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七夕
世人羡我们横行霸道,像一群无所畏惧的妖孽。
却又笑我们是被上帝抛弃的孩子,连没有幸福都不介意。
我们只是一群傻子,白昼时,手牵着手走在旅途上假装快乐地歌唱。
午夜时,却醉生梦死在陌生人的怀抱,流离失所在孤单的街道。
我们纵情声色不过是以此为寄,我们坚强不过是彼此相欺。
其实妖孽也会受伤,妖孽也会彷徨。
只是他们习惯将风光表于人外,将眼泪埋葬午夜月光。
【上期预告】:尘埃从台子上跳下来和魏星沉撞了个满怀,扭伤了脚踝,不得不去医院。骆翘觉得他们很有缘分,突然想起之前他们三个曾经找过一个很灵验的算命先生算过命,算命先生说骆翘和蒋鹏成不了,原因是他家里人不同意,后来这事还真应验了,还说尘埃的真名天子在明年,联想到他们一天撞两次的遭遇,于是更加看好魏星晨和尘埃了。在一次聚会上,冤家路窄,陆尘埃又偶遇了魏星沉,而他身边的女孩竟然是前几天在餐厅图扇尘埃一巴掌,错把尘埃当小三的“绿油油的红萝卜”!……
一
岂止是认识!简直是不打不相识!骆翘冲到顾盼面前义愤填膺道,我跟你讲,这个女的!上次在餐厅,竟然企图对尘埃行凶!幸好姐姐身手矫健地挡了下来!
玫红色吉祥物自从抬头看到了我和骆翘,也惊呆地站在原地,那天只我跟骆翘两个人就能直接办了她,别说今天这么多人,她立刻转头求救似的朝魏星沉和顾盼看,但当事人均处于迷茫中。那一刻,她咬了下嘴唇低头,再抬头我就看到她笑靥如花地跑过来拉住我说,姐姐,对不起,上次……是个误会,我认错人了……我不是故意的……
转而又懂事地转过身可怜兮兮地对着骆翘伸出手臂说,要不你也打我一下吧!
骆翘冷哼一声,估计也跟我一样觉得这吉祥物真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
但鉴于玫红色吉祥物本身可爱,再加上一张讨喜的脸,眉毛眼睛鼻子皱在一起时,确实让人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所以顾盼和魏星沉问清事情后,顾盼就为难地拉着我说,算了,小孩子不懂事。魏星沉虽然没说话,但显然也关注地看我反应。
上次我们也没吃亏,加上我不是爱惹是生非的人,所以并没想计较什么,冲她淡然地笑了下说,没什么。顾盼和魏星沉舒了一口气。
骆翘看我没反应,便也偃旗息鼓了,转身朝座位走去。
玫红色吉祥物兴高采烈地跟大家介绍自己,大家好,我叫陈咪,天秤座,未婚,刚被人甩……说着她转过身指着魏星沉说,不过,我最爱的人是星哥哥,十个男朋友都抵不上星哥哥一个人!
满屋子的人愕然地听了这诡异的介绍纷纷朝魏星沉望去,魏星沉尴尬无奈地解释,你们别听她瞎说。然后转身有些严厉地冲陈咪招手,过来坐好。
陈咪眉开眼笑地跑到魏星沉身边拉了椅子坐下,像朵向日葵似的仰望着魏星沉。
骆翘低声说,操,果然是你情敌。
我说,你一说话大家的智商都能被你拉低。
骆翘依然自言自语地感慨,孽缘啊孽缘。
我白了她一眼,她笑唁嘻地按了铃叫服务员上菜。
席问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大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灌骆翘这个妖孽,个个都不手软,特别是安慕楚,自从他跟艾而蓝在一起后,被管教得跟个五好男人似的,估计特久没放荡了,这会儿借给骆翘祝寿的名义,端了满满一杯酒敬,艾而蓝是他的正牌女友,所以也随他一起端着杯子站起身敬酒,笑容满面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对骆翘说,生日快乐啊,祝你越来越漂亮。
段飞和骆翘双双端着杯子站在安慕楚和艾而蓝的对面,听了艾而蓝的祝语,骆翘眼睛都没眨一下,嬉皮笑脸地端着杯子和安慕楚碰去,然后就利索地收回杯子,仰头,先干为敬。白始至终都没看艾而蓝一眼。艾而蓝大概觉得骆翘会和她碰杯,所以举着杯子朝她碰去,却没想到骆翘一手收回,所以她举在空中的杯子尴尬地停在桌中央,桌上有些知情的人幸灾乐祸地看着她,这时,本身已收回杯子的段飞,立刻又伸出手跟艾而蓝碰了杯,艾而蓝才算收回杯子下台。
而这一瞬的尴尬,低头喝酒的安慕楚根本就没注意。所以在喝完酒坐下身后,艾而蓝不满地盯着他看时,他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段飞坐下后却遭秧了,我估计骆翘肯定在桌下把他掐得花里胡哨,不然他不会嘴角扭曲抽动得像得了羊痫风。
