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凤圣, 钱田英
(解放军理工大学 理学院,南京 211101)
理解一个句子的意义,不仅要懂得句子中词语的词汇含义,还必须知道词语之间的关系意义。词语之间的关系意义包括语法关系意义和语义关系意义,它们分别由语法结构形式和隐含语义内容所赋予。由于前者容易归纳总结,后者难以形成规律,因此,两者所受人们的关注程度不平衡,人们在语言译释时,往往重结构形式而轻隐含语义,甚至常有只注重前者而忽略了言语交际中的态度、思想、情感等的现象。随着语言学、语义学研究的不断深入,人们越来越感到不少语法结构都有一定的语义背景,仅限于语法结构层面的分析,有时难以解决传统英语中无法解释的问题,或者丢失了结构形式中所隐含的潜在语义。本文针对V+ing形式,通过案例分析,遴选出一些具体用法,在深层次上对V+ing形式作了思考,分析了其潜在的语义特征,旨在促进对V+ing形式的使用有更深入的认识。
V+ing形式,不包括正在进行时态,主要是指非谓语动词中的V+ing形式。关于V+ing的纷争,主要集中于 V+ing的词类确定上,认为可作形容词、现在分词、纯粹的名词、动转名词(名词化和名物化)、动名词、纯粹的动词特征等。关于纯粹的名词、名词化和名物化的概念,又说法不一。有学者认为三者一致,就是指V+ing在作主、宾语时变成了纯粹的名词,也就是说“名物化”或“名词化”了。程工等认为,的确有必要区别名物化和名词化两个概念。名物化不等于名词化,名词化产生的是纯粹的名词,而名物化则既可以产生纯粹的名词,也可以产生动名词和形名词。从这个意义上讲,名词化只是名物化的一个子集[1]。换句话说,名物化可以等于名词化+动名词化+形名词化。动名词或形名词的独特之处在于它们既保留动词形容词自身的一部分特点(如可受副词修饰,可带宾语等),又获得了名词的一些特点(如可被数量词修饰,可带领属语等)。胡裕树、范晓把名词化和名物化分别看成语法平面和语义平面概念[2]。
第一组 amazing,interesting,annoying;第二组jumping(cow),flying(spacecraft),sleeping(beauty)。是否都可笼统地定为V+ing作形容词,程工指出:传统观念认为,能受程度副词的修饰一般被认为是形容词区别于动词(现在分词)的一个主要特点。然而,在近期对英语的一些研究中,这个标准却带来了很大的争执[1]。Brekke和M ilsark等人就以程度副词very(及rather,how so,less,more)为鉴别标准,把担任定语的V+ing做了区分,认为只有第一组中的V+ing是形容词,而第二组中的V+ing则是动词的现在分词形式[3-4]。而Borer却认为,第二组中各词不能受程度副词的修饰脱胎于各自原动词的特性,只表明它们和第一组中各词有区别,而不表明它们不是形容词[5]。她认为,应该把第二组中各词看成是形容词,而不再是动词,理由是与一般的动词不同,它们能作定语,不能带宾语和补足语,可以出现在低于句子的单位里,而且一般表示性质。这些特性是和动词的典型形式或分词形式(如 the cow is/ was jumping中的“jumping”)是不一样的。谁是谁非暂且不论,但可以看出:仅限于语法层面的词类鉴别是复杂的。于是,学者们又从语义层面进一步探讨。程工指出Brekke和M ilsark等人在上述论述的基础上提出了一个“感事限制”(experiencer constraint),规定V+ing形式只有在涉及一个感事时才能成为形容词。Emonds(1988)则提出了一个折中性的意见,他把第二组中的V+ing形式叫作“内部性的”动词和“外部性的”形容词。
第一种观点是V+ing在作主、宾语时词性变成了纯粹的名词,也就是说“名物化”或者说“名词化”了。如:The (immediate) publishing of the book is surprising./We are all surprised at the (immediate) publishing of the book.
第二种观点是把主、宾语里的V+ing分析成动名词,而干脆不说它们是名词。如:The book’s being (immediately) published is surprising./We are all surprised at the book’s being (immediately) published.
