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筱言
老北京叫卖也称“货声”,俗称“吆喝”,是旧时京城社会底层的小商小贩基于北京胡同这一特殊的居住形式,为招揽生意、推销商品和出卖手艺的需要,在街头巷尾之间自发口头创唱的一种带有一定韵律和别样情感的叫卖调。从语言、韵律、内容和反映的民俗风情上都具有强烈的京味特征。老北京小贩的吆喝声是很特殊的。老北京街巷中抑扬顿挫的吆喝声,对于许多那时的孩子来说,首先勾连起来的都是一种让他们垂涎欲滴的况味。这也是被老舍夫人胡潔青赞为“京城叫卖大王”的臧鸿关于老北京叫卖最初的记忆。
老北京“叫卖”溯源
老北京叫卖也称“货声”,俗称“吆喝”,是旧时京城社会底层的小商小贩基于北京胡同这一特殊的居住形式,为招揽生意、推销商品和出卖手艺的需要,在街头巷尾之间自发口头创唱的一种带有一定韵律和别样情感的叫卖调,从语言、韵律、内容和反映的民俗风情上都具有强烈的京味特征。
老北京叫卖在明代已有记载,至晚清和民国发展至鼎盛时期,老北京五行八作均积累了众多的叫卖调(和与之相配合的响器,本系列中将有专门报道)。解放后,随着国营和集体经济成分对个体商贩的吸收和改造,老北京叫卖很快趋于绝迹。
20世纪80年代以后,作为一种濒临灭绝的民间艺术形式,老北京叫卖逐渐得到发掘和恢复,出现了臧鸿、武荣璋、张振元、张桂兰等一批民间叫卖艺人。2005年,“老北京叫卖艺术团”成立。2007年,老北京叫卖被正式列入第二批北京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张恨水曾在《市声拾趣》中谈道,“我也走过不少的南北码头,所听到的小贩吆唤声,没有任何一地能赛过北平的。北平小贩的吆唤声,复杂而谐和,无论其是昼是夜,是寒是暑,都能给予听者一种深刻的印象”。
叫卖大王的“功夫”
老北京的商贩在吆喝之前都会用手拢住耳朵,对于这一标志性动作的成因则众说纷纭。有说是为了拢音,有说是要示意别人吆喝即将开始,免得突然一嗓子吓着了孩子。我不知道这与评剧有无关系,其抑扬顿挫,变化颇多,有的豪放如唱大花脸,有的沉闷如黑头,又有的清脆如生旦,在白昼给浩浩欲沸的市声平添不少情趣,在夜晚又给寂静的夜带来一些凄凉。(梁实秋)
臧鸿还记得小时候被西瓜叫卖声吸引,“红的瓤儿高啊,黄的瓤儿甜咧,吃到嘴里赛糖疙瘩,月饼馅儿也不如它,这块两个大(铜板)哎———”跟在奶奶身后的小臧鸿终于忍不住满嘴的口水,抓着奶奶的胳膊摇来摇去,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奶奶到底拗不过,“但家里一天的油盐钱也许就没了”。
臧鸿9岁那年(1941年),春天的一个中午,家里几乎断粮。臧鸿和对门的“小歪子”决定去卖报赚点钱。两人到和平门外找到一位批发报纸的老先生,连求带跪赊出了200份报纸,结果俩人卖了好几天都没卖完。有位一天能卖出500份报纸的老人问他们是怎么吆喝的,臧鸿回答:“不就是见人就问‘先生你看报吗?小姐你看报吗?之类的吗?”老人说:“这哪行啊!你得憋足劲儿,拉长音,隔着两层院子都能听见,人家才能出来买你的报啊。”第二天,臧鸿和小歪子按照老人的指点,在胡同中扯开嗓子喊,而且边喊边唱。“嘿,不出两个胡同,200份报纸,卖完了!”
