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浩
(淮阴师范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1)
【周恩来研究】
毛泽东周恩来合作关系评价研究述评
汪 浩
(淮阴师范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1)
关于毛泽东、周恩来合作关系定性的评价,以“紧密合作,相得益彰”、“但也存在不和谐不协调”较为实事求是;关于毛周合作关系地位、意义、作用的评价,金冲及的观点更具信史底蕴;关于毛周合作关系模式的认识与评价研究,说明人们对毛周合作关系在第一代领导集体中居于主导地位这一本质的逐步认识;关于毛周合作关系评价研究中的难点——毛周与毛洛、毛刘关系比较研究的评价,人们对毛周关系是大多数情况下处于主导地位的关系、“周恩来是新中国建设总体蓝图的重要设计者和组织实施者”这一客观事实达成了共识。
毛泽东;周恩来;合作关系;评价研究
本文仅就毛周合作关系的评价研究作出述评,且重在梳理有代表性的学术观点,以就教于方家同仁。
毛周合作关系怎么样,是好是坏、如何定性,全中国的老百姓,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所以这方面的评价很多,但有代表性的是:
(一)“珠联璧合”论。认为毛泽东、周恩来的合作关系“珠联璧合”,是中华民族历史星空中“一对璀璨的双星”。这方面的成果有于化民《珠联璧合 双峰并立》[1]、埃文斯·福代尔·卡尔逊《中国的双星》[2]、郭宏军《巨星闪耀》[3]、汪浩《简论毛泽东和周恩来》等[4]。
类似的还有“共生共栖”论,这是埃德加·斯诺提出的著名观点。“要说明他们两人的关系,‘共生共栖’这个词语可能是最好的了。毛和周在个性和作风上很不相同,在 37年信任与相依的基础上,他们像两人前后坐的脚踏车一样相辅相成。毛是一位进取者,是原动力,是创始者,善于采取令人惊讶的局面、紧张局面和缓和局面交替出现的战略……周喜欢巨细无疑地推行计划,而且问题越复杂越好。周迅速地抓住事物的本质,必要时丢弃不切实际的东西,而且他决不行险侥幸”。聂月岩评价说“斯诺这段生动的描述,比较恰当地说明了毛泽东和周恩来之间并肩战斗、相互辉映、相互补充和相互依存的亲密而默契的合作关系”[5]。“有人说,毛泽东和周恩来,‘一个是湖南辣椒,一个是绍兴黄酒’,他们的政治合作,达到了‘令人神往的美好境界’。他们的关系‘亲密无间’,他们的友谊‘惊天地,泣鬼神’,他们的合作‘昭日月 ,遗后昆 ’”[3]。
(二)“不满意又离不开”论。毛毛在《我的父亲邓小平》中说:“毛泽东对周恩来是既不满意又离不开。不满意的是,他觉得周恩来与他的一些想法相距甚远;离不开的原因,是到了此时,整个党政军包括外交方面的工作,以及台前幕后全国大局的维持,全靠周恩来以其耿耿忠心和超负荷的辛劳极力支撑。”[6]624在反反冒进过程中,毛泽东一方面严厉批评周恩来、陈云等人,一方面又说“我们还要靠这些人办事,此外没有人”[7]189。这在单秀法《毛泽东与周恩来》、聂月岩《毛泽东与周恩来》,以及美籍华人张大卫、许芥煜、英籍华人韩素音的书中都有类似论述。迪克·威尔逊说:毛泽东周恩来配合“默契”,但如果简单地说毛泽东信任周恩来,又未免言过其实。在经过多年的风风雨雨之后,这两个人倒是变得越来越离不开对方。“毛泽东需要一个能在世界上代表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外交家。周恩来并不奉承毛泽东,但他能熟悉毛泽东的个性。毛泽东一方面不信任溜须拍马之辈,另一方面又对潜在的背叛十分敏感。周恩来能够熟练地平息这些不安定因素,而毛泽东为周恩来提供了一个坚如磐石的长者形象”,“他们的关系最后甚至在文革的重压下也没有破裂”。“陈伯达说过‘没有人会相信任何反对周恩来的材料’……‘甚至老头子也不相信。”[8]301-303迪克·威尔逊笔下毛对周既信任又不信任比毛毛笔下的“不满意又离不开”的毛周关系的描写,似乎更深入了一层。
