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又回到了血液科病房的门口。她呆呆地望着门框上那三个蓝色的字许久,终于还是紧了紧手中的书包带,迈步走了进去。

“春天花会开,小鸟儿自由自在……”

病房里一片欢声笑语,安格抓了一根法棒当麦克风正在耍宝,一回头看见她进来,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

“鱿鱼丝姐姐,你给我带来好吃了吗?”居然是唱着问的。

鱿鱼丝姐姐?荷依露出一个“一[]二”的表情,只得讷讷回答道:“对不起,我过来的时候太匆忙,忘记了。”

“哎,那多不好意思啊,还要你明天再跑一趟……”安格一边扇着风,一边叉着腰叹气道。

而此刻夏荷依脑子里想着另外一件事。

方才在楼梯间里偷听到的那话到底代表什么呢?她很想问问安格,却说不出口。眼前依然是安格仿若花开般生机勃勃的面孔,明天会不会就变成太平间里无法挽留的枯萎?荷依觉得自己胸腔里的那个玩意儿又开始绞痛起来,脚下像踩着浮萍般虚弱无力。

“安格,马上就快周末了,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咦?我不是正在住院吗?”

“可以溜出去的吧?”

安格露出十分头痛的表情:“你以为这是逃课啊……我可是在住院啊!我真的是病人啊!”

“可以溜出去的吧?”

荷依又坚持着重复了一遍,安格终于在意起来,他抬起头,默默地看着荷依期待的目光。

“你要干吗?”

荷依认真地回答道:“去种未来的自己。”

“种未来的自己”和“离太阳很近”一样,都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说法。

当安格发现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服白望和妈妈给自己放风后,不过是来到了野地里,被荷依塞了一把小短铲。他轻轻嘟囔着:“原来就是种树啊……”

“你不是植物委员吗?还号称种过一百零八棵树,还得名‘天使林。”

安格举鼻望天,一副很跩的样子:“不客气地说,一百零八棵是虚数哦,我至少也种过两百多棵了。”

“好吧好吧,桉树弟弟,现在请你刨个坑,把你最爱的桉树苗种进去吧。”

安格甩手:“我不干。这明明是你的桉树苗,为什么要我刨坑?”

荷依已经拉开了架子准备刨土,闻言抬头诧异道:“可是种子是你给的。你还说,想看见它从一棵脆弱的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

安格怔了一下,表情细微变化。而一瞬间后,他又像小熊猫般耍赖扮痴起来:“我已经拥有一片树林了,这棵

树就交给你体验生活吧,我可以在旁边指导你。”

说完,他还真找了一块石头往下一坐,摆出一副莅临指导的模样。

这小子真被惯坏了。荷依暗自摇头,自己挥舞着铲子干起来。安格不干活屁话还很多,一会儿嫌她姿势不正确,一会儿嫌她力气太小,看他一副口若悬河的样子委实不像个病号,说是身残志坚美少年都特别委屈。不多会儿,一个直径半米的树坑就刨好了。安格这才跑过来兴致勃勃地帮忙——当然,他也就是扶扶树而已。

不过也算两人合力种了一棵树。当荷依培好土,浇上水,又细心地在树叶上喷了一点水雾,在阳光地照射下越发显得鲜嫩碧绿,她退后几步也坐在安格旁边,忽然满足地笑了起来。

“我的树,十年后,二十年后会长成什么样子呢?好期待啊。”

这一次安格终于没有发表什么臭屁言论,他也凝视着那棵半人高的小树苗,过了一会儿才忽然道:“为什么你骗我说是种未来的自己?”

“人总有生老病死,再长也不过百年。可是大树可以活好几千年。有一天终于我们都死了,这棵树却还可以活下去,可以代替我们活很久很久。”

安格呆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又开始臭屁道:“那你最好保佑它不要遇到病虫害,不要遇到天雷啊地震啊山体滑坡啊……最重要的是不要碰到伐木工叔叔,不然就变成卫生筷代替我们活下去了。”

荷依在他头顶上拍了一下:“少废话,起来许愿。”

虽然露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被拖到树苗边后安格比谁都诚恳地把手掌放到心形的树叶上,闭上了眼睛。这个男孩儿有着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孔,睁开眼睛时神采奕奕,闭上眼睛后宛若天使。荷依看了一会儿后才自己闭上眼睛。

而这时,安格又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对面夏荷依的面孔凝视了片刻,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

宛若叶痕。

树林子里一时间很安静,安静得只剩下秋虫隐约的琴鸣。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同时睁开眼睛,然后相视一笑。

“终于可以回去了!”安格哼着小调,伸着懒腰率先走出去,自然是两袖清风的潇洒模样。

夏荷依自己提了全套工具追上他:“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无论夏荷依许的愿望是什么,请一定不要实现!”

