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治国
(襄樊学院 文学院 , 湖北 襄阳 441053)
突围,通常用来形容摆脱困境或险境以获新生的悲壮,也是目下地域文学的研究者必须的选择。因为这不仅关乎地域文学的命运,更攸关整个社会科学繁荣发展的未来。
进入21世纪,伴随着国际赛局的改变,表征着国家文化软实力的社会科学的重要性愈发鲜明地凸现。2004年党中央审时度势,发布了《关于进一步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的意见 》,从“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事关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全局”战略高度,将社会科学提升到“与自然科学同样重要”的地位,大力提倡建立中国学派和学术创新——在这样的语境中,每一个社科工作者都没有理由不为推进社会科学学科的创新发展尽职效力,包括为改善和优化社科研究的内外部环境建言献策。
一
作为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的社会科学研究的重要一翼,中国文学研究毫无疑问地涵纳着地域文学研究这块极富个性特色的学术领地。然而,与中国文学研究的显要位置与有声有色成强烈反差,地域文学研究的边缘化状态和黯然失色令人堪忧。
外部大环境的欠佳显然对地域文学作为人文学科的成长极为不利。实用哲学、行业隔膜导致的社会轻慢成为集体无意识;市场经济大潮下功利主义价值观甚嚣尘上,使得某些政府决策者和主管部门的态度冷漠与吝于扶持变得理直气壮;在学术圈内,有识之士力主地域文学成为能进入国家规划的专业目录的二级学科的呼吁如空谷足音。但由于尚无学者“对其学科基础、理论架构和学科合法性作出明确而系统的论述”[1],因而,地域文学成为被官方认可的二级学科并因此能获得稳定的学科建设经费的可能性,至少在短期内还十分渺茫;本应为社科研究提供展示窗口的多数专业类与综合类核心和权威学术期刊,几乎对地域文学研究采取“闭关”政策,殚精竭虑的研究心得展示渠道不畅,给研究者的积极性造成不小挫伤;研究主体的人员匮乏、阵容不齐、力量薄弱是地域文学研究的致命瓶颈——尽管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外部环境不佳引发的可怕后遗症;研究者的学术素养不高、视野狭隘、思维模式固化、研究方法单一,再加上在实践中研究者还时常遭遇“真批评与顾面子”、“作家的‘越界写作’与地域身份认定”、“文学批评与资料整理”等诸多矛盾[2],导致地域文学研究难以深入展开,真正有价值的学术创获如凤毛麟角,大多数的研究成果乏善可陈,学术创新难以实现。
尽管如此,出于对地域文学研究重要意义和学术价值的清醒认识,出于对外部环境终将改善的信心,我们宁愿对地域文学研究的前景保持低调的乐观。研究者固然有权对阻碍学科发展和学术进步的不良现象发出批评之声,但一味地愤世嫉俗和怨天尤人却无助于问题的最终解决。
二
较之于外部环境,内部因素才起决定作用。因而探讨如何发挥研究者的主观能动性,如何改进研究方法和选择研究路径,对促进地域文学研究的学术创新和学科进步而言,比指斥外因的不公更有务实的效用。地域文学研究欲在内外交困的艰难处境中突破重围并焕发生机,其出路在于研究者献身学术的精神持守,内强素质的自我重塑,寻求恰当路径和科学研究方法打造优质乃至尖端成果的学术创新。
献身学术的精神持守,是地域文学研究者职业身份所决定的“职业精神”[3]的集中体现,是其安于寂寞、甘于清贫与淡泊于名利、淡然于嘲讽的定力之源,也是地域文学研究在泥泞和坎坷中艰难前行的巨大推动力。所谓自我重塑的“化蝶之变”,对学科的突围来说,就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孤立行为,而应该是从业者的集体觉悟。
地域文学研究对古代至现当代文学资源的整理发掘与即时追踪批评,工作浩繁而艰巨,单凭少数人的零打碎敲显然难以奏效,因而组建规模型阵容齐整的专业化团队是当务之急。“专业化”,一方面标示着团队主体为“科研人员、文学教师、人文知识分子、本国文化代言者”[3]的职业身份,它的另一个潜台词则是指研究者具备过硬的业务素养。