关于毛周这种合作关系,相比较而言,《周恩来与中共第一代领导集体》一书中认定毛周关系是“长期合作、相得益彰、不可或缺、亲密战友”的关系,这是主流、是常态;但又存在合作的“不协调与不和谐”,这“是支流,是非常态”[9]266,这样的评价可能更恰当些。
(三)“助纣为虐”论。这是高文谦《晚年周恩来》一书的基本观点。他认定毛是“暴君”,周是“帮凶”,在“文革”中周是“双重角色”的“伪君子 ”,是“顺守 ”、“违心 ”、“低首下心 ”的“两面人”。
(四)毛周“斗法”论。这是香港吴洪森《解开周恩来之谜》一书中提出的观点。作者认为毛周一生“斗法 ”、“较劲 ”、“权谋捭阖 ”、“争权夺利”,但周恩来技高一筹,死后大获全胜。
上述四种观点,前两种是正面的,是大多数人接受的观点。其中第一种只从正面看,负面有意回避了,且常常在评价中流露“偏爱”。第二种较第一种实在些,肯定毛周合作主导的好的一面,也存在非主导的不够好的一面,比较实事求是。后两种观点与上述两种观点正好相反。前一种带有来自敌对势力的那种恶意中伤的烙印。细心的研究者只要翻阅其作者出走美国前发表的《艰难而辉煌的最后岁月——“文化大革命”中的周恩来》[10],这种烙印就呈现在我们眼前。高文谦要借周恩来否定毛泽东,否定中共,否定新中国的一切。石仲泉的《为周恩来辩护》所批驳的“愚忠说”、“帮凶说”、“伪君子说”、“自保论”以及“顺守之道”等,盖出于高氏之论[11]408-429。
后一种所谓“斗法论”,是一种庸俗的“权谋政治学”的乖张演绎。石仲泉先生深刻指出:“恩怨、权谋之类,不能说党内没有影响,但绝没有主导党内的人际关系和领导关系……也不能科学地说明党的若干重大历史事件的发展脉络”,“不讲理想信念,不讲奋斗宗旨,不讲革命精神,不讲团结关爱……一言以蔽之,不讲共产党的那些基本原则,是不可能正确说明中国共产党由小变大、由弱变强、由革命党变为执政党的发展历程的”。“要科学地讲大道理”,“要从大处看问题,要有大视野,要有大局观,这样才能把握党的历史发展的主线,从而正确地说明党的历史”[11]408-409。这是对种种党内斗争“权谋论”的最好批驳。
(一)尼克松的“火起与灰烬”论。尼克松说“中国革命没有毛,就决不会燃起火来;而没有周,它就会烧光,只剩下灰烬”[12]365。这是关于毛周合作关系意义、地位的评价中,最具震撼力、影响力,也是被引用次数最多、频率最高的一种评价。刘济生教授指出其“唯心论、英雄史观”的偏颇,当然是有道理的。中国革命不仅仅是毛、周两个人的事。但这一评价极生动地肯定了毛周合作对于中国革命的巨大意义,给人以强烈的印象,这一点应充分肯定。
(二)韩素音的“海洋与海岸”论。韩素音说毛周合作关系“整出戏就是汹涌咆哮的海洋和坚如磐石的海岸之间的结合”[13]530。石仲泉先生评价说:“乍一看,似乎难以理解。但细细品味,也不无道理,因为如作者所引的一位诗人所说,海岸对于海洋是绝对忠诚的。作者认为,对于毛泽东这个海洋来说,周恩来便是海岸,他不断地阻挡住排山倒海的巨浪,然而又一刻也离不开汹涌澎湃的海洋。”[11]344毛周合作,斯诺说是“共生”,本质是相互依存的,如海洋和海岸,这是主导的一面;但也不可避免“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这非主导的一面。同样是比喻,韩素音对毛周合作关系,特别是周恩来特殊地位与作用的揭示,入木三分。虽然这种评价也有过分突出毛周个人作用的偏颇,但它是迄今关于毛周关系最具想象力、表现力,因而也是最深刻的评价。
