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茜下班的时候,已经晚上8点钟了。这个冬天出奇的冷,她早上出去得急,又忘记带围巾,感觉都要冻僵了,她把电动自行车骑得飞快,想着早一点儿到家。可是,在这样的冷风里骑快车,本来就是个悖论一骑快了,可以早一点儿到家,享受温暖,可是在这个快的过程中,速度却加重了寒冷。所以朱茜到家的时候,几乎都麻木了,除了一肚子冷空气,就剩了一肚子怨气。
偏偏程亮愚钝,正坐在温暖如眷的暖气房里打游戏,CS的打杀声震耳欲聋,看到朱茜顶着一身寒气进门来,忙把音量关小,殷勤了一句:“外面很冷吧?赶紧喝些热水。”
朱茜干脆利落地脱羽绒服,没有言语。这个间隙,她向厨房瞄了一眼,居然还是冷锅冷灶的,灯都没开。心里的委屈忽然腾一下生起来了,将羽绒服摔在衣架上,蹬蹬蹬进卧室,趴在床上开始掉眼泪。
程亮跟进来,低下头来捧她的脸,一边嬉笑:“我看看,我老婆是不是冻哭了。”
“你还知道外面冷啊?”朱茜挪榆了一句,转过头向另一面哭。她想起了一起下班的几个女同事——一个被男人开车接走了、一个自己开车、一个打车,只有自己,要在冷风中骑车20分钟,不就因为找了一个穷男人。就算这样,也可以,你倒是在家里做点儿热饭热菜呀,没钱吧,又懒,真是气死人!她越想越难过,不知道怎么发泄,就让程亮滚,程亮看看老婆的脸色,赶紧“滚”了。
让滚就滚!朱茜的眼泪又掉下来了,索性拿过手机给闺蜜发短信,诉说自己的委屈。半分钟不到,闺蜜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说朱茜是不是做惯了老好人,连发脾气也不会了,说她笨,并告诉她出去和那个又穷又懒的男人理论,有多大声就喊多大声儿,狠狠骂他一顿,要知道,心理垃圾可是会憋出病来的……
朱茜不会,闺蜜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教,让她好歹试一回,看看效果。
朱茜酝酿了一下,将进门的所有细节回忆一遍,又将刚才的愤怒和寒冷又一次重温一遍,借着这个劲儿,她快步跑出卧室,对着程亮的背影大喊一声:“程亮,你真不要脸,居然还在玩儿!”程亮正专!心致志打游戏,被朱茜这一嗓子吓得不轻,键盘哗啦一声摔到地上去,还兀自回过头,结结巴巴问:“干……干嘛?”
“干嘛?难道你不要吃饭了,难道我是你的保姆啊,不会给我做一顿。”
程亮站起来,嘟嘟囔囔:“不就是要吃现成的嘛,犯得着这么大声喊。”一边说一边穿外套,“我不会做,帮你买可以了吧。”
他一出门:朱茜赶紧奔向镜子,天啊,脸都憋红了,嗓子也因为突然用力过猛,撕拉拉的疼。看来撤泼也是门技术活儿。
周末,程亮继续睡到自然醒,醒了之后将脏衣服扔在洗衣机里,顺手拿一盒牛奶,就打开了电脑。
“又想玩儿一整天游戏?”朱茜正在收拾屋子,一手拎着抹布走过来问。
“是啊。”程亮没有抬头。
朱茜没言语,继续做清洁,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异常的明亮温暖。程亮欢欣鼓舞,觉得今天终于可以大战三百回合了,关键时刻,突然屏幕一黑——停电了。
怎么回事?他站起来检查电源,发现朱茜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不好意思,电源被我拔了。我不喜欢你周末玩游戏,你要陪我去逛街。”
“你太过分了!”程亮试图发威,朱茜将抹布扔到一旁,插着腰:“我问你,老婆是用来做什么的?告诉你,今天必须陪我逛街,否则我就一个礼拜不做饭。”
程亮张了张嘴,他实在是吃惯了朱茜做的饭,到外面吃都吃不饱。好吧,为了肚子,妥协一次。
“不过,我警告你,下次要尊重我,不能随便关我电源。”
