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女性诗歌”研讨会会议综述

2011-04-13 04:08刘玲燕
关键词:女诗人红颜男权

刘玲燕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 100875)

“中国当代女性诗歌”研讨会会议综述

刘玲燕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 100875)

2010年7月10日,“中国当代女性诗歌研讨会”在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励耘学术报告厅举办,这是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当代新诗研究中心正式成立后所举行的第一次诗歌专题研讨会。研讨会由《天涯》主编、诗人李少君以及中国社科院外文所研究员、诗人、诗歌翻译家树才联合主持,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当代新诗研究中心主任、诗歌批评家谭五昌与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诗歌研究动态》执行主编孙晓娅担任研讨会的讲评人。

食指、唐晓渡、王家新、梁小斌、张柠、敬文东、北塔、唐力、楚天舒、霍俊明、罗子建、黄土路、邓玉生等一批男性诗人与批评家以及童蔚、林雪、吕约、潇潇、娜仁琪琪格、王雪莹、王昱华、苏笑嫣等在京的女性诗人出席了本次研讨会。

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当代新诗研究中心主任张柠首先发言。他归纳出当代女性诗歌的三种类型:充满了男性的观念和意识的女性诗歌,温婉的、小巧的、写给男人看的女性诗歌,真正具有女性意识的女性诗歌。他提出了一个具有普遍性的问题,具有女性意识的女性诗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认为,与伍尔夫等竭力渴望“一间自己的屋子”不同,中国的女性是一直在试图摆脱这间“屋子”的束缚,摆脱作为“大房”和“二房”的命运。张柠在发言中呼吁摆脱中国女性诗歌所笼罩的西方色彩,希望能建构具有中国审美经验的女性诗歌。

唐晓渡的发言从“女性诗歌”命名的溯源谈起,回顾了80年代使用这个批评概念的背景。他将东西方的女性诗歌进行了比较,认为西方女性诗歌的背景是女权运动,但是在中国没有像模像样的女权运动,只有很零星的社会文化运动,女性诗歌缺乏支持。唐晓渡指出,一开始女诗人对“女性诗歌”的命名比较缄默,可以接受,但是在写了一段时间后,女性诗人开始反抗。女性诗歌是相对于男权社会和男权文化的,这是根基,但是过分地强调写作者的性别和身份,是不是又陷入了一个男权主义的阴谋和陷阱?

食指在发言中以九叶派女诗人陈敬容为例,提出了他所欣赏和仰慕的女性诗歌形态:优雅的、高贵的、隐忍的。他认为陈敬容虽然一生坎坷不平,但在诗歌中呈现的情感仍然是美好的,是平和的。他希望能有更多的此类女性诗歌创作。

王家新在发言中首先表现出了对“新红颜写作”命名的好奇,他提出了“新红颜”和“旧红颜”的区别。他认为虽然在理论的界定上,“新红颜”的提出还需要进一步论证其合法性,但是在目前的女性诗歌创作的背景下,“新红颜写作”的提出也有其必要性。不过,他更希望对诗歌写作的研究不要仅仅限于写作者的身份、性别,而是要关注具体的写作者。

李少君对王家新的发言作了回应性的发言,他认为,最近一二十年来,网络的普及使信息的沟通更加顺畅,也为中国新诗的发展奠定了深厚的广大的基础。“草根性”和“新红颜写作”是相伴随的,女性受教育的普及程度以及网络的普及改变着创作主体、传播方式和发表渠道,为新诗的创新提供了必要条件。我们评论界被西方话语绑架太久,以至找不到自己的词汇。“红颜”是具有中国特色古典意味的词汇,“新红颜”是现代女性,是独立、自由、有知识的女性。

李少君在发言中还指出,我们现在的诗歌评论,很少用古典文艺评论的词汇,而是喜欢用来自西方的一些词语与概念,比如对立、批判等等。在中国古代,强调境界、升华,强调阴阳互补。而在西方,则是上帝与魔鬼对立,强调对抗、批判。当代女性诗歌写作应从古代受到更大的启发。