和一般的文学研究相同,完备的知识结构是地域文学研究者必须具备的起码素养。文、史、哲的沟通与圆融,扎实的文学理论功底,熟悉并熟练运用文学的基本研究方法之类,是完备知识结构的应有之意。而中西皆通且能相互融合则是对研究者学识的更高期许。
明确研究对象的特性和研究所要达到的目的,是研究者问题意识的体现,这可能比丰富的知识储备更为重要:“没有问题意识,即使你已经融汇中西也难以做到学术创新,因为你找不到学术创新的入口”[4]。问题意识的另一层意思,是要求研究者有批判与怀疑精神,敢于超越前人,敢于在观点上推陈出新。
善于发现研究对象的意义与价值能体现研究者独到的审美眼光。与研究中国文学一样,地域文学研究也要充分体现文学研究的学科伦理:无论采用何种理论与方法,均为审美研究服务。把文学作品或文学现象仅仅当作印证或诠释某种理论或方法的材料,是丧失学科特性的异化之举。因此,研究者通过不断训练和领悟以提升审美感受力,从研究对象那里不断发现和发掘有价值的审美元素,是地域文学研究学术创新的正途。
为地方文化建设经济发展服务,是地域文学研究者维护与彰显学科特性需要培养的自觉意识。在这样的意识下,所进行的研究才能摆脱一般文学研究在视角、切入点、研究方法、侧重点等方面的窠臼,地域的自然及人文环境与作家创作的关系研究、不同地域文学之间的比较研究将成为地域文学研究的基本向度,作为研究核心范畴的地域性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地被凸显,文学的地域特色才能更好地被保护与开发利用。
在地域文学研究尤其是当代部分的研究中,研究者与研究对象建立怎样的关系,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学科逻辑能否正常延续。为此,两种不良倾向必须克服。一种倾向是研究者与作家彼此“敬而远之”甚或“老死不相往来”。这固然让研究者丢掉了“情面”顾虑,可最大限度地保持批评与判断的独立性,但负面影响也许随之而来:研究者对作家创作的最新情况和创作动机不甚了然,“知人论世”条件的缺失,可能使研究陷入盲目,更可能导致观点、结论的片面与武断。另一种情况则是对学科伦理的败坏:研究者与作家过从甚密,“不负责任的友情”驱逐了批评家应有的职业操守,作家及其作品被信口雌黄地“指定一个并不恰当的位置”,致使严肃的文学批评“沦为令人反感的广告术”[5],失去了应有的权威性和公信力。因而,我们主张研究者与作家建立亲密而又保持适度距离的诤友关系,既有助于消除彼此隔膜以增加信任度,也有利于增强研究者研究的针对性、公正性和批评的有效性,从根本上保证地域文学及其研究的健康有序发展。
争取高级别的科研课题与举办高层次的学术会议,是地域文学研究得以打造出培育与展现优秀成果平台的有效路径。申报课题的过程,是研究者知识积累、凝聚团队集体智慧的过程,也是研究者进入学术前沿以明确“问题域”、培植新的研究增长点的过程。借助科研课题这个平台,可以在一个较为充裕的时间段里对某些有价值、有意义的重大问题展开符合学科规律的学术研究,可以避免散兵游勇式的单打独斗,充分发挥科研团队的协同攻关作用。获批的课题有经费支持,能促进研究成果更快、更好地转化与推广。
召开学术研讨会是开展文学研究的一种形式,也是推出研究成果的一种方式,有助于提升作者及其所在地的知名度,能扩大地方文学的社会影响。重庆的学者曾诟病本区域的同仁在巴蜀格局中谈论重庆文化的“内部讨论”式研究,难以把重庆地域文学的研究引向全国。主张把重庆文化和文学置于中国现当代文学和文学多维互动空间来讨论,把重庆地域文学研究变成全国性的事件[6]。它给人们的启发,不仅在于要有将地域文学置于全球化背景和中国文化系统中予以讨论研究的宽阔学术胸襟与视野,还在于举办学术会议也要瞄准规格上的全国性与国际性——囿于本地域人员参加的低规格的“内部讨论”式学术研讨,不能说没有意义,但能够产生的影响肯定十分有限。
三