(三)金冲及的“毛周”论。金冲及先生接受采访“谈毛泽东和周恩来”,指出中共党史、中国革命史没有“毛周”的提法,但他说“毛泽东和周恩来这两个人,的确是不可分离的”,“两人关系的紧密是有目共睹的。在两人的关系中,当然毛起着主导的作用。小平同志说过一句很中肯的话,没有毛主席,也许我们至今还在黑暗中摸索;如果没有毛泽东,周恩来不会成为如今天这样的周恩来。当然从青年时期起,周恩来一直是很杰出的。但真正能使他在一个正确方向下充分施展才能的,还是因为有了毛泽东的领导,这是事实。而对毛泽东,有一位中央同志说,最离不开的是周恩来,这也是事实。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相得益彰的”[14]19。金冲及的“毛周论”,贯串在他主编的《周恩来传》中。可以说这是改革开放以来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关于中共党史研究,尤其是关于毛周关系研究的一个重要的理论成果。因为这是至今关于毛周合作、相得益彰关系的最实事求是、既辩证又全面准确、符合历史本来面目的一种评价。这种评价避免了那种正面评价中因偏爱而拔高,负面评价中因某种居心而贬低甚至中伤歪曲的偏向。这是秉承中国信史传统的一种评价。其后,大凡涉及毛周合作关系的研究成果,或是从整体上,或是在局部上,某一侧面,或一定程度上、一定范围内诠释着、演绎着金先生的这一观点,其影响是深远的。
毛周合作关系经历了遵义会议前的“尝试合作”,遵义会议后的发展转化 (由“周负责,毛帮助”转化为“毛负责,周帮助”),七大至八大“走向成熟”,八大后“维系并走向终结”四大阶段[9]255。从 1925年的国共合作期间到 1976年“文革”结束,“他们正式的合伙关系有 42年之久”[12]349。这不仅在中国,就是世界上,也是奇特的历史现象。因其奇特,引人关注;因其关注,对它的发展、成熟以及范式化,就会有认知而引发评价,就会有多种不同的说法:
(一)“毛父周母”说。这是迪克·威尔逊在他的《周恩来传》中引用一位欧洲外交家的观点:“深受人民喜爱的周恩来扮演了一个母亲的角色,而一开始受人尊敬、后来又让人害怕的毛泽东则扮演了父亲的角色。”[8]268日本学者矢吹严则明确提出:“如果称毛泽东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国之父,那么,周恩来就是建国之母。”[15]768
在中共党内,包括毛泽东、朱德等领袖人物,都把周恩来看成党和国家的“总管家”,这其实是把毛泽东看成是“当家的”、周恩来看成是“管家的”。这是毛周合作模式的一种较普遍的看法。曹应旺同志有一专著,就叫《中国的总管家周恩来》(1996)。