吃过饭后,一群人又直接去了三楼的KTV,骆翘像只活蹦乱跳的猴子一样,霸着话筒不放手。不过今天没人跟她争,她不但是今天的麦霸,还是今天的公主。她脸上的亮粉在包厢的暗色灯光下金闪闪的,她的笑容璀璨像一颗耀眼的钻石,她走到哪里,聚光灯就打到哪里,她是所有人眼里的宠儿,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无二。
唯独,她的爱情……
即便她今天一直是嘻嘻哈哈的,可是吃过饭在洗手间时,她还是靠在我的肩膀上抽了一支烟,脸上有与她平日不相符的忧伤,她轻轻地叹息,他曾说过,以后我的每个生日他都会陪我过的。
我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蒋鹏。是她第一个真心去爱的人,是那年和她一起从泛滥的日光里走向我的人。
看着此刻笑容布满整张脸的骆翘,完全不再有洗手间里的阴郁,她在段飞的怀里笑得不可开交,我突然鼻子有些发酸。
我跟骆翘,顾盼,甚至是身边的安慕楚,艾而蓝,段飞等人,都是在海洋论坛认识的。海洋论坛是望城本地的知名论坛,里面聚集了一大批望城的年轻男女。
彼时我仗着网络又见不着人,所以在论坛里说话格外肆无忌惮,张扬跋扈。犀利的性格惹怒了一批人,取悦了一批人,安慕楚是海洋论坛的管理员,看我活络,给了我一个版主做。
做版主后我更是目中无人,直到现在骆翘回忆起来与我的相识还经常不满,TMD,陆尘埃,你当初竟然敢删姐的帖子!
骆翘一直说我删她帖子,其实我一直记得的是她的第一个精华帖是我给的。
她说,那是姐被删无数次后,不服气,特意写的一个帖子。没想到你这个妖孽竟然给姐加了精华,哈哈……
我说,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严肃公正的人,我对事不对人。
我是从那个精华帖,开始认识骆翘的。
当时蒋鹏刚去当兵,她在论坛开了一个日记贴,记录两个人所走过的路程以及她在蒋鹏当兵的这些时日所发生过的事情。骆翘不像其他人那样无病呻吟,矫情做作,完全是一个天天向上的好姑娘。
我一直以为等待是一段逐步苍老的过程,枯燥乏味会让人倍觉煎熬,可是骆翘却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情调。她贴自己养的仙人球养的狗的照片,说自己的生活,给他写长长的信,给他寄部队缺失的物品,给他打长长的电话。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她写了半年,我看了半年,偶尔也会在下面感同身受地跟个帖说句话。因为她和蒋鹏的恋爱看起来太美好太耀眼,就像一堆温暖的篝火,让饥寒交迫的人忍不住想靠近。
我没有告诉过她,在写爱情小说时,我的编辑死命让我写温情之时,我都会想起她和蒋鹏的故事。
那半年里,我跟论坛里的人吵过架,言过和,谈笑风生过,大家也因相处的日子久了都摸清了每个ID后面的脾气,所以终于开始其乐融融。
我偶尔也会在论坛写写日记,舞文弄墨,骆翘大致也看过,所以久而久之,在论坛会员混熟的情况下,我和骆翘这两个嚣
张成不同风格的人,算是人气最高的。加上之后论坛做采访栏目做活动我和骆翘合作过几次,便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了,于是两个人相约见面吃饭。
我就是那次见到蒋鹏的,彼时蒋鹏有几天的假期刚好在家陪骆翘,骆翘便和我打了招呼带蒋鹏一起。
那天我从餐厅的左边走来,看到餐厅的右边,骆翘挽着蒋鹏的手谈笑风生地走来,暴烈的日光下,蒋鹏的白T恤和骆翘的红裙子相得益彰,两个人像一对从画里走出来的璧人。骆翘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蒋鹏低头说话时会不时地帮她抚一下头发,宠爱溢于言表。
我也有过爱人,也有过这样的温暖,可是最后残留在我回忆里的,却是窘迫,失望,痛心,别离,甚至是嘲笑和难言启齿的羞辱。
所以在那一刻,不得不说,我对骆翘是羡慕的。
羡慕她可以无所顾忌地牵着所爱男子的手走在大街上,羡慕她难过的时候可以俯身在他的肩头痛哭,羡慕她大声笑大声歌唱,羡慕她可以所爱之人,也全心爱她。
二