除了上述研究主体的学养、研究者与研究对象的关系处理、成果培育与转化路径等问题,研究方法的选取与运用,对地域文学研究的学术创新意义同样不可小觑。学术研究方法的选择,取决于学科的特性及其研究所要达到的目标。对地域文学而言,其学科性质无疑归属于文学类,其研究通常旨在探讨文学地域空间上的差异性,因而传统文学研究的方法依然需要并且有效,如社会历史批评的方法。同时,比较文学的研究方法如平行研究和影响研究等方法,地域文学研究也需时常采用。另外,鉴于地域文学与文学地理学的密切联系,地理学、文化地理学的方法也不能弃之不顾。
处理好资料整理与文学批评的关系,对保障地域文学研究的学术品位至关重要。与一般文学研究相比,地域文学研究的资料整理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整理的资料可以结集汇编,但不等于研究成果。只有对完备的资料进行分析论证,突出艺术批评和审美判断的内容,才意味着真正进入到地域文学研究的机理,取得的成果也才具有学术价值。所以,地域文学研究不能仅仅满足于资料的收集整理,要把研究、探讨、学理批评作为出发点和立足点,也即“批评家要认真总结作家创作的成就得失和文学现象的意义价值,使批评回到批评本身”。[2]
采用与地域文学有关联或相交叉的其他学科的方法展开研究,在拓展地域文学审美的本体研究空间的同时,还能使研究的价值得以增值。诚然,地域文学的学科特性在于其地域性,但其研究的着力点不能仅限于此,而应设法开拓文学的空间维度。在研究对象上它也不是囿于研究地域性或区域性的文学,而是把文学的地域性作为一种新的观照视角,从而走出文学研究中的单一时间维度的限制。立足于从空间的维度来观照文学的地域文学研究尤其青睐文学的环境因素,与文化研究等方法相通。因此,“地域文学的研究必然与对地域传统、地方历史以及地域文化心理、自然环境等的研究密不可分。民俗学、文化人类学等视角的引入对地域文学研究都会大有裨益。”[1]
文学研究不仅能通过发掘文学作品的审美价值展现文学魅力,满足人们的精神与情感需求,而且能转化为生产力,推动地方经济、社会、文化发展。秉承学院式学术传统为文学研究添砖加瓦固然是地域文学研究的本分,而服务地方经济文化也是地域文学研究的应尽义务。
地域文学研究服务地方的最佳途径在于与旅游产业联姻。文学向来与旅游结有不解之缘:“旅游活动催生了无数精彩的文学作品,而文学作品的意象、场景、人物以及与作家相联系的场所也对游客构成强烈的吸引力。”[7]在理论层面,一方面,悠久的文学历史所积淀的众多作家资源、故事情节资源、小说场所资源以及山水诗歌资源的有机融合[8],形成了各地域独特而丰富的文学旅游资源;另一方面,加强自然资源与人文资源的整合[9],广泛开发和充分利用文学资源以发展人文、绿色、生态旅游,能保障旅游业可持续发展,已是学界和社会的普遍共识;在实践层面,借助于地域文学研究所彰显的文学魅力打造文化品牌以激活旅游产业的好戏在全国各地频频上演:浙江绍兴利用一代文豪鲁迅小说的人物资源、情节资源与场景资源成功开办“鲁镇文化园”,湖南湘西借乡土作家沈从文的知名度来提升凤凰古城的旅游品位,苏北界首镇借助地域风情小说家汪曾祺的文学感召力进行的“水乡风俗园”项目的成功策划,江苏南京利用对清代戏曲家孔尚任《桃花扇》的研究开发李香君故居,等等,均是地域文学研究与地域或区域旅游业联姻的成功案例。这也令人信服地说明:地域文学研究不仅能履行发掘文学价值的专业本分,也能出色扮演繁荣地方经济的文化“推手”。
参考文献:
[1]李仲凡.地域文学作为二级学科的可能性[J].社会科学战线,2009(11).
[2]李晓峰.略论我国地域文学研究的现状与困境[J].文艺理论与批评,2010(3).
[3]时胜勋.文学研究:学术生态与职业精神[J].社会科学,2010(7).
[4]朱利民.比较文学与学术创新[J].学术月刊,2007(3).
[5]南帆.理论的紧张[M].上海:三联书店,2003:2.
[6]李永东.重庆地域文学研究中的文化视野建构[J].红岩,2009(5).
[7]贾鸿雁,王金池.从建构主义真实性看文学资源的旅游开发[J].旅游学刊,2009(5).
[8]丁晨.论文学的旅游价值与文学旅游资源的开发[J].湖南社会科学,2006(2).
[9]冯年华,汤澍.略论旅游文化及其整合[J].南京社会科学,200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