(二)“毛负责、周帮助”说。遵义会议确立的我党军事领导格局“周负责、毛帮助”,到1935年 11月下寺湾会议,转化为毛任军委主席、周为副主席,即“毛负责、周帮助”的格局。在解放战争时期,“在世界上最小的司令部里,毛周合作、指挥三大战役”,毛泽东曾说:“恩来同志是我指挥人民解放战争的最主要助手。”[16]46新中国成立前夕,七届二中全会上,就新中国成立后中央领导成员的配备问题,毛建议“有两个人是要提出报告的,即我和恩来是否参加政府工作”,“恩来是一定要参加的、其性质是内阁总理”[17]3。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任国家主席,周恩来任政务院总理,形成了法定意义上的“毛负责、周帮助”。此后,主席、总理成了他们的代名词。单秀法的《毛泽东与周恩来》一书的第三、第四部分的标题分别是“周主毛辅、转战苏区 ”;“毛主周辅,长征万里”[18]65-94。其观点与上述提法类似。另余伯流《长征中“毛张周”领导体制是怎样形成的》[19]61,汪浩、韩同友《周恩来与中共第一代领导集体》等阐述或涉及了这方面的观点。
(三)“毛为决策中心,周为办事中心”说。“当毛泽东周恩来在世界上最小司令部里指挥最大的人民解放战争时,毛泽东已是决策中心,周恩来已是办事中心,毛泽东感到越来越离不开周恩来。”[20]295金冲及在回答关于“谋事是毛,成事是周”这一问题时说:“尼克松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毛泽东是拿大主意,决定大事的人,周恩来是负责执行的”,“毛泽东重在统筹全局,提出大政方针,那真是高屋建瓴,势如破竹;而周恩来更多的是细致周到,入情入理。所以一般说来,毛泽东确实更多地把握大的方向、拿大主意,而周恩来更多地负责执行和落实”。“但这是相对来说的,不能把话说死。毛泽东也不是拿主意而对具体工作不过问……周恩来也不是一个只能起执行作用的人,他也是一个战略家,一个有重大决策能力的人。”[14]18
类似的说法还有“毛理论、周实践”、“毛决策周执行”,刘济生《解读周恩来》[21]344等书中,作过这方面的阐述。
(四)“毛是主帅,周是副帅”说。裴默农的《人生楷模周恩来》中,引总参作战部原副部长雷英夫的话说:“毛泽东是当之无愧的最高统帅,他站得高,看得远,魄力大,在战略决策上,往往是独具匠心,高人一筹。周恩来是名符(副)其实的副帅兼总参谋长,他既有远大的战略目标,也有周密的组织能力,既能协助毛泽东运筹帷幄,深谋远虑、一掷千钧地下定战略决心,又能将毛泽东的意图和决策,化作谨慎细致的技术措施、环环相扣的具体步骤,贯彻于千军万马的行动上,落实于千里之外的决策事实。正因为有了毛泽东的掌舵和周恩来的辅佐,才能无往而不胜。历史已经证明,周恩来和毛泽东在一起驰骋疆场,南征北战,同治山河,共理乾坤,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是一个文韬武略齐备的全才。”[22]234
杨尚昆在《相知相识五十年》中指出:“历史证明,毛泽东是当之无愧的主帅,周恩来是名符其实的副帅。”[16]42
类似的说法还有“毛是全党的领袖,周是总管家”;“毛是公认的领袖,周是总执行官”;“如果说毛泽东是个出色的但又有点反复无常的船长,那么周恩来就是个有耐心的大副”[8]305。
对于毛周合作关系模式的认识,在党的高层领导人中,如朱德、邓小平、陈云、杨尚昆等人相关文献中,早有论述。《周恩来传》中引用曾任红军九军团政治部主任黄火青那著名的也是有代表性的一句话:“我们打胜仗靠的是毛主席战略方针路线,但每次战役的布置、使战争胜利是靠周副主席指挥”[23]350,可以说这是“谋事是毛、成事是周”,毛是主帅,周是副帅,毛周合作这种关系模式的精当概括。