女诗人吕约作了题为《作为幽灵的女性写作》的发言,她犀利地提出了女性写作的存在形态很像一个幽灵,并回溯了80年代以来这个幽灵展现出的种种形态。她将翟永明诗中的形象归结为“女病人”的形象,这个“女病人”还有一点像女巫。在关于伊蕾诗歌的论述中,她认为其中的女性形象是“被围困者”。在涉及到女性写作与文学史表述的关系时,她认为进入文学史的冲动会诱导女性诗人与作家放弃自己的性别。她最后指出,女性写作的文化使命就是对话,这对话存在于女性与男性之间,也存在于女性和女性之间。

敬文东在发言中表示,他更关注具体的写作、个人的写作,而非写作者的性别。他认为,翟永明的诗歌表面上是女性诗歌,其言说方式完全是男性的。女人和男人之间的差异需要维护,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异同样也需要维护。

女诗人童蔚在发言中提出了“灵魂是否有性别”的质疑。她认为在作品中反抗男权、消解男权,是狭义的女性诗歌。而广义上的女性诗歌,应当是具有女性特质的诗歌。“恋父情结”使得很多女诗人的诗具有阳刚气质,同样,“恋母情结”也使得很多男诗人的诗很阴柔。她认为所谓的女性诗歌,更多的是一种气质。

北塔在发言中重点谈论了“双性化写作”的问题,他认为从中国古代的屈原,及至西方莎士比亚、拜伦、雪莱的写作,都是将身体内的女性倾向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强调,女人拿起笔时,没有现成的语言系统使用,所以需要借用男性的话语系统,或者故意通过模仿和借用,达到对抗和戏弄。他以“女性写作是否可以充分发挥身体内的男性倾向”的提问结束论述。

谭五昌在对会议前半段的总结性讲话中,对诸位诗人及诗评家的发言逐一进行了精到的点评。他在点评中重点指出,张柠教授发言中所强调的中国女性诗人如何摆脱伍尔夫制造的“一间自己的屋子”,创造当代女性诗人自身的中国本土美学经验,这个问题非常重要。而唐晓渡先生和王家新先生在他们的发言中,敏锐地提出了“新红颜写作”是否又会陷入到一种男性话语圈套的问题,其思维方式的开放性与多元化,包括少君所提出的“新红颜写作”这一命名的理论意义,这些问题都值得大家认真探讨与思考。谭五昌针对食指先生以陈敬容为例所谈到的女诗人悲剧的命运和诗歌中高贵的素质,指出食指先生不倡导在女性写作中出现性别文化政治,而是要寻找与凸现一种东方的、传统的女性精神品质。

对于吕约的发言谭五昌整体上给予了高度的肯定,认为其言辞犀利,思想敏锐,非常具有学术含量,认为吕约以非常先锋性的话语方式分析了作为幽灵的女性写作及整个当代诗歌的境遇问题,所谈论与涉及的诗学话题颇为丰富,见解独到。同时,他也借机特别声明一下,他和在座的唐晓渡先生、李少君先生等诸位男性批评家其实对“女性诗歌”并不存在厌倦或不重视的态度,不过想听听女诗人们自己怎么言说这个话题。此外,他对敬文东、童蔚、北塔等的发言也做了较为中肯的评价。

在随后继续进行的研讨会上,梁小斌首先发言,他认为,我们看到的只是女性写作的表面现象,显性内容上具有女性色彩,事实上却深深打上了男人思维的印记。女性写作总体的主题都是在召唤。翟永明有关巫术的诗篇,是在召唤自己以外的生活世界,而不是把不属于自己的部分从身体、心灵、灵魂中驱逐出去。

女诗人林雪随后发言,她提出了三个在女性诗歌写作中令人担忧的倾向,自己概括为:庸俗的幸福感、玩偶式的倾向、红粉倾向。她希望看到一种独立的精神和氛围环境,没有变种的强权、妥协,也没有冒充的对立,而是充满了女性独立的精神和意识。她希望写作中的女性能倾听从灵魂底部发出的不加妥协的声音,希望女性诗歌朝着健康、明晰的方向发展。

女诗人潇潇在发言中则认为,女性诗歌的分类是站在男权主义的立场和视角上。从80年代的翟永明开始,只要写到黑夜,就被认为是女性诗歌,只要一摆姿势,就立刻有人追捧。但是大家关注的往往只是诗歌的表层,是诗歌的皮肤、脸色、声音、姿态,但是缺乏深入到灵魂深处去探讨女性诗歌。她最后表示,女性诗歌作为一个流派,大家一起突围,这是好的。但是真正优秀的诗人,则是个体的。

