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文钱垫缸

郭凤英

清朝康熙年间，烧窑的遍布江南江北，其中犹以宜兴的蔡惠祥的名头最响。这蔡惠祥五十开外，长得白白净净，斯文得像个读书人。他平时总叼着一根水烟袋，不时“咕噜咕噜”抽上几口，做起活来，他那双白净净的手更让人眼花缭乱。蔡惠祥烧窑不求发财，烧制的器皿多为普通百姓使用的缸钵。价格十分便宜，花色既简单却又不失美观。

这天，有个身穿长马褂的富商来找蔡惠祥说：“老板，我想在你这订做一只大缸。我家上百口人一锅吃饭，烧饭用的锅呀、盆呀都是大号的。”蔡惠祥问道：“客官要多大的缸呢？”富商说道：“最好能盛两千斤大米。”蔡惠祥心中有数了，说：“好吧，不过价钱高点儿。”富商连忙说：“价钱高点没啥，只要老板肯做就好。”蔡惠祥猛吸了几口水烟，说：“客官跟我去看看做缸的泥吧。”富商看了连连点头说：“不错，就用这泥了。”

一个月后，富商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黑大汉来取货。这黑大汉长得五大三粗，一身劲装，两条裸露的胳膊鼓着浑圆的肉疙瘩。蔡惠祥拱手相迎，领着二人来到大缸前。两人一看，好家伙，这口缸如同一间小屋，几枝竹叶兰花相映成趣，敲一敲“嗡嗡”直响。

黑大汉这里敲敲，那里磕磕，突然传来破空之声。说时迟，那时快，蔡惠祥用手中的水烟袋一划，挡开了黑大汉的手，笑道：“客官，这缸再结实也是泥做的，哪禁得住壮士这般大力呀？”原来，黑大汉敲着敲着，竟暗中用力，想敲碎大缸，多亏蔡惠样知道富商来者不善，早留心了。

富商“哈哈”一阵大笑，身子一晃，肥胖的身躯竟眨眼间跳上了缸沿，脚下一用力，缸便侧了过来。这一招真绝，没有深厚的内力，根本把握不住分寸。黑大汉说声：“老爷，我和你一起抬吧。”说着，出手要托起扎在地上的这一边。蔡惠祥轻移水烟袋，只听“当”一声击在黑大汉的手上，硬生生压下了黑大汉的力道。蔡惠祥随后说道：“不敢劳烦二位，叫伙计们抬上船便是了。”富商跃下大缸，抱拳赞道：“老板好身手，借力打力，高！”蔡惠祥点上水烟吸了两口说：“客官觉得还满意，就请付钱吧。”富商掏出一锭银子和五文铜钱说：“这十两银子是缸钱，五文钱赏给伙计们。”说着将银子和铜钱掷了过来，蔡惠祥左手一抄接在手里。

富商一摆头，黑大汉抓住缸沿，暴喝一声：“起！”大缸竟被他硬生生举了起来。黑大汉走了几步，突然双臂脱力，大缸直坠地上。蔡惠祥陡地伸出左脚往缸底一插，用脚尖接住大缸，稳稳地放在地上。蔡惠祥说：“客官既然举不动，我就将大缸送到贵船上。”说着，将四文铜钱撒了出去，落在缸底边呈四角对直形，第五文铜钱又“嗖”一声从手中飞出，裹着劲风直击缸下的4文铜钱，只见大缸平空跳离地面，蔡惠祥轻轻一托，将大缸顶在头上，脚尖一划一绕，五文铜钱落在空着的左手里。蔡惠祥顶着大缸，迈开大步朝河边走去，富商和黑大汉惊得骇然变色，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富商和黑大汉跟着蔡惠祥来到河边，蔡惠祥站在岸上双肩一耸，双臂一伸一展，大缸便“嗖”一声直飞船头。蔡惠祥眼疾手快，大缸一出手，五文铜钱也跟着飞了出去。大缸快要落在船头时，五文铜钱先行一步，落在船头上，正好接住大缸。只见船上下一沉一浮，稳稳地不动了。

富商和黑大汉脱口赞道：“好功夫！”蔡惠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淡淡一笑。富商上前说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开山劈地手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蔡惠祥捋着胡须，拿出水烟袋抽了一口说：“‘开山劈地手是十年前的江湖人，现在这儿只有烧窑的老汉。二位请上船吧。”富商讪讪地上了船，蔡惠祥这才转身回窑上去了。

选自《故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