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升职记

孙盛起

宋连一年前来到我们公司工作，他的憨傻很快就成为大家的笑柄。

作为“新来的”，宋连在办公室里抢着打水、扫地，对谁都像老朋友似的热情地打招呼，别人把他当跑腿的呼来唤去他也毫无怨言，这不足为怪。可是，如果没头没脑地承揽错误甚至申请受罚，就不能不让人觉得他傻气十足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办公室的碎纸机在他来之前就有了毛病，那天他拿着一摞废旧文件去切碎，结果机器卡壳了。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他当即写了一份申请交给薛总，说自己操作不当导致碎纸机损坏，因此理应赔偿。薛总看到他的申请，显出一脸的惊讶，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声“你这个傻小子呀”。虽然最终我们办公室购置了新的碎纸机，宋连的工资也一分钱没少，但他的憨傻却在公司里出了名。

还有一件事使人们进一步见识了宋连的憨傻。那天快下班时，薛总到我们办公室来，问我们谁知道“瓜达哈齐”这个地方。我们纷纷摇头，谁料，宋连下班后，又是跑图书馆又是上网搜索，忙了将近一夜，第二天眼睛布满血丝地给薛总呈上了答案：叫“瓜达哈齐”的地方一共有六处，一处在墨西哥，一处在智利……薛总再一次显出一脸的惊讶，有些过意不去地说：“我不过是在一张旧报纸上看到这个名字，随便问问，没想到你这么认真。”这件事在公司传开后，有些人见到宋连就“瓜、瓜”地叫，以此来取笑他。

不久，公司派我和宋连去跑一块地皮。和出让方交涉、到政府各部门审批，工作繁琐而冗长，因此每次在等待答复的时候，我都要到公园等休闲场所散心和消磨时间。而宋连则不然，要么回公司，要么在原地坐等。我劝他：“反正这段时间咱们的一切费用公司全报，不趁此机会好好犒劳搞劳自己岂不太亏了？放心，薛总有的是钱，不在乎咱们花这几个。”然而宋连简直就是榆木脑袋，对我的话充耳不闻。更让我无法理解的是，那天薛总开车来接我们，见天色已晚，就说咱们到宏福酒店去吃顿饭吧。宏福酒店是富人才消费得起的地方啊！可是没想到，宋连却说只咱们三个人，又没有别的客人，就用不着那么奢侈了，就近找个干净小店吃饱就行了。结果那天的一顿大餐被宋连这个傻小子搅成了 60元的小吃。

地皮终于批下来了，我向公司报销的各种发票单据两万多元，比宋连报销的高出近五倍。可以说，宋连是眼睁睁地错过了一个名正言顺“中饱私囊”的机会。对此，除了说他傻还能说什么呢？

可是，就是这么个憨傻的宋连，一年以后的今天，竟然被任命为薛总的副手。薛总的解释是：“第一，他诚实，敢于承担责任；第二，他尽职尽责，对上司交代的工作不遗余力地去完成；第三，他能够设身处地为公司和老板着想，没把工作仅仅作为谋薪的手段，而是把自己的利益和公司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觉得他憨傻，可是我却觉得他是真正的精明。他是那种让人信赖、足可放手独当一面的大精明。”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