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虫的花园

林海燕

端午节被岳秀峰称作鸭蛋节，因为和粽子、绿豆糕相比，他更喜欢咸鸭蛋。虽然别的节也能吃到咸鸭蛋，但是，和端午节的相比，油就少了许多。他尤其喜欢吃那种有橘黄色蛋黄的油汪汪的咸鸭蛋，他把那种叫做极品咸鸭蛋。

因为这段时间，岳秀峰的嘴里“鸭蛋”出现的频率很高，玉米粒便好心提醒他：“小心祸从口出。”

“你是担心母鸭们会长途跋涉来找我算账?”岳秀峰问。

“那倒不是!只是鸭蛋这词在校园里名声不好，我担心你天天把它挂在嘴上，期末考会得鸭蛋。”玉米粒说。

“那我连挂两个鸭蛋还挂一根糖葫芦不就能得100了?”

“如果那样，你就成河马了。”

“什么意思?”

“嘴巴超级大。”

“你!”岳秀峰举了举拳头，随即又放下说，“你是不知道，那鸭蛋可是世间少有的美味啊!”

玉米粒同情地望着他说：“成鸭蛋还是世间少有的美味?我真为你的味蕾感到悲哀。”

岳秀峰听了这话，不但不生气，反而毛毛虫的花园笑着说：“看来，你是真没吃过极品咸鸭蛋，明天，我带两个来给你尝尝。”

“你那两个鸭蛋不是鸭子下的?”

“虽然是鸭子但却不是一般的鸭子，是我们老家散养的鸭子下的，我叔叔用祖传秘方腌制的。”

“那我倒要尝尝!”玉米粒听他这么一说，便对那两只神秘的鸭蛋充满了期待。

第二天，岳秀峰早早就把两只咸鸭蛋放进了书包，可到了学校，他却傻眼了，蛋黄被挤碎了，书啊，本啊，都被染成了橘黄色，可怜的语文书还在往下滴着蛋黄油。那曾让他无比骄傲、让玉米粒无限向往的橘黄色的油，此时，正以一种十分滑稽的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早读还没有开始，讲台上无人。班上最爱看热闹的魏魏雨便跑了上去，清了清嗓子说：“今天的菜谱是，语文书沙拉，数学书沙拉，英语书沙拉，作文本沙拉，补充习题沙拉……”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岳秀峰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主厨岳秀峰，请问客人，您想吃哪种沙拉?”

“哈哈哈!”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这时，一个同学悄悄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唐老师便来了，径直走到岳秀峰面前问：“你怎么又带东西来吃了?”

“我、我是带了鸭蛋来，可我，不是想吃……”岳秀峰没想到老师来得这么快，有点慌。

“不是吃，难道是观赏?”唐老师不相信他的话。

“他是带来给我的。”玉米粒站出来说。

“带给你观赏?”

“不!带来给我吃!”

“你们俩都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唐老师说。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岳秀峰就犯了嘀咕。

“怎么这么快老师就来了呢?一定有人告密!”他对玉米粒说。

“没错儿!而且，我还知道告密者是谁!”玉米粒神秘地说。

“谁?”

“叶江雪，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出去。”

叶江雪是他们班的劳动委员，扫帚兵的总司令。有一回，她的部下——一把早已伤残的扫帚老兵，在一次死角垃圾歼灭战中，断在岳秀峰的手中。她二话不说，立即向唐老师汇报。为此，岳秀峰的心里像堵了一块棉花，即使过了很久，阴影都还在。

玉米粒就更不走运了。有一次，岳秀峰请了病假，他义不容辞地代同桌擦黑板。可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他够不着黑板的顶端，于是，就拖了张桌子过来，站在上面擦。

叶江雪看到，突然大喊一声：“你违反操作规程，我要告诉老师!”

玉米粒一听“告诉老师”，吓得从桌子上摔了下来。跌得有多惨就不说了，总之，因肺炎入院的岳秀峰都来上课了，他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叶江雪就像是我们身边的监控探头。”岳秀峰说。

玉米粒点了点头。没有人愿意长期在监控探头下生活，于是，他们便合计整一整她。

这天，叶江雪穿着她妈妈刚从上海带回来的针织衫来上学，她以为女生们课间都会围过来看，可是，大家却躲得远远的。她想喊程梦萦一块儿上厕所，可程梦萦却连连摆手说：“我不急!我不急!”

“那就当陪我!”叶江雪说着就走过去想拉她。

没想到，一向胆大的程梦萦却把手藏在背后说：“别拉我!我不敢和毛毛虫握手。”

“谁是毛毛虫啊?”叶江雪叫了起来，“穿针织衫就是毛毛虫啊?亏我还拿你当朋友!没想到，你的嫉妒心这么强，人家穿了件新衣服就看不舒服了，还给人起外号。”

“我没给你起外号，只是，你也太新潮了，拿毛毛虫当装饰物。”程梦萦一边往后退一边说。

“毛毛虫!”叶江雪还没说什么，她的同桌韩佳月倒先叫了起来。此时，她才发现，叶江雪的后背爬着二十多条毛毛虫，而这一堂课，她竟然与虫共舞。

程梦萦不想让好朋友下不来台，便说：“其实，这些毛毛虫七彩斑斓，也挺好看的。你的眼光十分独特。”

“谁把毛毛虫放我身上的!?”叶江雪终于爆发了，她的这一声尖叫足以让麻雀闻风丧胆，却没能镇住那些调皮的同学。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别人放的呢?也许是毛毛虫自己来的呢!你这针织衫上有这么多的花，它们可能以为是花园呢!”曹梦章说。

“毛毛虫的花园?”寂寞张推推眼镜说，“这倒挺有意思。”

叶江雪气极了。转身就往老师办公室跑。

“是不是要成立毛毛虫专案组啊?我来任组长如何?”曹梦章冲着她的背影喊。

不一会儿，唐老师就来了。她的脸上乌云密布，虽然校医已经用技术手段将毛毛虫与叶江雪的毛衣成功分离，但这件事的性质十分恶劣，她决定一查到底。

“毛毛虫是谁放的?你们为什么要搞这种恶作剧?”她严肃地问。

教室里鸦雀无声。

这时，叶江雪突然指着曹梦章说：“肯定是他放的，他还说，我的衣服是毛毛虫的花园呢!”

“冤枉啊!”曹梦章叫了起来。

尽管玉米粒在底下一个劲地拉岳秀峰的衣角，但他还是站起来说：“毛毛虫是我放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唐老师问。

“因为她总喜欢打小报告。”

“让老师了解你们的情况不好吗?”

“可那只是打小报告的人眼里的情况，也许是掺了水的，也许是变了形的，也许是变了质的……”岳秀峰一连说了许多个“也许”。

在听了许多个“也许……”之后，唐老师在沉默中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