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离开或者回归的路口等你
即使山穷路尽。春天退去
即使铁刀木落尽繁花,落尽每一片细叶
这季节里从不肯老的树。在故乡的南方眠觉
我伫立的世界听见你金戈铁马的呼啸
我等你,在离开的路口
送别征战的勇士。为一滴春雨,为一朵桃红,为一片雪花
我们生来是为了死去吗?总有着停不下来的道别
季节度量我们的薄厚。从不称斤道两计算我们的轻重
实在没有什么理由说出口,说出我心中的石头
这来来去去的送别。这走走停停过不完的十字路口
我等你,在离开的路口
这不是你打回来的弯转,也不是你要归来的码头
我等你,等一滴春雨回来告诉我春天还在
我等你,织一枝桃色的艳红遮盖花茎上误写的神话
我等你,让一朵雪花化成虚构
这座虚浮的城堡里,树着等待的旗帜
只有我在此安营扎寨。只有我坚持这是一个路口
可以离开。可以归来。
用时间筑成四周的墙,用思念种植爬山虎和千日红
虎爪紧紧抓住墙壁,每一步攀爬,穿过时光的苍老
而,一串串千日红摇曳着春来秋去冬和夏
虚构一个故事
确定故事开始在路口。结束也在路口
我是这个故事的倾听者,记录者,叙述者
我不照镜子也能看见墙壁被爪子抓伤的痕。在大声喊着疼
悬在悬崖上的藤。你回首望一望这幽蓝的深
我不飞翔。我要在虚无的梦里千百次地呼唤
有两个字不能阻止你革尸沙场吗?有一个词不能铺成你回家的路吗?
我的墙越筑越牢不可破。我的等候越长越丰硕茂盛
用这种方式将我淹没,将你照亮。
你深陷黄昏的浓妆艳抹。每一个十字路口的斜风饮下背弃
慢慢说出我心里石头。你已抵达爱情的反面
我没有机会匍匐在爱人的胸膛
听一列火车奔跑
我也没有机会在一列奔跑的火车上
听爱人的心跳
从昨夜到今晨我经历了12小时高快卧铺的奔跑
停下来喝口水又登上昆明开往广州的火车
从一个运动中的沙丁鱼闷罐盒
转移到藏匿爱人心跳而运动不变的火柴盒
车窗外的风景很像一个个的背影
爱过就飞逝而去
那个说爱人的胸膛像一列火车奔跑的女人
坐在我对面
用手机和谁说着甜言蜜语
那些飞驰而过的山影闪映在她暗渡诡秘的脸盘上
用耳朵恋爱的人是幸福的人
雨点落地的声音和微风吹动的涟漪
在耳里都是爱人的心跳
现在,我坐在火车上听轰隆轰隆的喊叫
还有火车穿越山洞的呼啸
此时,谁编辑汉字向天边发送问题
用眼睛恋爱的人是悲伤的
只有幸福的耳朵听得见幸福的声音
只有悲伤的眼睛看得见泪水的滂沱
我多想停下来
和那些背离而去的树影握个手
告诉它们我多么爱一列火车的奔跑
我多么爱一个火热的胸膛上有列火车奔跑
今夜我跟自己说好了
不想你
不想你眼神里晃出的慌张
不想你说得甜言又道得假语的嘴巴
不想你身上烟草味为谁淡去
也不想你背离而去的秘密
今夜我跟自己说好了
想想自己
想想豆苗的绿瓜花的黄
想想夜里哭啼的那只杜鹃是否回到巢里
想想我转弯的地方有没有留下脚印
也想想曾经守口如瓶的秘密
今夜挂在日历上
是二○○九年四月三十日
农历初六正在翻越到达初七的高山
没有人知道山那边的明天
诸事不宜
不宜出门不宜走路不宜哭不宜笑
不宜去买镜子来照亮自己
趁二○○九年五月一日还在路上
我做个风筝
也不要它飞到天上去
也不给它拴着线
它要停就停在原地要走就和风一起走
那么,今夜我要信守承诺
不想你
不想日历上四月三十日和五月一日之间的远近
不想今夜我行动自如的神经剔除了你
不想天一亮就万事不宜
月亮才是天空从来不断线的风筝
今夜我跟自己说好了不想你
不照镜子
任你说谎的样子像长不大的孩子
这个夜晚是我的
咳嗽、喷嚏、草珊瑚含片、阿莫西林是我的
我的头做风筝月亮也会照耀你
时间是一把好刀
我在刀这面
你在刀那面
我们隔着炉火铸成的陌生
铁打的墙
却谁也不去挖墙脚
时间真是一把快刀
轻轻一下
就割断了海盟与山誓
把多好的一句成语割成遥遥无期的相望
你在刀那面
沉默
我在刀这面
是忧伤的刀光
草字当头的艾傈木诺,逃回
草木皆兵的三国,路过
三点为水的宋朝,她漂洗干净的长发
抹了民国泡制的猪胰子桂花油
模拟着盛唐爱情,等一个杏花纷繁的四月
打开清明之门,打开一面抱病的铜镜
所有的花朵,开出仕女
伸手可触的杏,落成书生
粉白酿制的浅蓝,艾蒿酒,浸透无语红尘
照在铜镜里的她,瘦了,瘦了
言辞也不能治疗绝望。啃着夏娃手中
抢来的苹果。曾经深爱过
落雨那天,她要祭奠两个男人
一个远在天国,拄着拐杖等她的香火
一个死在怀中,一尾脱水的鱼养在她的血里
青石墓碑上的风筝,不飞,也不落
那个没有碑的人,倚在绿墙,想白,又想红
茫茫不知生死了。她对自己说,不要把杏花当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