第三种观点是V+ing在作主、宾语时保持动词特性不变。如:The book being (immediately) publicshed is surprising./We are all surprised at the book being (immediately) published.
Quirk等认为,动词可以通过“动转名词(verbal noun)”的形式担任主语,这时,动词的特性完全消失,变成了纯粹的名词[6]。对于:a.The painting of Brown is as skillful as that of Gainsborough.(Brown的画(或画技、绘画动作)与 Gainsborough一样娴熟)。b.Brown’s deft painting of his daughter is a delight to watch.(Brown熟练地画他女儿令人赏心悦目。)Quirk等认为painting实际上是(抽象)名词,因为它不仅可被定冠词(a句)或所有格(b句)修饰,而且也可以被形容词修饰,并且不能直接带宾语,宾语需要介词“of”的引导。
动词还可以通过“动名词(gerund)”的形式担任主语。这时,动词保留自身的特点,同时又失去了一些特点,而添加了一些名词的特点。如:Brown’s deftly painting his daughter is a delight to watch.(Brown熟练地画他女儿令人赏心悦目。)
Quirk等认为动名词是名词性与动词性的一种混合体:它可带领语,这点是名词性的特点;与此同时,它又可被副词修饰,而且可以不需“of”的引导直接带宾语,这又是动词性的特点。
程工指出,在相关问题上的争论很可能是由于目前分析机制的不足造成的[1]。也就是说,无论是认为主、宾语位置上的V+ing全部都变成了名词的观点,还是认为它们仍然保留有动词的词类性质特点的观点,都是有缺陷的,而这一缺陷在现有的分析体系中是难以克服的。因此,为了有效地解决问题,有必要引入新的分析机制。
在语法结构层面上,对于V+ing形式一直存有一些问题。外研社出版的《郎曼英语语法》[7]中称V+ing形式用作动名词或现在分词,这两大功能之间常有一些重叠或混乱,故往往难以、也不必要做出有效的区别。概念界定重叠、混乱甚至矛盾的说法不在少数;有些用法难以自圆其说;结构上的成分分析死套辞书提出的句型等,如:They found the story amusing.和I dislike him telling lies.两句中,amusing和telling lies在性质上完全对等吗?对于担任定语的V+ing形式,如1) amusing,interesting,annoying和2) jumping(cow),flying(spacecraft),sleeping(beauty)等,是不是前者可看成是形容词,而后者则是动词的现在分词形式。最为突出的一个问题:对于一些结构和用法,简单地归纳为“惯用法、非正式体、口语化、随便、特殊情况等”,如:不说He imagined to be blind,而说He imagined being blind。仅仅要求学生将此作为该词imagine的惯用法而死记是不够的。如何解决,那就要从语法结构层面深入到内在特征、应用语境、制约条件等。从语义层面来进行分析,吃透潜在语义特征,作文或译释才能到位。经过对繁杂的V+ing形式的使用情形进行了梳理,本文选定几种V+ing形式作为案例,来分析其潜在语义特征。
传统语法认为在正式文体中,V+ing复合结构中逻辑主语一律用所有格,(除了因为结构上的原因,无法用所有格而外,如:The teacher insisted on the student who disturbed the class apologizing.等)否则,就是“非正式、口语化、不庄重、不文雅、自由、随便”。但又因例外众多,王道发最后的结论是“总之,V+ing复合结构中逻辑主语到底用什么格,这主要是由习惯用法以及句子结构的需要而决定的”[8],显得模糊而且勉强,为何不从语义层面进行一下分析呢?