“不会的,我不会随便关,我只会随时关。”朱茜做一个鬼脸,跑去换衣服,并且锁上卧室门,声称以后换衣服都不许程亮偷看。
程亮趴在门缝前一边张望一边抗议:“我还是不是你老公了。我说你越来越过分了啊。”哗啦一声,门开了,朱茜穿着新买的羊绒裙,大摇大摆走出来,程亮顺势一跌,滑进了卧室里,他顾不得疼,急忙起来八卦:“这裙子啥时候买的?多少钱?我怎么不知道。”
朱茜回答:“所以,你要陪我逛街,以便及时掌握我的添衣情况。”
自从那天发威后顺利吃上一顿热乎的水煮鱼,朱茜算是尝到了甜头。除了嗓子疼了两天,浪费了一盒草珊瑚含片之外,心情着实大爽。
喜滋滋地和闺蜜报喜,这一招还真好使。闺蜜又一次嗤之以鼻:“老天,现在早已经不流行所谓淑女,你到网上看看去,‘泼妇帮早就一帮一帮的了。做泼妇,想说就说,想做就做,有益于身l心健康不说,顺便也整治了自家男人,何乐而不为。”
朱茜疑惑着打开百度,这一看不要紧,“泼妇来袭”的时代还真是全面到来了。
朱茜是个温柔的女子,曾经,不会大声说话、不会发脾气,更别提大声骂人、和人吵架了,所以结婚两年,生气吵架的时候,她就会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哭,然后程亮再来哄。一天乌云就散了,有时候心里赌,就上网去发泄,或者逛街买东西,一来二去,钱包瘪了,别的啥也没得到。用闺蜜的话说就是:“忒不划算。”
如今,朱茜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方法,那就是做“泼妇”。泼妇啊,这在曾经,那可是绝对的贬义词,如今却是现代女性恣意生活的根本。想咋样咋样,多爽!
程亮越来越对朱茜的表现刮目相看了,比如说,往常,他玩游戏有时候会玩一夜,上床的时候,朱茜会给他一个背影表示生气,然后一夜都不转身。程亮有时候内疚,会哄一哄,有时候太困,一躺下就睡着了。可是现在,如果他上网超过午夜,朱茜就会披头散发坐起来,一脚将他蹬下床去,程亮急不得恼不得,又不好跟老婆动手,只好一点点收敛,缩短心爱的网游时间,早早上床来陪老婆。
还有家务问题,程亮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掌上明珠,从小过着“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根本就是家务白痴。朱茜呢,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跟着爸爸,老早就会洗衣做饭收拾家务。所以结婚之后,朱茜就包揽了全部家务,最近,这种看似平静的日子却被打破了。
朱茜不再热衷于做饭,而是揪着耳朵将程亮揪进厨房,要他学习做饭,程亮当然反抗,当已有的权利忽然被剥夺,搁谁也要抗争一下子。程亮抗争的具体方法就是一摔、二糊:洗碗的时候摔碗;炒菜的时候糊锅。当然都不是“故意”的。杂志上不是说了吗?女人更心疼厨房里的用具。这样一来,朱茜自然不舍得让他去祸害那些盆盆碗碗了。
三天之后,程亮才发现他想错了。因为在他成功摔掉一只碗,无辜地收拾完残局去开电脑的时候,只听见厨房里传来一声惨叫:“哎呀!”
程亮三两步奔进厨房,立刻被眼前的情景吓得魂飞魄散——他特意出差去宜兴淘来的紫砂壶,那只用铁观音养了半年的紫砂壶,居然碎裂在瓷砖地上,几乎碎成了八半儿。那一瞬间,他的I心好像也和这把壶一起碎掉了。疼啊!
“你你你。”程亮用手指着朱茜,“你太过分了。”
朱茜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水,小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