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静,路东平
(兰州大学外国语学院,甘肃兰州730000)
结构化翻译语境中文学翻译意义空白的填补*
赵 静,路东平
(兰州大学外国语学院,甘肃兰州730000)
在对文学作品的翻译中,译者越来越注意到了翻译主题的多元性,也更加强调了在翻译的过程中,文本的意义只有在主体间交流和对话的基础上才会彰显出来。因此,翻译的过程就是翻译主体在交流对话的过程中形成结构化的翻译语境,并在翻译语境的结构特点的影响下,通过四个主要层面的填充和弥补,完成对“空白”和“未定点”的填充,从而成功完成对文学文本的翻译。
文学文本;空白和未定点;翻译主体对话;翻译语境;翻译活动
文学作品在完成时,在不同的层次中留下了大量的意义空白。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作为源语文本和目标语文本的中介,为了意义的连贯和信息的完整传递,在翻译的过程中要有意识的对文本的空白和未定点进行填补。以翻译主体间对话所形成的翻译语境具有结构化的特点,这使得对空白的填补也具有结构化的特点,在此前提下,译者可以在四个主要层面上对文本中的意义空白进行有效的填补,从而达到文本意义的完整传递。
中国自古就有“诗无达诂”的说法,指的是不同的人因为个人经历和审美情趣等因素的不同而在面对同一首诗歌时,会产生不同的理解和感受,这就是文本的开放性所带来的“未定点”和“空白”所产生的不同效果。西方文论家伊瑟尔认为:“艺术文本是一个由多层次结构构成的意向性客体,它包括了许多没有得到质的确定性的潜在因素,称之为‘未定点’。”[1](P581)“未定点”和“空白”构成了文本的“召唤结构”,“召唤结构”要求读者积极地和原文文本进行交流,利用自己的想象去填充和弥补,使得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将“未定点”和“空白”的意义凸现出来。另外,在翻译的过程中,原文文本的框架就是指文本的定向性,即译者要受到原文文本的制约,译者不能随意对文本进行解释和翻译。简言之,译者在面对原文文本这个充满未定点和空白的图示化框架时,只能是“带着脚镣跳舞”,即在文本提供的框架之下,利用自己的想象和认知对“未定点”和“空白”进行填充和弥补,从而取得翻译的成功.
哈贝马斯认为,翻译活动本质上是以语言为媒介进行的主体间的交往和对话,而不仅仅是由译者单独进行的语言移植活动。[2](P87)作者、译者和读者的主体性使得他们处在平等的地位上,共同存在和交流,以达到相互理解和沟通。在主体交流的同时,译者头脑中已经形成了一个翻译语境。翻译语境这一概念首先由R DanielShaw提出,他认为翻译语境是翻译过程中聚合起来的文化互动的总和。[3]Shaw提出的翻译语境其实是在结构主义关照下的语境。瑞士学者皮亚杰对结构进行了综合研究,他想找出结构的共同特点和规律。而主体间对话形成的翻译语境正是符合皮亚杰总结的结构的特征。他提出结构有三个共同因素:一是整体性,二是转换性,三是自身调整性。我们通过对这三个因素的分析来说明翻译语境的结构化。
首先,皮亚杰认为“各种结构都有自己的整体性”。[4](P14)翻译语境形成于翻译主体之间的对话,作为原文认知语境和译语认知语境之间的中介,为了原文信息的完整传递,其必定是一个有机整体。所谓“有机”,并不是意味着部分的简单相加,而是各部分的组合作用要大于他们的独立之和。原文文本是一个有机整体,“空白”和“未定点”是其中不可缺少的部分。翻译语境的整体性要求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不仅要翻译出文本中确定的部分,而对于空白和未定点也一样要进行填充。
皮亚杰还认为,“结构就是要成为一个若干转换的体系,而不是某个静止的‘形式’”。[4](P14)在翻译中,原文作者、译者和译语读者在进行对话互动的过程中,译者作为中心主体,要对原文本的文本结构进行认知,能动地接受原文,在大脑中形成对原文文本的整体模式,再用目标语重新建构,进而形成了译语文本。这种主体间的互动就是文本结构的相互转换。所以,在译者头脑中形成的这种翻译语境具有动态转换性,在其动态转换性的引导之下,译者在面对原文文本的未定点和空白时,积极寻找最佳关联,对其进行填充和弥补。由于不同的译者各自带着不同的前理解解读原文本,融合成为不同的视域,所以在翻译中对空白和未定点的填补也呈现出多元化的特点。