领袖是个群体。领袖群体中各领袖人物之间,存在着多重复杂关系,其中必有一种处于主导地位的关系。一个好的领袖群体,其决定因素一是有一个英明领袖,这是最主要的;二是还要有一个领袖的好助手,他与领袖构成这个群体的运转轴心,使领袖群体相对稳定;三是领袖群体的整体效应。“毛周关系是第一代领导集体中领袖们相互关系间的主导关系。”[9]269毛泽东为核心,毛周关系主导地位的相对稳定,是中共领袖群体,其实也是中共逐步走向成熟的标志。人们对毛周合作关系主导地位是逐步认识的。“毛负责、周帮助 ”;“毛主内、周主外 ”;“毛是决策中心,周是办事中心”;“谋事是毛,成事是周”,“毛是主帅,周是副帅”……是这种认识的基本结论。这些结论,正如金冲及先生所指出的,“只是相对来说的”,不一定很准确。但这些结论,都从不同的角度、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毛周关系作为中共第一代领导集体主导关系并逐步模式化的本质。
(一)关于毛周合作与毛洛合作关系评价的比较研究。黄少群教授在关于周恩来长征研究述评中,批评长期存在的一种倾向:讲长征“只讲毛泽东,不讲其他人。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也讲张闻天、王稼祥,对周恩来,只讲他作了副报告,主动承担了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的责任等。关于周恩来对遵义会议和整个长征的贡献,则很少有人提起”。他还指出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尤其是《周恩来传》、《周恩来年谱》出版后,这种情况有所改善[24]125-129。其实目前这种情况依然存在。
程中原、夏杏珍在《历史转折论》中说:“遵义会议的胜利,是中央政治局和军团领导同志团结斗争的结果”[25]120,“在这中间,毛泽东、张闻天的合作,起到了关键的作用”[25]55,“通过遵义会议建立起来的第一代领导集体还没有完全形成以毛泽东为核心,其核心的最初格局,是实际上的军事统帅毛泽东同党中央负责人张闻天之间的合作,毛张合作领导全党的这种格局,一直持续到 1938年 9月六届六中全会”[25]120。
关于遵义会议与中共第一代领导集体的形成,另一种评价是:“从通道会议—黎平会议—猴场会议—遵义会议—‘三人军事小组’成立的过程,正是遵义会议的酝酿—准备—召开—完成的过程……在这全过程中,每个关键的环节都贯串着周恩来所作的努力和贡献。”[24]236周恩来在遵义会议上的作用“是无人可以比拟的”[24]134-135。周恩来作为遵义会议的积极促成者,又是毛泽东的坚决支持者,“他的作用是别人无法替代的”,“正是在周恩来的努力下,遵义会议开始了以毛泽东为核心的新的中央领导,为确立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第一代领导集体对全党全军的领导地位奠定了基础”[26]254。
这两种说法,一个突出洛 (张闻天),一个突出周,都有根据,又都有偏颇。恰当的评价应该是将两方面结合起来。既要肯定遵义会议是中央政治局和各军团领导同志团结斗争的结果,同时还要肯定“中央队三人团”毛洛合作与大致同时发生的毛周逐步达成默契,形成的毛周合作,共同奠定了遵义会议乃至长征至六届六中全会胜利的基础。
