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戏说饭局

黄海霞

饭局之妙，不在饭，而在局。

十年前，如果天天有饭局，我感觉是件很高兴的事，一来可以结识朋友，在推杯换盏中可以加深印象与感情；二来也显示咱人缘好，天天忙着有事做，顿顿饭有人请；三来可以幸免洗锅涮碗的麻烦。可如今，饭局已是让好多人提起就头疼的事了，胃受不了，时间和精力不充足，再讲究一番局中辈分座次，那就更是一种中规中矩的约束了。但有时候，这种局又不得不出席，不得不推掉与亲人团聚的机会而自己中“局”。

局有时就是一个圈套。局原本是弈坛术语，由手谈引申出“赌博”“聚会”“圈套”的意思，饭与局被组成一个词，是古代文人对汉语及中国文化的一大贡献。饭局一词，并非当今才有，最早起源于宋代。因为饭局圈套实在太多，也正因如此，那些惊心动魄、令人称叹的饭局才有了留名青史的机会，如完璧归赵、鸿门宴、青梅煮酒论英雄、杯酒释兵权、火烧庆功楼等事件，成为历代著名的饭局。

一饭

说起吃饭，最正常不过，凡人一日三餐，这是最起码的饭局。有俗语说，为人一世，“吃穿”二字，而且“吃”字当头，可见饭之重要。想想我们的日子，什么事又能离开饭而言谈呢？红白喜事，无论是悲伤不已，还是喜庆之余，一番折腾过后，仍有宴席；满月庆典，同学聚会，或喜庆或畅谈，或歌舞升平，最终也有七晕八素的场面要推杯换盏；就算逢年过节，或家有大事商量，都要由长辈或兄长主持，围坐一桌；就是朋友小聚，也是以饭开局，坐一起，喝杯茶，吃便饭，叙家常。有哪一种形式的庆典到最后能离开了饭局呢？就是谈恋爱，约会也要选一个浪漫的场所，或吃或品，仍离不开这个“局”。

一局

说到局，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同事一起聚餐，或是谈事，总脱不开温馨的饭局。而真正论局的意义，是那些难办的事，则需要局的氛围，局的诡秘，或局的破绽来突破的。

古代的局，如鸿门宴或杯酒释兵权，有关局的凶险或是奥妙，暂且不论，就从近在身边的故事中，我们来品味一下局的“长短”。

故事一：帮着埋个单

前些日子，在QQ空间里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一对中年夫妇，为让儿子上一所好的初中，丈夫为此没少费心，四处托门求人。一日，妻子高中的同学聚会，原本因为经济并不宽裕，想拒绝参加，但同学盛情难却，便欣然前往。在高级酒店的包房内，那是真情一片，热闹非凡。席间，同学之间互递名片，个个荣升达富，就连当初班上最不爱学习的阿辉现在也是个“官不大，但有权”的人物了。服务员不停地上菜，阿辉口里不停地招呼：大家只管吃，这顿饭算我的。妻子心里掂量，这一桌菜足顶得上她三个月的工资。但聚会结束时，并没有人慷慨，此时阿辉拔了一串电话号码，然后说："小李，你让那些违章办事的人中间任意一个到酒店来给我埋单。"说完，他得意地把手机放进了口袋，一旁的同学跟着哄笑起来。十五分钟后，一个中年人就进来了，看了账单，不禁皱眉，随后也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说：“廖工吗？你儿子要转学的事，今天就给你拍板定下来了……不过我今晚请朋友吃饭，你过来埋单好吗？……”二十分钟后，有人敲门，门开了，妻子看到了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丈夫站在了门口……

故事二：摆平

摆平一词，是说某些不愿见光的事情，一旦被拆穿，就有当事人找中间人出面通融，花钱消灾了。而“局”往往是救命的稻草。

听说某县有一事不妥，引起央视强档栏目的关注，当地领导便不远千里，不顾大雾封路，夜闯京城，不惜代价，四处求情。茶饭不思，憔悴难眠，不摆平事态，急火攻心，事关乌纱帽啊。

令人惊诧的是，平时连订本杂志的钱都不舍得掏的主儿，而在饭局上的慷慨却让人大跌眼镜。不问价钱，只求最贵，不求好吃，只说名气。平时颐指气使的派儿，饭局中却能点头哈腰，谦虚到“没关系，我们今天吃的是环境，吃的是文化，不要计较价钱”。金粮玉液，万儿八千，眼睛都不眨一下，绝对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气派。素日总是让别人猜自己的心思，现在却是对别人的话字斟句酌，察颜观色，再度揣摩，百般费神。席罢，被宴请的人拂袖而去，这头却是热锅上的煎熬等待……最终需要摆平的是什么？

无奈之局

“心急如焚摆鸿门，珍馐岂止名一文？拂衣掷杯险欲去，昔日薄面今几分？”

年夜，孤单的老母亲做好一桌孩子们爱吃的饭菜，盼他们回家团圆。可电话打给小女儿，她回不来，有饭局——多年勤恳工作却评不上职称，她希望能借同学聚会的饭局，请当市长的同学把这事儿帮她办了。为此，她不得不忍受纯洁的情谊夹了杂念的痛苦。

电话打给二儿子，他回不来，有饭局——自己承建的工程要不回款，年根兒工人拿不到工钱回家过年，他得借请转包工程的老板吃饭之机为农民工讨薪。为此他甚至豁出自己上演苦肉计，请一顿“拼命三郎的五味餐”。

电话打给大儿子，他回不来，有饭局——业务出众却仕途不顺，始终升迁无望，他要请最接近“金字塔尖”的领导的司机吃饭以打探消息。为此他咬着牙掷下重金摆一场不惜血本的天价餐。

在老母亲的叹息与孤寂中，三场饭局轮番开摆，最后三局融一局，局局愿望落空，空余酸苦绵长。觥筹交错间枝节横生，世态的炎凉，人情的冷暖，生活的无奈与辛酸，生命的挫折与失败……真是“不吃饭，无以生，没有局，何以存”？

其实，身在外地的儿女，早已归心似箭了，但为了升迁，为了谋利，或为了讨债，而正在“局”中。如今的吃饭，已不再是裹腹了，坐在饭桌前，吃的已全然不是饭了，而是感情，是关系的维系，吃的是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与利益链。

“局”住的是什么

吃饭时间，我们常常奔跑在入“局”的路上。各大酒店里的菜品，“挺直腰杆”原来就是烤猪肝，168元一串。“隔墙有耳”“步步高升”一道菜动辄上千，要的就是这个派儿！“这年头什么最值钱？信息！”“司机对领导动向那是‘春江水暖鸭先知”“我们都是奔跑哥，以70迈的速度奔驰在去饭局的路上”……这一个又一个的恶搞段子其实也道出了许多生活的真实。它让我们从生活的细节出发，去思考和审视我们自己。人生是由很多的饭局组成的，但最重要的不是那些饭和局，也不是你想要办的事成与不成，而是我们的亲人带着情感做给我们吃的饭，是生活本身……”

所谓饭局之妙，不在饭而尽在局。饭局千古事，得失寸唇知。钩心斗角千金宴，不及老母一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