例如:This picture shows a w ife being beaten by her husband.此句一定是非正式、口语话吗?也难以把being beaten by her husband理解成宾补或定语。从潜在语义分析,强调的是妻子遭到丈夫毒打,是这一事实的现时性和生动性,突出的是人a w ife和行为being beaten by her husband两个并等的实体内容。因此,不可译成“照片展示了一个受丈夫毒打的妻子”或“照片展示了妻子的受丈夫毒打”,而应译成“在这张照片上,一个妻子遭到丈夫毒打”。
例如:Father agreed to me becom ing a military serviceman.此处用宾格me,潜在的语义为:可能是我已经参军之后父亲不反对,也可能是父亲同意我将来参军。如将me换成my,显然不一样。
例如:I dislike him telling lies.他已经撒谎了没有。此句并未限定,潜在的语义有时间概念上的不限定,如果说I dislike his telling lies.或I dislike him for telling lies.则看得出时间上的所指,他已经撒过谎了。
例如:The possibility of man's traveling to the moon has been proved.(例1)
The prospect of man traveling to the Mars appeals to all of us.(例2)
上述(例1),man’s traveling的名词化特征极强,因为人类去月球早已成为事实,因此,man’s traveling只是早已发生的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traveling的动作行为意义已经很弱,完全可以看成是一个名词化的结构。(例2)中不用所有格,并不能说就是口语化、非正式、随便,因为人类还未登上火星,只是构想中的一种远景,man traveling这种结构体现了很强的动作行为特征,更为形象生动。
例如:A ll she wants is her son being given the job in the near future.一方面是儿子尚未得到工作,一方面是母亲非常希望“儿子得到工作”能真真切切地发生。her son being given结构更突出了动作行为特征。
例如:My daughter staying up so late worried me.真正让我操心的还是 daughter这个人,而非只是staying up so late这个行为。He was like an old tree blooming again.他真正像的是an old tree,而非只是bloom ing again。此句中如何从结构上定位blooming again,看成是定语或补足语,都不当,而应是和an old tree合在一起,作为一个逻辑主语和V+ing结构的整体部分。可以看出,这些句子的全面准确含义更多地是由语义关系意义决定的,而非句法关系意义。
笔者从《新编大学英语》[9]1~3册共36个单元中挑出18处素材,均为V+ing复合结构中逻辑主语应为所有格形式而事实上未用所有格。这些均进入了教材,因此不能被认定为口语化、非正式、随便。限于篇幅,此处只选3处进行分析。
What struck me about this encounter was not the wealthier man helping out the less fortunate one.It was the homeless man stopping to thank him despite being desperate to escape a room full of disapproving people.(使我深深触动的并不是那位更富有的人帮助一位不幸的人,而是那位无家可归的人尽管急于要逃离这满屋子讨厌他的人,却依然停下来感谢这位富人)。
是什么深深地触动我,是the homeless man和stopping to thank两者合在一起,缺一不可。别人帮你开门,你停下来说声谢谢,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但这样的一位homeless man,处于这样的境地,仍能不忘停下来说声谢谢,这才深深触动了我。此处逻辑主语以通格而非所有格形式,更能体现出struck 行为的两个施事主体要素:the homeless man(他的人格、品德)和stopping to thank(行为),显然,这其中的语义要比所有格形式的语义更深层、更广阔。
My favorite example is the story of three elderly gentlemen traveling by train in English.
Countless women have related stories of Tyson asking them for sexual favors and then…
既然是故事,那就是关于什么人,正在做什么事……。逻辑主语以上述形式呈现,显然比用所有格形式更能突出故事正在发生的生动性和逼真性。
I heard that the director had hammered his plan into everyone’s head.
I heard the director(’s) hammering his plan into everyone’s head.
前句陈述了主任把计划硬灌给了每人(这条消息),而后句潜在的语义还有具体的细节,比如主任的滔滔不绝、声嘶力竭、每个人的不耐烦等。Dixon,R.M.W指出:A THAT complement essentially refers to some activity or state as a single unit,w ithout any reference to its inherent constitution or time duration.In contrast,an ING complement refers to an activity or state as extended in time,perhaps noting the way it unfolds[10].