“你说什么?!”

“骗你的。”安格捧着肚子笑得好开心。

“你这个人什么都不懂就会瞎开玩笑,你知道我许的愿是什么吗?!”荷依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负气走在了前面。

“夏荷依。夏荷依。”安格在后面拼命喊,“对不起好吧,你总不能因为小家子气就把我丢在野外喂松鼠吧?!”

谁小家子气了?这是道歉的态度吗?!再说了,喂松鼠是怎么回事?

安格好不容易跟上荷依,额头已经微微见汗:“你不是说我是树吗?以我现在的树龄还是小坚果,所以会被松鼠吃掉。”

谁说你是小坚果啊!不要把自己形容得这么可爱好吧l

“慢点走啊,阳光这么好气氛这么好,何不走慢一点享受一下?”

说完这句话后安格轻轻一笑,信步起来。荷依恍惚着觉得他这个笑容大有阳光透过树叶的味道,于是……散尽前嫌吧。荷依漫步走在了安格身侧。

安格虽然笑得洒脱,其实心中正涌动着极端的不安。那种浑身无力的感觉再次袭来,如果不努力,似乎连步子也迈不出去——

荷依。荷依。对不起。

不是我不想帮你种树。走得慢也不是为了欣赏风景。

我真的走不快,真的真的走不快。

就算这样我也已经竭尽全力了。

我的身体——

到底怎么了?!

莲上有珠若红泪(二)

安格很快就从白望那里得知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慢性再生障碍性贫血的结局有三种,一是痊愈,二是迁延不愈,三是慢性转急性,轻微转重症。

当安格听到这个消息后,感觉自己就像抓中了第二次彩票。

“我不是一直都按照医嘱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了吗?为什么还会变重?”

听到这个消息后,安格和他妈妈的反应如出一辙。只是吴子桐还能维持成年人的理智与克制,而安格毫不掩饰小孩子的暴躁和焦虑。

白望耐心、细致地解释道:“安格,你要相信我的判断,这段时间我每天给你验血,也是希望我最初的判断是错误的。可是连续几天的结果让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不争的事实……”

“瞒着我一直给我抽血就是为了这个吧!”安格忽然粗鲁地打断对方,大声道,“一直偷偷摸摸地做着一些不让我知道的事,瞒不过去了才终于说出来。那是不是之前也一样,根本就没信心治好我却把我当成试验品一直在偷偷摸摸地做实验啊?”

白望的脸色一时间变得难看至极。他看着安格,目光克制而隐忍。而安格也只是别扭地看了他一眼,逃避似的转开了目光。

真的害怕了吧。能从他抓住衣角却依然颤抖不已的手指看出来。

就算比其他孩子早慧很多,成熟很多,也有他……所不能触及的禁区。

这个孩子,自从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以后,都在十分积极地面对治疗、面对命运,几乎让自己忘记他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他对生命的渴望,要比任何人都来得强烈许多。

“安格,我受你妈妈委托,从五年前开始负责你的治疗,你应当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白望凝视着对方,一字一句道,“你应该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病人,没有之二。”

安格低下头去,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发生这样的变化我也觉得很遗憾。可是寻找病因那是医生干的事。你就算情绪上再难接受,也请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尽快调整过来。因为下一步,我们依然是共同寻找积极的治疗方式。你要知道,我从未放弃过你。”

坚定的语气,柔和的口吻,是白望面对病人的撒手锏,安格紧绷的情绪终于渐渐缓和下来,只是他的脸色依然毫无血色。

“我会死吗?”他忽然这样问道。

“死?”白望不明白他的思维跳跃怎么这么快。

“会像阿莱那样,七窍流血而死吗?”

安格迅速低下头,手指在衣角上绞成一团:“其实一直以来,我都特别害怕这个病。我的身体就像个火药桶,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也没有办法做到安心等死。虽然常常告诉自己活过的每一天都是赚到了,可我还是一天比一天害怕……人的一生中有好多好多有意义的事,而我都还来不及去做……”

白望终于明白这个孩子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了。

他把每一天都当成生命的最后一天在活,却一天比一天更期待明天。

乐观与悲观之间,有时候只有一线之隔。

“安格,别这样想好吗?就算得了重型再障也还有很多办法,而我已经给你挑选了一条最佳途径。”白望很耐心地详细解释了下一阶段的治疗方案——采用骨髓移植的办法,换掉安格体内那个不爱工作的造血工厂。事实上,在安格还是慢性再障的时候,白望为了以防万一,就已经把他的血标本提供给骨髓库,请他们帮忙留意合适的供体。而好消息就是从初配来看形势一片大好,正好有适合的供体。只要安格同意的话马上就可以开始精配流程,一旦配型成功,几乎不用等手术就可立即实施。

白望用他那富有感染力的磁性嗓音缓缓道:“从好的意义来说,换完骨髓后有八成的希望彻底治愈,以后你就

再不用回血液科,这样不更好吗?”