霍俊明在发言中指出,诗学观念的变化,在2000年以前已经完成,谈论当下的诗歌写作,最需要关注的是诗歌生产和传播方式的变化。网络盛行和博客写作,都对诗歌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但是评论家却失去了应有的发现和命名的能力。现在谈论起女性诗歌,人们对于诗歌本身的关注越来越少。毫无疑问,博客写作缩短了女性诗歌写作的成长期和黑暗期,但是博客上的诗歌写作者就是诗人吗?她们代表着诗歌的发展方向?诸类问题都是非常可疑的。

楚天舒则表示,他更关注诗歌本身,关键是一个诗人写出了什么,有什么影响。女性诗歌的提出,意义在哪里?或许只是男权文化的一种阴谋。

女诗人娜仁琪琪格的发言显得颇为“中性化”,她认为,写作是从灵魂出发,写作需要一生的经验,替世界去言说,替万事万物去言说,跟主义无关,跟性别身份无关。她呼吁和期待有尊严、有灵魂的诗歌写作。

唐力的发言试图对女性诗歌的概念作出自己的辨析。他认为,新世纪诗歌的生存环境,是众声喧哗的时代。以前女性是失语状态,现在有了发声机会,女性的声音在涌现,从男性声音中脱颖而出,把握了自己的话语权,这个态势很好,但是众声喧哗,会取消声音,太多话语,会取消话语。广场话语是无效的,因为听不清每个人在说什么。他更期待独唱团的声音。

罗子建在简短的发言中对本次女性诗歌研讨会召开的重要意义给予了肯定,表示自己很有收获。

孙晓娅对会议后半场与会嘉宾的发言逐一进行了认真而中肯的点评。她首先对诗人与诗评家们的发言予以了学术性的总结,认为女诗人的发言指向了心灵、生命关怀和个体的独立意识,而男诗人的发言则指向批评的建树和女性诗歌写作的几个路径与方式。在具体点评中,她着重指出,梁小斌先生提出女性意识是否能坚持下来,这个问题很重要,对我们有指向性。对于林雪的发言内容,她用一句话概括林雪的忧思:打开灵魂的视角,诗歌要有终极关怀,诗歌的写作要有健康的发展,拒绝庸俗。她认为潇潇的发言体现出作为写作者的个体和主体的独立精神,是应对社会意识、历史文化,以及对灵魂的拷问。而娜仁琪琪格是用感性的话语捕捉思考闪光的地方,其话语虽然很感性,但很有力度。

对于霍俊明的发言,孙晓娅认为他高度肯定了“新红颜写作”的命题、概念与诗学意义。指出他从诗歌批评的匮乏、滞后、陈旧的视角来看待这个问题,很有前瞻性。同时,孙晓娅本人觉得还可以在“新红颜”后面加上“网络写作”,以突出这个概念动态的和多元的维度。她也肯定唐力对于女性写作者和女性诗歌这两个概念所做的清醒划分,认为很有意义,并对楚天舒和罗子建的发言也做了简要的点评。

在本次研讨会与会者的诗学对话与具体话题的展开过程中,大家实质上围绕着“中国当代女性诗歌”的历史、现状、贡献与不足、可能性发展前景等一系列涉及女性诗歌的相关问题,进行了较为深入而广泛的学术研讨,以有力地推动新世纪女性诗歌健康、持续的发展。

A Review of the Symposium on“Contemporary Chinese Female Verse”

LIU Yan-ling
(School of Liberal Arts,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100875,China)

I207.2

A

1674-5310(2011)-03-0112-03

2010-09-07

刘玲燕(1986-),女,山东威海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当代文学专业2008级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当代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李 莉)

猜你喜欢
女诗人红颜男权
Myth and Mechas
著名女诗人胡茗茗
中国优秀女诗人作品选读
体育运动中的性别与性:反抗男权制
于情于诗,曰俊曰丽——青年女诗人徐俊丽和她的无题诗
食色记之夏日红颜
浅析《金瓶梅》中男权社会的畸形状态
岁月如金丝,红颜不堪织
扶危定倾赖红颜
倾尽天下,为红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