至于遵义会议至六届六中全会期间的毛洛合作、毛周合作,哪一个更重要、更关键,这方面的研究成果也早已有了。迪克·威尔逊借用一位历史学家的话指出:“遵义会议的全部成果可能就是在红军开始长征前周毛之间达成了一致意见”[8]116,“这种引人注目的关系决定了人民中国的整个轮廓和进程”[8]300。有的论者还进一步指出:遵义会议期间毛周合作达成的一个重大默契就是周恩来心照不宣地支持毛泽东确定的遵义会议只解决军事领导权、而暂不涉及政治路线和党的领导权问题,甚至还容忍洛甫将六届四中全会以来“党中央的政治路线无疑义是正确的”这样的话写进遵义会议的决议,以团结以张闻天为代表的幡然醒悟的国际派领导人,“这一点十分关键”[9]272。周恩来后来回忆说:“毛主席的办法是采取逐步的更正,先从军事路线开始……其它问题暂时不争论。”[27]175李维汉回忆说:“如果指出王明等人政治路线也是错误的,会使党内受到过分的震荡,引起大家的争论,对打仗非常不利,这样做对争取长征的胜利有重大意义。”[28]95事实也正是如此,就是这位张闻天,直到 1937年刘少奇在白区工作会议上批评王明政治路线时他还作出“不满意”[28]95-96的强烈反应,逼着刘少奇检讨。直到延安整风前夕,他才以下乡调查的名义,离开党中央,“为了不阻碍毛主席整风方针的贯彻”[28]110,这个问题才基本解决。正是在这个问题上,把周恩来与张闻天、把毛周合作关系与毛洛合作关系区别开来。这也正是后来毛洛合作关系解体、毛周合作关系得以延续的关键所在。
关于毛洛合作作为中共第一代领导核心的“最初格局”这种提法是否恰当的问题,有的同志认为这种说法与邓小平关于第一代领导集体是从“毛刘周朱开始”的说法有距离。第一代领导集体从遵义会议开始形成与“通过遵义会议建立起来的第一代领导集体”表达的内容是有差异的;在毛泽东尚未完全成为领导核心之前,“其核心的最初格局”是实际上的军事统帅毛泽东同党中央负责人张闻天之间的合作,这种说法没有张闻天自己说的遵义会议后“实际上开始了以毛泽东同志为领导中心的中央的建立”[29]79-80来得恰当。而且遵义会议至六届六中全会,党中央领导集体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不能把周恩来排除在外的[9]49-67。关于这一点余伯流同志关于《长征中“毛张周”领导体制是怎样形成的》,说得比较恰当。
(二)关于毛周合作关系与毛刘合作关系评价的比较研究。
在率先批评王明政治路线与反对第二次王明错误倾向、并在支持毛泽东抗日战争战略方针的斗争中崛起的毛刘合作关系,逐步取代了毛洛合作关系,一度成为中共党内的主导关系。在其后的 20多年中,它与毛周关系主次相互交替发展。七大之前,毛刘关系居于主导地位,但并未改变“毛主内,周主外”的格局;解放战争时期,毛周合作处于更紧密、发挥更大作用的地位;建国后,毛周合作关系与毛刘合作关系都经历过一定的曲折:毛刘关系在与“高饶”斗争中受损;毛周关系在反“反冒进”中遭受挫折,但都维系了刘处于代表毛泽东主持党和国家日常事务;周处于政府首脑即党和国家重大决策组织实施领导者和管理者的位置上;四清运动至“文革”,毛刘关系逐步解体,毛周关系也受到林彪、“四人帮”集团的干扰和破坏,但因毛对周的信任(周绝无野心)和依赖 (重大国务别无选择),毛周关系得以维系,直到周毛相继逝世。毛周合作关系是中共最高决策层唯一的、贯穿始终的关系。关于这一段历史过程中毛周关系、毛刘关系的评价问题,其本质是周恩来、刘少奇历史地位的认定,一直存在着认识和评价上的差异。甚至在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后,对周恩来排毛之后第二位依然还有不同看法:
有的同志认为“突出周恩来,置刘少奇、朱德于何地”[30]12,“毛刘周朱四大领袖之说很公允,突出刘、周、朱任何一个都有些困难”[21]332。有的同志质疑关于周恩来和刘少奇是毛泽东的“主要助手”,“到底谁是主要助手”?
