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受争议的大军阀
今天第一个要讲的是阿富汗第一号大军阀,人称法希姆汗元帅的现任第一副总统——喀辛·默罕默德·法希姆。这位毁誉两极的大军阀,是现今阿富汗最受争议的政坛重量级人物之一。
要是你问这位阿富汗唯一的五星上将的塔吉克族老乡亲,他们会眼睛里充满敬畏地说,这人可神勇啦!当年他打苏联、打塔利班、打凯达、跟苏联谈判、跟美国人谈判、跟加拿大人谈判,是咱们阿富汗的大英雄啊!可是要是你问的是一般阿富汗人,他们就会不屑地说,他就是机运好罢了;当年要不是北方联盟的首领马苏德被假冒记者的炸弹客炸死了,怎么也轮不到他受到美军重用、青云直上呀。
苏联大军撤退之后,阿富汗内战开始。全国陷入大混乱之际,权力落人来自各部族参战的军阀手中。这些军阀里,有很多素质特差,无恶不作,奸杀戮掠,无法无天。这些军阀很多是来自山沟僻壤的老粗,有一股原始狂野的大胆和鲁莽。
不像有些不识字的军阀,法希姆曾在喀布尔一家学校念过书。苏联大军压境来侵的时候,他投靠在当时号称“盘吉尔之狮”的北方首领马苏德大旗之下。马苏德赏识法希姆挠勇善战,因而重用他主管情报和安全。
9.11事件发生的两天前,马苏德中计死在送医急救的直升机上,盘吉尔群雄骤然间失去了这位博学干练而又魅力四射的首领,一下子群龙无首,不知所措。法希姆顺势接下了棒子,继续领导这个由马苏德一手打造的精良北方部队。
9.11以后,美国急需当地军队的合作来对抗塔利班,法希姆便鬼使神差地受到了美国的重用,并成了当时的第一副总统兼国防部长。2004年阿富汗第一次总统大选,卡尔扎伊总统放弃了法希姆,没有邀请他做副总统候选人,当选之后,也没有请他继续当国防部长,法希姆不得不退出政坛。但也因如此,使他在这段时间专注土地开发而发了大财,但同时也因为土地权益的问题,招致了许多争议。一直到2006年,塔利班死灰复燃,卡尔扎伊总统才邀请他重回政坛做他的顾问,2009年第二次总统大选,更进一步邀请他作为副总统候选人。
我第一次见到法希姆是2002年在美国的华盛顿。那时他第一次到美国,大概是水土不服吧,一下飞机就得了重感冒。我的先生艾江山(美国驻阿富汗大使)说,阿富汗人与中国地缘相近,他们不但知道中药,还很相信中药;要我给他弄点板蓝根来。不过呢,艾江山又说,法希姆有糖尿病,最好买无糖的板蓝根。我到中国城去给他买了好几大盒,专程送到他们下榻的饭店去。
马背叼羊有奖金可拿
好了,第二个要介绍的是一种在中亚各国游牧民族中十分风行的一种马背竞技比赛,叫做马背叼羊,英文叫buzkashi,因为是音译,且称之为“捕之可喜”吧。这个激烈刺激的比赛,在阿富汗是有奖金可拿的。厉害的骑手,一个半天下来,少说也能在荷包里揣个千儿八百美金回家,这在平均日收入只有七八美元的阿富汗,可是不得了的行当啦!
“捕之可喜”的规则很简单:广大的场子上,一边用白石灰划了个圆圈,圆圈里放了一只割掉了脑袋的羊。号令一响,骑在马上的各方好汉同时冲向圆圈,从马背上俯身抢到羊的那个人,沿着右边的路线,跑到场子另一头去。在一个插着绿色旗子的旗杆前绕一圈,再冲回白石灰圈,把羊放回去,这是一个回合。顺利完成任务的好汉,到台前领奖,奖金的数目不等,要看坐在贵宾席上的有钱人刚才在这一回合认捐了多少。规则虽然简单,要做到可不容易。不管是在抢羊,放羊,或跑去跑回的过程中,其他那些骑在马上的彪形大汉,一个个都手拿着皮鞭,虎视眈眈地伺机以动,想尽办法阻止你达到目的。抢了半天好不容易到手的羊,在半路上给别人抢走了是常事。
大军阀法希姆跟“捕之可喜”有什么关系呢?是这样的,马背叼羊是阿富汗北方的塔吉克族人最爱的竞技技活动。法希姆赚了大钱以后,就开始养马,经常举办马背叼羊活动,招呼他的亲朋好友和地方民众一起欣赏作乐。
这一天晚上,艾江山回家之后对我说,法希姆邀请我们去他的马场别墅去看“捕之可喜”,你想不想去看看?我迫不及待地连声大叫,想想想!当然想去!