顾盼拍我的肩时,沉淀在回忆里的我惊了一下。她冲我眨眼睛问,晚上你跟魏星沉打个招呼载我们去。
我开车去不一样吗?我才思敏捷地反问。
那不行,我就算对你的车技放心,对我的容貌也不放心。毕竟那地方不太安全啊。顾盼摸着头发臭美。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在和陈咪说笑的魏星沉,无奈地答应了顾盼。
因为我和顾盼准备送骆翘一份神秘“礼物”,但这份“礼物”的地方比较隐秘偏僻,也不太安全,所以必须得找个男人去,而这份礼物我们又都不想被段飞看到。
以前我们有什么需要男人的地方都会第一时间叫上安慕楚,但看安慕楚那个小崽自从进KTV后就坐在艾而蓝的旁边没动一下,艾而蓝沉着脸,估计还在为吃饭时的事生气。所以也只能选魏星沉了。
我想了想,给魏星沉发了个短信,到门外一下。
魏星沉很快便出来了,脱离了包厢里的暗色灯光,过道里明亮的灯光把他的眼睛照得格外澄澈,他疑问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把事情大概给他交代了下,他和善地点头说,好。随意得简直不像之前那个冲我蹦的精英男。我便也诚挚地冲他道了谢。
就在我准备推门进去时,突然身后有重力席卷而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重力一把推到了一边,紧接着胳膊一紧,我的头重重地栽进一个硬硬的肩膀上。
我莫名其妙地捂着头转过身,看到一个喝醉了的人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大概他刚刚扶墙没站稳,所以一把推在我身上,魏星沉跟我面对面地站着,应该看到了酒鬼走过来,适时地拉住我,才导致我的头没撞到墙,只撞到了肩膀。
我只得自认倒霉地揉着头,魏星沉问,你没事吧?
嗯,没事。我抬头看着魏星沉波光潋滟的眼应着。
星哥哥……一声兴奋的声音从身后门里响起打断了我们的交谈,魏星沉转过身,陈咪从门里蹿出来,看到魏星沉身后的我时愣了一下打招呼,呃……尘埃姐也在啊……
不过转眼又兴高采烈地拉着魏星沉说,快快,我点了首歌,你陪我去唱。
魏星沉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好。说着进了包厢,陈咪随后跟着他进去。她进门前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审视。
我面无表情地迎上她的眼,没有跟随一起进去,而是拉上门,站在门外抽了一支烟。
生日宴进行得很顺利,很多人都喝高了,骆翘这种酒量好的也有点跌跌撞撞,段飞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端水递水果,不时心疼地说,知道你高兴,少喝点。
我看着段飞忽然觉得他特可怜,他不了解骆翘,所以他不知道,其实骆翘一喝多,就证明她不高兴。
顾盼也跟个男人似的在跟朋友划拳,她短短的头发和瘦弱的身姿像一个小男生,其实所有人都以为顾盼是因为失恋才一怒之下剪发为蓝颜。
只有我跟骆翘知道,其实只是因为台里要求她剪的,因为她主持新闻节目,台里说短发才彰显大气,成熟稳重。顾盼垂死挣扎,最后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跟骆翘陪她去剪头发时看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也怜惜得不得了。
本准备隔天安慰她一下,但隔天再见她,她就变了回来,不过再也不是我们认识的顾盼了。因为当初那个温柔可人的美女突然豪迈了起来,说话什么的不是“你奶奶的”就是“你大爷”,弄得我跟骆翘一度认为,顾盼不是剪了个头发,而是变了个性。就连安慕楚都私下里问我跟骆翘,是不是他把顾盼伤害得太深了。
我俩嗤之以鼻,你想多了,人顾盼现在谈的男朋友就是喜欢她短发就喜欢她豪迈,你别自作多情了,爱干吗干吗去。
这世上男人真奇怪,怀里拥着新欢,心里惦记着旧爱。
不过安慕楚在KTV没坐一会儿就走了,他走时,我刚好在外边抽烟,艾而蓝脸色很差,安慕楚也皱着眉头,看起来挺生气。我侧身并没有打招呼。自从安慕楚跟艾而蓝在一起后,我跟他就没怎么说过话。我习惯了泾渭分明。
不过进包厢时我还是问了下顾盼,安慕楚跟艾而蓝吵架了吗?
顾盼还没接口,骆翘就生气的骂,吵什么架啊,TMD,唱情歌怎么了?!