白望尽量把未来描述得非常乐观,但安格并没因此轻松多少。他那张精致的、完美的面孔上像明珠染尘,完全不复平日的明媚鲜艳。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今天的沟通会变得这么困难?白望暗自思度。

“骨髓移植后,就能彻底好吗?”

“不能完全这么说,不过我很了解你的情况,我对此很有信心。”

安格迟疑了片刻,突然重重地低下头去,一股低气压环绕在他身周:“3号床的小妹妹是急性白血病吧,她不是配型成功了一直在等手术吗?可是从我上次入院到这次入院,她的手术却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完成……”

白望近乎震惊地听着,很快明白对方担心的事情是什么了。

“不会的,这样的事情不会一再发生的。”白望用十分坚定的口吻回答道,“她只是不巧遇到供体出国而已,过一段时间就能接受手术了。至于你,安格,相同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这种事情是医生可以保证的吗?”安格敏锐地反驳道。

“我以我所见过、和经历过的所有……保证。”白望举起了右手,像宣誓那样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安格抬起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久久地看着白望,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至少,面前的这个人,是可以完全信赖的。

“总觉得要把自己活下去的希望交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是一件好可怕的事情。”

安格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喃着,却仿佛一记重拳敲在白望的心口上,生生地疼着。

“大海,我在门外,有个血液样本你帮我收一下。”

“白望,是你小子啊!我马上出来!”

昔日的大学同学在骨髓库上班,白望不过用一个电话就把他叫了出来,将一个血液标本小心翼翼地交到他手中。

“我的一个病人,要做高分辨分型检测,你给费点心,帮我把这事给盯牢了。”白望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

“你不是升副教授了吗?怎么还亲自跑这种事?叫你的学生或者住院医生跑不就行了?”

白望静静道:“不一样,这个病人对我很重要。”

看着对方忽然慎重起来的表情,大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难道是他的亲人?这样的话又问不出口。大海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进去联系检测的事,让白望在大厅里等一会儿。白望转身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后,却依然觉得莫名焦躁。他不得不从裤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来,给自己点上一根后,思绪淡淡飘远了。

是什么时候认识安格的?

对了,是五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个管病房的主治医师,一人管了七张床,每天都在惶恐与不安中度过。自己管辖的病人会不会明天忽然死掉?他比任何人都担心这样的情况出现。而某一天,妇产科的吴子桐忽然来到他面前,把一个小豆丁往前一推。

“这是我儿子安格,刚刚办了住院手续,希望白大夫给关照一下。”

他是知道吴子桐的,可是没想到她这样的名人居然也认识自己。白望无端觉得有些激动。

孩子就交给我吧,不过我是个小大夫,治疗方案还要请科主任亲自定夺。

“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她笑了起来,看上去温柔而且强大。白望就像一个刚八院的愣头青一样傻乎乎地点了点头,顺带还热血沸腾五内如焚犹如小宇宙爆发。他从那一刻开始明白为什么人们称她为女神,那是因为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可以寻找到宁静,而任何事在她面前都无所谓紧急。

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女神对我的信任。

当这个孩子落到自己手中后,白望发挥了如同医学生般专注的学习精神,把再障从前沿到基础,从用药到营养整个又复习了一遍。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那个小豆丁,只因为他看起来就像他妈妈一样善良而美丽……

安格第一次出院后,吴子桐把白望请到家中吃饭。那是一个三层楼的小别墅,有着犹如外科手术般干净利落的装饰。餐桌是一个大树桩,上面是一圈圈深褐色的年轮线。西式午餐很好吃,白望吃到了他自认为最好吃的奶酪和沙拉。安格在同是圆木的凳子上晃着两条悬空的腿,指着果盘上一朵晶莹剔透的花说,这是我妈妈削的梨花。

他望向对面的女子,由衷道:“吴大夫的手真巧啊。”

是啊,这世界上还有比外科大夫更巧的手吗?

那时候他深深地迷恋上了这样一种氛围,快乐的母子,满桌的美食,阳光从玻璃幕墙照进来,大型绿叶植物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向往着,渴望着,能够拥有那样的一个家……

“白望,白望——情况不太好啊……”

白望立刻从往事之中抽身回来,抖掉几乎烧到手指的烟,抬头看着面露为难之色的昔日同学。

“怎么了?”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升起。

“我刚才给供体方打了一个电话,她家……拒绝捐献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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