我们都知道,在大部分保守的阿富汗人的想法中,女人是待在家里干活的。像我这样经常跟着丈夫到各省去抛头露面,还常常在电视上大谈妇女问题的,在阿富汗可说是绝无仅有。好在在他们的眼中,我是个“长得像中国人的外国人”,所以处在这黑白中间的灰色地带,可“原谅”的范围比阿富汗妇女要大多了。
现场观战争抢激烈
那是11月的一个清冷的早晨,我们一行十几个人,还顺便也带上了使馆里其他几位女士,一起前往法希姆在喀布尔近郊的赛马场别墅。喀布尔这几年随着各国人士大批涌入,带来不少热钱;一栋栋新颖的楼房已经不断往城外扩展,多半都是两三层独门独院的华丽楼房,有的大胆地漆着鲜艳的紫色、绿色甚至粉红色。近几年全世界房地产大部分都受到经济衰退的严重打击,阿富汗的房地产炙手可热,倒是一个异数。
好不容易左拐右拐进入一个极大的庄园,左边出现了一个好大的平原竞技场,宽旷辽阔,一望无边。再一看平原的这一头,原来所有的马都在这里呢!粗略地数了一下,大概有50多匹吧,匹匹高大精壮,有黄棕黑白不同的颜色。每匹马上,都坐着一个彪形大汉,大都穿着天蓝色或橘红色的外套和松垮垮的马裤,腰上系着白色的宽布腰带,头上戴着圆形的皮毡帽。这些浓眉粗须的大汉们,一手提着马鞭,一手握着缰绳,有的还把它衔在嘴里,闲下来的那只手就插在腰上,好一付威风凛凛的架势!
我们的车队继续往前驶,在一栋不算华丽,但是看起来很结实的平房前停了下来。门口已经站了一行人,正中间的,不就是我已经10年没见的法希姆吗?他穿了一件深绿色的棉袍,头上戴的是他们北方联盟的招牌棕色圆盘帽;依然是圆圆的黑脸上带着笑容,见到艾江山立刻张开双手,把他一把抓过去,给他一个典型的阿富汗男人之间的拥抱。之后,法希姆看到我了,他伸出食指上下点着说,你给过我中药!
几个男人寒暄了一阵子之后,我忍不住问法希姆:“你那些马看起来品种精良,一定很贵吧?”一提到他的马,法希姆就来劲儿了。他说:“嗯,我的马都是从塔吉克斯坦来的。是专门为了叼羊竞赛训练的。一匹普通的要上万美元,品种好的更贵了。”
我又说:“法希姆先生,我知道一般阿富汗妇女是没有机会看捕之可喜的,所以我要特别的谢谢你邀请我们这些女士们。请问我能照些相寄给我妈和女儿看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他高兴地说:“照多少都没问题!”
法希姆领着我们走到一个有棚子的观望台,分别坐在两排塑料椅上,我注意到竞技场两边梯形的看台上也挤满了当地的民众,当然都是男的,老老少少都有。
可惜我不懂达利语,在广播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见看台前有一个白石灰粉画的大圆圈,中间放了一只死羊。骑士们分成红蓝两队,个个磨拳擦掌,等待着号令响下。
广播叽里呱拉了一阵子,哗!忽然间群马腾地一下,好像集体打了强心针一样,全部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同时往白圈子里死命冲进去。这白圈子才多大呀,登时所有的人跟马都挤成一堆,好几匹马还扬起前蹄,高高地直耸天上。我真怕那骑士摔下来,紧张得连照相都给忘了。再目不转睛地看,呵!还有那更惊险的:有几个大汉居然为了抢捡那只死羊,竟然弯下上身,几乎是倒挂在马背上了。一只手紧掣着缰绳,一只手拼命拉那只羊,别的人还用马鞭死命地打他的马屁股。这时我才恍然大悟,这个马背叼羊,除了要狠要准,骑术精湛,还得身强力大才行。那只羊,少说也得有六七十斤吧?要在一片马蹄飞扬,皮鞭抽打的大混乱中把它从平地上捡起来,可不是容易的事,何况在奔向绿旗帜的来回路上,更得一边策马快奔,一边还得护着这羊被别人抢走!
好不容易看他们厮杀个够,终于把羊又放回白石灰圈子里之后,这个最后得胜的家伙,光荣地骑着马到看台前领奖。翻译萨布恩悄悄地告诉我们,第一回合是个大奖,500美金!好家伙!
没有多久,第二回合又开始了,跟上回一样,号令一响,大家一拥而上,只见尘埃四起,马嘶蹄乱,人马拥成一团。乱哄哄地厮杀完了,总算有人抢到了羊,接着又是大伙冲向绿旗,又是一阵子激烈地你抢我夺。
说实话,我看到第三回合,就已经开始心有旁骛了。我在想,这种兢技活动,完全是个人表现,没有团队合作的需要。在这样你争我夺的刺激下,怎么能够培养出团结一致的精神呢?阿富汗本来就是大山隔绝,各族部落互相争吵敌对的心态环境,如果再在国民运动中鼓励非你即我的竞争,而可观的奖金是由一人独取,怎么能全国上下一心建设国家呢?
回家的路上,我脑子里只转着一个新的念头:篮球、篮球、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