我迷茫地问怎么回事。骆翘跟我讲了下,本身她点了情侣歌跟安慕楚对唱,但唱到一半别人喊她喝酒,她顺手把话筒丢给了顾盼,让她接着唱。毕竟她有什么东西丢给我丢给顾盼习惯了,所以也没往深处想。
而顾盼喝了点酒,也在兴头上,更是自然地接着唱了起来。谁管男声部分究竟是安慕楚还是楚慕安的。但艾而蓝立刻不乐意了,一张小脸皱巴在一起,更让她不爽的是,安慕楚竞自然地接着跟顾盼对歌。
艾而蓝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虽然安慕楚是她抢的顾盼的男朋友,但好歹她分得清自己才是现任,于是她愤愤不平地站起身,拿起包就朝外边走,安慕楚跟着追。
唉,我当多大个事。我转身对正在沉默喝酒的顾盼说,艾而蓝也够不容易的,江山易攻不易守啊。
顾盼冷笑,抢来的东西能安心吗。就像一个偷了宝藏的小偷,即使拥有也心怀不安,毕竟她自己是抢来的,所以怕别人效仿她。
散场时,顾盼已经恢复正常,倒是骆翘有点微醺。
我和顾盼把骆翘从段飞手里接过来,一再保证把她顺利送回家,因为骆翘妈经常在窗口等她回家,所以骆翘基本没让段飞送过,段飞最后恋恋不舍地把骆翘交给了我们,临走前还不忘买了瓶绿茶交待我,她要是吐了好漱口。
关上车门时我朝他开了一眼,他冲我和善地笑了笑,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或许段飞比蒋鹏更适合骆翘,因为在稀薄的年华里,段飞这样的男子,才是用来温柔岁月的。至于蒋鹏,如果可以的话,就当是惊艳了时光,相忘于江湖怀念吧。
魏星沉在我的指导下顺利地把我们带到郊外的某个废弃建筑物边,一起下车时,他东张西望查看周边环境。我轻蔑地说,别看了,你很安全,我们三个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不是,我就怕你们三个不把我怎么样。魏星沉淡定地解释。
我无言以对。顾盼轻笑了起来,因为刚刚在高速上吹了点风,所以骆翘基本酒醒了,开始幸灾乐祸起来,她说,这话像是在说“求合体”。
我还求失身咧。我嘴巴贱地快言快语。
那不是刚好,一个求失身,一个求合体。顾盼慢腾腾地说,你们可以将就“车震”一下。
车震是什么?我天真地转过头问顾盼。顾盼一把推开我纯
真的脸让我滚了。
三
空旷的楼台,漆黑的夜幕,瞬间升腾到空中爆破的烟火,五彩缤纷地开枝散叶,点亮了整个夜空,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当我和顾盼分别点燃这些烟火时,骆翘惊呆地站在原地,她瞪着双眼惊异地问,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在不远处调笑她,做你x的梦,这是我和顾盼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说着拿了跟烟火棒塞她手里问,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们特浪漫啊?
骆翘接过烟火棒,看看我,又转头看看正在卖力点烟火的顾盼,突然尖叫一声激动着抱着我语无伦次地大吼,啊啊啊啊!好漂亮的烟火啊!这是我二十几年来见过的最漂亮的烟火!因为它只属于我!啊啊啊啊啊!我爱你们!
我拍着她的背说,亲,你淡定点成吗?
她笑呵呵地甩着烟火棒,TMD,弄得这么浪漫我能淡定吗?!