最后,皮亚杰认为,“结构的第三个基本特性是能自己调整,这种自身调整性质带来了结构的守恒性和某种封闭性”[4](P14)。在翻译活动中形成的翻译语境具有自我调整性,也就是说,由于翻译语境所具有的守恒和封闭的特点,在原文文本向译语文本转换的过程中,译者始终是在原文和译文相对应的图示框架下进行的,如此,译者必定是“带着脚镣跳舞”,在有限的空间里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同样,对原文中出现的空白和未定点的填充过程,也具有定向性。一千个人心目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可哈姆雷特不会变成罗密欧或其他什么人。翻译语境的自我调整性使得空白的填充在限定范围内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它始终是在主体间的交流中需求永无止境的视域融合。
翻译语境所具有的这三个显著特征,使得译者在对“空白”和“未定点”的填充也具有这样的性质。“空白”“未定点”作为原文文本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要不断的关照它们与其他部分之间的联系,使整个翻译具有有机整体性。翻译主体之间的对话,实际上就是在所形成的翻译语境中对“空白”和“未定点”进行结构转换,在转换的过程中,根据自身调整的性质,译者要定向性的对其进行填充和弥补,不能过度操作。而对于空白和不定点,英伽登把文学作品分成了几个层次:(一)字音之建立在字音基础上的语音结构层;(二)各种等级的意义单元层;(三)图式化视域或图式化体貌以及其连续系列层;(四)各种再现的客体及其变化层[5]。这几个层次在结构化的翻译语境中相互依赖,相互关联,相互影响,构成了一个“和谐的复调整体”,它们以各自特有的方式带给整体以全貌。那么,对于“空白”和“未定点”的填补也应该从这几层开始,
文艺现象学认为,从文学作品的构成要素来看,符号的声音层面是渗透到各个要素之中的。[6](P95)如:“娘,他们哪里叫我们剥香蕉皮,是要剥我们中国人的脸皮啊,你知道吗?骄阳下,柳树上,回答他的是一片“知了,知了……”的蝉叫声。
在这段文字中,作者利用蝉鸣声想要达到双重的艺术效果,既表达了蝉叫的声音,又刻画了对前句话的肯定。对于目标语读者而言,在字音层次上留下了意义的空白。在结构化的翻译语境中,译者要翻译出原文本的整体性,从而填补空白。
“Mother,w hat they asked me to do was not to peel bananas,but to lose face for all Chinese!Don’t you see?”
Under the scorching sun,from the w illow tree,came the conforming rep ly of the cicada’s chirrup;“See,see…”
在翻译中,译者没有把“你知道吗”翻译为“Don’t you know?”把“知了”翻译为“Ido”或“Zhiliao”,而是巧妙地用“see”来翻译出字音层面所带来的意义空白。
在文学文本的翻译中,对于意义单元层译者主要关注词语和句子层面。词语的意义通向原文作者所要表达的内涵,以此使得译者能够区分外部世界,所以它是译者和原文文本之间的中介和桥梁。将词语置于句子中时,原文文本和译者之间的意向性活动才真正展开,并以此来揭示文本的内容。那么,在意义单元层的“未定点”和“空白“也主要存在于词语和句子这两个层面上。如:
例1:Therefore I lie w ith her and she w ith me,And in our faults by lies we flatter’d be.