从此,臧鸿特意留心着各种小贩的吆喝。到11岁那年,自己改行卖臭豆腐不久,臧鸿就把一般小贩常喊的“臭豆腐咧,酱豆腐”改成了“臭豆腐咧饶香油,酱豆腐蘸窝头咧”,这下生意登时火了。有了这种经验,后来从先农坛东墙外批发蔬菜沿街贩卖,经过天桥、药王庙、磁器口、花市、北羊市口一直到自己家所在的中头条,蔬菜往往就已经卖出了四分之三,“剩下的全是赚儿”。在沿途吆喝时,他已经可以一口气报出三十多个蔬菜名。
录音棚推动老北京“叫卖”
在很长时间内,老北京叫卖这一被艺术化的形式几乎只有在人民艺术剧院才有保留;20世纪80年初,人艺又专门录制了“老北京叫卖组曲”。
而在1982年,对于当时已经50岁,对于告别老北京叫卖30多年的臧鸿来说,一个新的机遇也来到了他的面前。这年,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电影《伤逝》,臧鸿作为崇文区文化馆组织的群众演员之一来到了拍摄现场,“不久之前,我们刚组织了首届龙潭湖庙会,对传统场面的布置有一定经验。导演看着穿了一身破衣服、装扮成各种小商贩在街上游走的群众演员,说场面很好,可惜是哑巴场面。文化馆带队的人就让我现场表演一段卖酸梅汤的吆喝”。导演听完之后立刻把臧鸿请到录音棚去,“连续两天,录了150多段”。这以后,臧鸿几乎成了电影制片厂的专业配音演员,先后参与的影片达到100多部。
1993年夏天,臧鸿受邀参加南来顺饭庄举办的小吃展览会,老舍夫人胡潔青和其子舒乙也应邀前往。品尝完小吃后,胡潔青发表意见说:“这些小吃的样儿和味儿都挺地道,只可惜再也听不到过去胡同里的叫卖声喽。”这时,有熟人推荐说:“让臧鸿给您喊两口儿,给您找补了。”胡潔青问臧鸿老北京秋天卖柿子的吆喝声,臧鸿从容应对:“这要分两种,一种是卖高庄柿子,另一种是卖大盖柿。”然后现场吆喝道:“来———高庄的柿子咧,涩了还管换的咧”,“这回是盖柿的:南瓜大的———不涩的咧,涩了还管换的咧。”胡潔青听完异常激动:“听您这么一吆喝,让人回忆起年轻时代。合上眼睛听,就跟我20来岁住在胡同里时是一模一样。”当年88岁的胡潔青当场让人取来笔墨,题写了“京城叫卖大王”六个大字。
青年人叫卖“北京吆喝”
2005年,毕业于中国戏曲学院相声专业的孟雅南投师女叫卖艺人张桂兰门下,开始学习老北京叫卖。在随后助老师录制光盘的过程中,他产生了组建团队、编排老北京叫卖舞台剧的想法。“最主要的是结合我个人的专业特长,编制一些故事情节,然后把老北京叫卖穿插进去。我们想的还有,既然做就要做最地道的,所以,演出所用的道具,包括卖菜用的框子、剃头用的挑子,都反复查找资料,确定无误后,才淘换或做出来的。总之,过去叫卖都在街巷之中,现在虽然搬到了舞台上,也要弄出过去在街巷胡同中的感觉。”
借此机会,孟雅南联络北京叫卖艺人,当年组织成立了“老北京叫卖艺术团”。“最初没有排练演出场地,只好找公园,下雨的时候,还找过地下车库。第二年,我们联系到崇文区文化馆,双方一拍即合,艺术团挂靠文化馆名下,而文化馆则提供了日常的活动场地。”孟雅南说,“巧的是,不久以后,国家就提出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报和保护问题,老北京叫卖很快就列入崇文区的非遗申请项目之中。2007年,正式列入了名录。这期间,老北京叫卖也频繁出现在了各种大型活动、文化场所和大中小学之中”。
“吆喝声”已不仅仅是叫卖
这斗大的西瓜,船大的块来,远瞧瓤儿啦近瞧块来,沙着你的口儿甜来,这两个大来。
吃进嘴里就傻傻愣愣,您爱吃来我爱盛,这桶是雪花酪、那桶是冰激凌。
臭豆腐,酱豆腐,王致和的臭豆腐。
哎!酸梅汤桂花味,玉泉山的水、东直门的冰,喝到嘴里头凉飕飕,给得又多来,汤儿好喝。
磨剪子咧哎,抢菜刀。
玫瑰多,桂花多,玫瑰枣儿给得多,桃脯杏脯、玻璃粉,胡子糕咧酸梅汤。
……
从街头巷尾一路喊到舞台之上。老北京叫卖早已脱离了以前在街头巷尾的实用功能,正在转化为一种舞台艺术。既然要保护、传承,演出就不能仅限于再现叫卖的词句、曲调和动作,整体还原叫卖的整体情景和社会风情更关键。
叫卖中的“说唱”和“歌唱”。叫卖音乐,老北京叫卖是活跃在老北京的小商贩们自发创造的一种口头广告形式,为了增加宣传效力,在长期的积累中,这些叫卖都被赋予了鲜明的韵律和曲调,因此,它也可以看做是一种独特的民间音乐形式。这种“音乐”植根于特定的叫卖环境中。从音乐角度分析老北京叫卖,可以大体分为两类:一类是说唱型。这种叫卖一般句式结构短小多样,韵律感不强,具有唱似说、说似唱的特点。如卖太阳糕的:“太阳糕嘞,小鸡儿的太阳糕啊!”
“叫卖笨拙,吆喝更优美”。东西城多的是三四进的深宅大院,所以,在这里叫卖,嗓子要打远,最重要的办法就是增加叫卖的刻画度和描述性,再加上非常悠扬曲折的连音、頓音、滑音和尾音等,以此延长声音传布的时间。句子拉长了,自然就要讲究合辙押韵和音乐效果,再配合上各种响器,整个就是一曲曲非常悠远的交响乐,或者是一篇优美的微型小说。这种叫卖才是我理解的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