说完她开始像一个疯子一样甩着烟火棒在天台上跳来跳去的,顾盼过来碰了我下说,魏星沉好深沉啊。顺着她的手,我看到天台角落里魏星沉的身影,沉浸在一片夜色里,偶有点点光亮若隐若现,大概是在抽烟。
我笑了下继续点烟火,人在看到空中的烟火时,大多都会思忆往昔。
烟花的爆破声响亮脆弱回响在夜空时,我也站在原地像一个傻子一样仰着头看。头仰得都累了时,也舍不得眨眼睛。
很久以前我也看过这么一场烟火,在我陷入绝望的荒岛之时,在我将自己锁进一个人的世界时,是一场烟火,照亮了我的路。
直到现在我都能忆起那年的家变所给我带来的影响,父母恩爱的爱情如一座溃不成军的城堡,倒塌在我面前。我像个愤世嫉俗的小混混,整天穿件黑色T,上面写着“情侣去死去死”,弄得校长都想把我请进办公室喝茶。
林寻摸着我的头发怜惜地告诉我,尘埃,这世上还有很多从一而终的爱情。
我冷笑,林寻,我不是三岁小孩。
那,你信我吗?林寻定定地望着我问,眼里有不容置疑的期待。
彼时,我年幼无知,异想天开地戏言,林寻,我要在万众面前,看到这校园里最高最漂亮的烟火。
彼时林寻笑着揉乱我的头发,然后把我轻轻地抱在了怀里叹息,尘埃啊尘埃……
而我誓死也没想到,这一句戏言,林寻竞当了真。
那一天,例行的周会总结,我们都聚在学校的体育场上听校领导感言,就在某位校领导刚像往年前年一样张口感慨,啊……风雨送春归,飞雪应春到……
教学楼顶突然一声爆竹飞天的响声,紧接着便是“嘭”的爆破声,万众师生顺着声响望去,便看到烟花像是从五层楼的教学楼顶发出的,并且从第一枚烟花发出后,轰隆声开始不绝于耳,校长的脸色立刻变了,紧接着政教处的一群主任便带人朝教学路冲。
我长久地仰头看着空中爆破的烟花,即使脖子酸痛,也舍不得低下头。
因为刚刚我的手机上有一条林寻发我的短信,他说,尘埃,这是我许你的承诺。
骆翘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我转过头,看到她慌乱地在包里一通乱翻,动作焦急眼神期待,我知道,这不会是段飞。
果然,她拿出手机后,朝我看了一眼说,蒋鹏。
我转身去点新的烟火棒玩,留给她和蒋鹏空间。
其实转身时,想起段飞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点点的歉意,但看骆翘对蒋鹏心心念念的期待,我对段飞的那点小歉意也在转身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即使以后这个世界上任何法律条文都能做到平等,但唯独爱情这个东西,永远都不会有公平。爱多爱少,都是还债。
直到现在我也认为,在林寻爱我的那几个月里,或许也只是为了还上辈子欠我的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开始变得这么迷信,我忽然暗暗地嘲笑了自己。
是因为那年的伤害太深,还是因为爱过的那一段太过绚烂。
像烟花般,稍纵即逝。
那年的烟花事件,轰动全校。政教处立刻搜查整栋教学楼,最后却只搜查出请病假在教室休息的林寻,林寻是优等生,又是学校高考的重点培养对象,所以谁也不做他疑。
但是,就在事情没有任何头绪时,突然有个老师提出查看学校教学楼道的监视系统。
林寻的身影瞬间被监视系统曝光,无可抵赖。每个老师都大跌眼镜。
叫家长,接受从班主任到政教处到校长的审问和苦口婆心的劝导,成了林寻那段时间的必修课,但是无论他们怎么问,林寻却只是倔犟地沉默,最后还是疼惜他的班主任解了围,说他是得了高考忧郁症。于是,一瞬间,所有任课老师又对这个优等生怜悯备至。
我本想趁机揶揄他几句,可是在看到他憔悴的面孔的那一刻,我突然心酸了。
他咧着嘴对我笑,眼神里有浓浓的疲惫,他问,你信了吗?
我想,爱情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我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我说,我信,从今以后,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循规蹈矩了十七年的少年愿意为你放弃原则,陪你叛逆。
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牵紧他的手?
一声巨大爆破声响彻云端,我抬起头,顾盼点燃了最大的爆竹,在空中绽放出一个又一个圆圆胖胖的笑脸。
骆翘终于打完电话走过来,光亮里,她泫然欲泣,我假装兴奋地拉着她说,看,笑脸。
她忽然把头抵在我的肩膀上说,尘埃,我好累,我想回去了。
我看了顾盼一眼,顾盼走上来搂住骆翘的肩膀说,那我们就回去吧。
骆翘抬起头时,我看到她转瞬哭花妆容的脸。
刚刚在看烟花时,我听到她对着电话低声争吵,所以不用问,也能料到,想必蒋鹏又让她失望了。
我和顾盼扶着骆翘走过坑洼的楼顶,喊了不远处的魏星沉一起回去。
一路相对无语,骆翘仿佛是哭疲惫了,靠着顾盼的肩膀眯着眼,只能从她不停的抽泣声判断她没睡,并且很清醒。我从没见过骆翘这个样子,她和蒋鹏分手时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此刻的她没有了平日的嚣张跋扈,像受了伤蜷缩成一团的小兽。
顾盼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爱情是TMD什么玩意儿。
一时问,车厢里安静极了。
车停在骆翘小区门口时,我和顾盼下车准备送她进去。刚推开车门,突然有一束刺眼的光从后面直射而来,我遮着眼睛望去,一辆车风驰电掣地奔来,擦过我们身边,然后又急速地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