译文1:因此,我既欺骗她,她也欺骗我,咱俩的爱情就在欺骗中作乐。
译文2:因此,我既在玩她,她也在玩我,咱俩的爱情就在玩弄中作乐。
原文中,莎士比亚利用“lie”具有的“撒谎”和“躺着”两个词义形成了谐音双关。译文1只译出了一种含义,留下了明显的意义空白。而译文2很好的把握了这一点,将莎士比亚所要表达的双关含义很好的表达了出来,填补了意义的空白。
例2:King:But now,my cousin Ham let,and my son—
Ham let(Aside):A little more than kin,and less than kind!
King:How is it that the clouds still hang you?
Ham let:Not so,my lord.Iam too much I’the sun.
在莎剧《哈姆雷特》中,哈姆雷特对叔父不满,借助句子双关来表达,而这种双关却对目标语读者造成了意义层面上的空白,而在翻译中,译者不仅要表达出字面含义,也要凸显意义客体,即王子对国王的不满和怨恨。
译文1:王:怎么,你脸上还是罩着一层愁云?
哈:不是的,陛下,我受的阳光太多了。(梁实秋)
译文2:王:为什么愁云依旧笼罩在你的身上?
哈:不,陛下,我已经在太阳里晒得太久了。(朱生豪)
译文3:王:你怎么还是让愁云惨雾笼罩着你?
哈:陛下,太阳大,受不了这个热劲“儿”。(卞之琳)
译文3利用汉语中的双关表达了原文想要表达的意思,使得目标语读者也能感受到王子对国王的不满,填补了原文作者所带来的意义空白。
这两个层次,主要是指语音层和意义层在读者头脑中所形成的一个想象中的世界。对于这两个层面,英伽登提到:“这一再现客体……只是一个具有多种未定点以及尚未对无数未定之处予以确定的图示化结构。尽管形式上它被设计为一种充分确定的个体,并且看上去也的确像这种客体,这是由于这一再现性客体的图示化结构在文学作品写成之后,就不能再有什么变动了。但是在这些作品的阅读之中,未定点和空白可能被不断地填充,并被读者的阅读投射赋予新的特征,实现未定点的完成”。[6](P109)也就是说,对于这两个层面所出现的“未定点”和“空白”,译者可以在图示化框架之下,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以进行创造性的翻译。不同的译者由于经验和审美情趣的不同,所填充的方法也不尽相同,所以也造成了填充和弥补的多元化。如:
例3: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
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在杜甫的这首诗歌里,第三句短短两行,留下了大量的再现客观层和图示化观相层的空白,比如“他日”是过去的一天还是未来的一天,“孤舟一系故园心”到底系住的是小舟还是诗人的心?不同的译者对它们有不同的理解。对这首诗歌的第三句的翻译,有三种版本。
译文1:The myriad chrysanthemum s have bloomed tw ice.Days to cometears.. The solitary little boat ismoo red,but m y heart is in the oldtime garden.
译文2:The sight of chrysanthemum s again loosens the tears of pastmemo ries. To a lonely detained boat Ivainly attach my hope of going home.
译文3:The clustered chrysanthemum s have opened tw ice in tears of other days. The fo rlo rn boat,once and fo r all,tethersmy homew ard thoughts.