关于这个问题,前文所引杨尚昆等“主帅副帅”论已经做了回答。他指出:“由邓小平同志主持起草、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所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于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党中央核心成员达成了历史性共识,恩来同志紧接毛泽东同志之后,排在第二位。这是对恩来同志历史地位和功绩的公正评价,完全符合历史的真实,也代表了党和人民的意愿。”[16]43
周恩来排毛后第二位的确认,是某些领导人对周的偏爱所致,还是如杨尚昆所说,反映了历史的真实?曹应旺同志在《周恩来经历记述》中指出,《邓小平文选》中有多处“毛周并提”;在中共历史上,有“南陈北李”、有“朱毛”并提的事实;“毛周并提”始于邓小平。邓小平多次说过“在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领导我们国家的时候”[31]415之类的话,显然把毛周作为那个时代的象征。“毛周并提”虽然始于邓,但这种现象早就存在了。韩素音、曹应旺、聂月岩等研究者指出:天安门广场上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碑文由毛泽东撰就、周恩来手书,“成为毛泽东周恩来政治上合作的象征”[20]292。
对毛周关系与毛刘关系比较和进一步评价研究,需要梳理这样几方面的研究成果,其一,冯建辉等人指出:周恩来是中共党内从陈独秀到毛泽东不间断地伴了六位总书记的唯一一位领袖人物。金冲及、石仲泉都曾指出,从这一角度说,“周史”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党史;其二,有的同志已经指出毛周关系是第一代领导集体的主导关系[9]256;其三,江泽民、胡锦涛关于周恩来是“新中国建设总体蓝图的重要设计者和组织实施者”。梳理这些成果,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第一,毛周关系与毛洛关系、毛朱关系、毛刘关系、毛林关系等,虽然都曾是党的历史上领袖人物之间重要的合作关系,有的甚至一度在历史上居于主导地位,但从总体上能贯穿始终的、大多数情况下处于主导地位的是毛周关系。即使在“文革”那样极困难的情况下,也可以从党和国家基本秩序的维系、与林彪“四人帮”的斗争以及四届人大的胜利召开、中美关系的突破等方面得到证明。当然这是由国情、党情以及毛周两个人许多因素决定的。但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是前期党的中心任务是武装夺取政权。从这方面来说没有比毛周合作配搭的军事指挥领导班子更能适应血与火残酷斗争的需要。后期党的中心任务是经济建设。从这方面说,刘周或刘邓的配搭可能比毛周的配搭更好些。问题是刘少奇可能就是在企图走向刘周、刘邓的配搭的过程中倒台的。除此之外,毛周配搭是现实的。在只能由毛来选择配搭对象的历史背景下,也找不出比毛周配搭更适宜维系那种困难局面的人选了!
第二,在毛周关系、毛刘关系的比较研究中,难点在于把周恩来与刘少奇区别开来。江泽民、胡锦涛关于周恩来是新中国建设总体蓝图的重要设计者和组织实施者,这一评价最为精当之处在于:首先它揭示了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如胡锦涛所说,周恩来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统战、文化教育和党的建设等领域都作出了理论建树。他同刘少奇、朱德都是毛泽东为首的党中央重大决策的重要参与者,但周恩来是参与得更多、更全面的一个。其次周恩来不仅是毛为首党中央各个历史时期重大决策的重要参与者,而且还处于把党的战略决策付诸实施的组织者和领导者的关键位置上。如果说前者他与刘、朱等领导人区别不大的话 (事实上周更多、更全面),那么后者则是毛周以外其他领导人难以比拟的。从而为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决议把周恩来排在毛之后第二位,作出了准确的诠释。它从理性上,而不仅仅是从组织措施上、情感以及口碑上,把周恩来与刘少奇、朱德区别开来。“这一评价,成为经典评价,就在于它圆满地解决了这个问题。”[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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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aluation of the Partnership of Mao Zedong and Zhou Enlai
WANG Hao
(Huaiyin NormalUniversity,Huai’an,Jiangsu 223001,China)
the qualitative evaluation ofpartnership ofMao Zedong and Zhou Enlai,"Close cooperation,complement each other","But also disharmony somet imes",ismore realistic.Jin Chongji’s view on the status,meaning and role of the partnership ofMao Zedong and Zhou Enlai hasmore historical background.The evaluation shows that people gradually realized the partnership’s important position in the first generation of collective leadership.And they reached a consensus that Zhou Enlai is the important designer and perpetrators to organize and carry out the overall blueprint of construction of the new China.
Mao Zedong;Zhou Enlai;partnership;evaluation
A849
A
1007-8444(2011)02-0159-06
2010-11-16
汪浩 (1942-),男,江苏涟水人,研究员,主要从事哲学、教育学、中共党史研究。
责任编辑:张 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