吴国良认为[11]:用不定式其含义往往带有主动的意向或有意识地选择去做(不定式所表示的)事,而V+ing形式则用来表达一个对其所表述的行为的喜爱(或厌恶)的比较被动的态度,由此可解释乐观类动词通常跟不定式,而悲观类动词多用V+ing形式,如:I love to have (dislike having) a big party w ith many friends.据此可以让学生做hope to do,want to do,like to do,dislike doing,avoid doing,hate doing,deny doing这类练习。当然,其中也有个别例外,但这种概括易于掌握,从教学角度讲还是可取的。对那些两种都要用的动词指出含义上的细微区别,以便让学生用得更为贴切。
不定式往往指当前或眼下实实在在要实施的某一具体行为,V+ing形式通常指的是一种经验性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总结。如:It is (of) no use crying./ It is (of) no use to cry.两者在结构上都是对的,只不过前者的使用频率更高,因而很多人以为后者是错的。用to cry表示的是你此时此刻哭鼻子是没有用的;用crying则是讲的任何时候眼泪都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振作起来采取行动,这是一种经验性的总结。为什么It’s no use crying over spilt milk.被收录,而不能说It’s no use to cry over spilt milk.就是因为这是不限于特定时间和场合的普遍适用的道理,而不是特指某一具体行为。
V+ing悬垂结构(dangling)或称游离结构(unattached)、无关结构(unrelated),除了已转为独立成分、在句中常作插入语(如putting it mildly)用法之外,还被用于其他很多情形,尤其是在科技语文体和文学作品中。这类结构看似违反语法规则,但又是语言实践中的客观存在现象,其存在的合理性便在于V+ing的潜在逻辑主语还是可以通过分析、根据一定规律得出的。如:It was cold getting up this morning.真实主语是非人称代词it,getting up的逻辑主语无需交待,而是泛指任何人,此处它只起了一个说明大致时间的作用,常理而言,人们起床肯定是在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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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句中,真实主语(即主句谓语的实施者)和游离 V+ing的逻辑主语常为泛指人称代词 we,people,one,you等。看得出来,主句谓语的实施者和游离分词的逻辑主语相一致,常为泛指人称时,也能成立。
I want (desire,w ish) going to Beijing University next year.何以为病句,为何只能跟不定式?这是因为人们想要的可以说成是“unreal”,而想要中的“unreal”情况,根据Jesperson,应该用不定式。那么,何以解释He imagined to be blind.为病句,而要用He imagined being blind?类似的还有fancy,feel like用法等。不难看出He imagined being blind中存在着V+ing形式的共时特征,imagine和being blind之间只能是共时发生的。
在be annoyed w ith,be surprised at,be shocked at,be proud of,be delighted w ith这类表示情绪感受的词之后的V+ing复合结构中,逻辑主语的形式呈现出越来越多用名词主格或人称代词宾格的现象,如:
Mary was much annoyed with Tom speaking of it in public.
Jack’s mother is quite reasonably proud of him passing all the exams.
可以看出,这种倾向是有潜在的语义支撑的,因为was much annoyed w ith的内容是Tom这个人以及speaking of it in public这个行为两者合在一起。同样,is quite reasonably proud of的内容不只是Jack,也不仅是passing all the exams,而是两者合在一起。上述逻辑主语使用主格或宾格而非所有格的这种倾向,体现了对造成如此情绪感受的两个因素实体的并重强调,在正式书面语中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语法是描述语言规则的,是人们针对语言的呈现结构和用法特征总结出来的。但语法总结和归纳始终存在一些问题,主要有:一是语言实践中的一些现象是语法难以描述难以涉及的,它并不能包罗万象;二是合乎规则的语言结构表层下隐含的潜在语义仅靠语法分析是难以穷尽的。因此,要认真研究和注意的主要为:在实际的语言运用中不合语法规则的语言现象;合乎语法规则的结构中所隐含的潜在语义。
[1]程工.语言共性论[M].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
[2]胡裕树,范晓.动词形容词的“名物化”和“名词化”[J].中国语文,1994,(2): 81-85.
[3]Brekke M.The Experiencer constraint[J].Linguistic Inquiry,1988,(19): 169-180.
[4]M ilsark G L.Singl-ing[J].Linguistic Inquiry,1988,(19): 611-634.
[5]Borer.V+ing: It walks like an adjective,it talks like an adjective[J].Linguistic Inquiry,1990,(21): 95-103.
[6]Quirk R,Greenbaum S,Svartvik J.A Grammar of Contemporary English[M].Hongkong: Longman,1973.
[7]L·G·亚历山大(原著).郎曼英语语法[M].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0.
[8]王道发.英语非谓语动词用法[M].北京: 国防工业出版社,2004.
[9]应惠兰.新编大学英语[M].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0.
[10]Dixon R M W.A New Approach to English Grammar,on Semantic Principles[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1.
[11]吴国良.现代英语句法与语义[M].北京: 航空工业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