上述三种译本对这句话的阐释有很大的差别。在译文1和译文3中,“丛菊”已经开了两次,而在译文2中,“丛菊”是“重又开放”。对“他日泪”的翻译,译本1将其翻译成“未来的日子会有很多泪水”,译文2翻译为“对往昔的回忆让人留下泪水”,译文3采用的是模糊的翻译“other day”。对“孤舟一系故园心”的翻译,译文1的意思是“孤独的小船已经系住了,但我的心却留在了旧时的花园。”译文2的翻译为“我徒劳的把回家的希望系在了孤独停靠的小船上。”译文3的解释为“那条被遗弃的小船,已经永远的将我回家的希望系住了。”三个译者根据自己不同的前理解,对同一句诗歌有不同的翻译,这正体现了再现客体层和图示化观相层意义空白填补的多样性。
这个层次主要是指原文作者通过文本所要表达出来的思想感情,即通过作品所要表达出来的抽象之物。关于这一层面,英伽登指出:“通常在复杂而又往往根本不同的情景和事件中显露出来,作为一种那个氛围弥漫于该情景中的人与事物之上,并以其光芒穿透万物而使之显现”[6](P114)。对于这一层面的空白,译者主要做到“译味”,将原文隐藏的韵味翻译出来。如:
例4: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在这首诗里,诗人没有直抒离别的思绪,却是去想象重聚之日的欢乐,而在欢乐相聚时刻又追叙今朝别离的愁苦。此愁此苦就在这回环往复、委婉曲折的情感跌宕之中得到深沉而细致的表现。在这首诗歌里,诗人借助外部世界和主观意识的联系,在读者头脑中形成了一幅生动的客观图式层。诗歌中除了主体切换和大量的语义空白外,还有空间、时间的空白,给读者留下了大量想象的空间。美国诗人宾纳和许渊冲的译本如下:
译文1:You ask me w hen Iam coming.I do not know.
Idream of your mountains and autumn pools brimming all night w ith the rain.
Oh,w hen shall we be trimming w icks again,together in your western w indow?
When shall Ibe hearing your voice again,all night in the rain?(Witter Bynner)
译文2:You ask me w hen Ican come back but Idon’t know,
The pools in western hillsw ith autumn rain o’erflow.
W hen by our w indow can w e trim the w icks again
And talk about this endless,dreary night of rain?(Xu Yuanchong)
在这两个译本中,宾纳读懂了诗歌的字面意思和其中所蕴含的思念之情,基本上再现了文本客体和图示化相关层,将形成于自己头脑中的图画用语言表达了出来,但遗憾的是,译者并没有将诗歌的愁苦之情表达出来。而许渊冲将“巴山”翻译为“w estern hills”,将“夜雨”想象为“autum n rain”,并在夜雨前面加了表达情感的“endless”和“dreary”这两个词,由秋天的萧瑟所编织出来的愁苦之情在“endless”和“dreary”的修饰之下,淋漓尽致的表达了出来。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看到只有对着四个层次的层层填补之后,整个译文才会形成一个“和谐的复调整体”,从而使翻译的意义从中凸显出来。
翻译是一项极其复杂的活动,而对文学作品中意义空白的填补,可以有多种角度。在结构化的翻译语境中对四个层次的空白和未定点的填补只是其中的一种方式。结构化的翻译语境所具有的整体性、转换性和自我调节性使得空白的填补具有一定的框架。在此框架之下,译者带有自己的前理解对空白进行多样的填充,构造了丰富多样的文学世界,从而也为我们了解世界打开了全新的视角。
[1]马新国.西方文论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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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朱狄.未定点的召唤—沃尔夫冈·伊瑟尔的读者反应理论[J].哲学动态,1990(12).
[6]吕俊,侯向群.英汉翻译教程[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
Abstract:In the p rocess of literature translation,the translator begins to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p luralism of translation topics and to emphasize that in the translating p rocess;only on the basisof communication and dialogue between subjects can themeaning of text bemanifested.“Blanks”and“spotsof indeterminacy”are the basic features of literary works.That is,a translator should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translation of them.Regarding the dialogue and communication between subjects as the p romise, this paper supposes that the translating p rocess is the formation of structured context,under the influenced of w hich to fill the four main layers,in order to finish the translation of literary works.
Key words:literary text;blanks and spo ts of indeterm inacy;the dialogue of translation of subjects; translation context;translation activity
[责任编辑 陈义报]
The Mean ing Blanks Filling of L iterature Translation in Structured Translation Con text
ZHAO J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s,Lanzhou University,Gansu 730000,China)
H315.9
2011-02-02
赵静,在读硕士,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