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美衡
当代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重大突破:评 《张炯文存》出版
任美衡
在经过多年的酝酿之后,湖南大学出版社于2011年隆重地推出了10卷本精装的 《张炯文存》。当代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经过了改革开放30年的发展,已逐步地形成了比较鲜明的中国特色及其完善的、以实践性为主导的理论体系, 《张炯文存》可谓其中突出的颇具代表性的体现。为此,中国作家协会在现代文学馆召开了高规格的出版座谈会,铁凝、雷达、钱中文、李敬泽、吴义勤等五十余位文艺界人士与会并对之进行了高度的评价。铁凝在讲话中指出:《文存》是张炯先生半个多世纪以来从事文学工作成果的结集,洋洋五百万言,纵横古今,史论兼备,从早期多种样式的文学创作,到后来体大思深的文学理论、文学史和文学评论,不仅全方位展示了作者丰厚的学养和丰沛的才情,更清晰地反映了中国文学几十年来,特别是新时期以来走过的思想道路,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也是社会主义文学的重大收获。
《文存》的贡献表现在多个方面。
第一,对新时期文学批评的探索与推进。改革开放之初,文学批评遭遇了巨大的危机,如何 “正本清源”并使之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张炯为此作出了坚持不懈的努力。首先,张炯比较完整地通读了马克思主义文论的经典论述,而不是断章取义,纠缠于某种观点或者某些论断,从而使他具备了批评的哲学精神、全局眼光及辩证的态度。尤其当他面对新时期以来中国文学的发展时,表现了极大的理论创新勇气和开拓精神,如梳理当代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基本概念、范畴及义域,使之焕发出新的生命;将马克思义文论的基本原理与当代文学实践相结合,撰写了 《社会主义文学艺术论》、 《人性、人道主义问题》、《毛泽东与新中国文学》、《文学真实与作家职责》等著作,比较系统、深刻地表达了对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国化的积极思考。不过,他并未止于理论的抽象性,而是始终活跃在文学现场,既以独具特色的文学批评为新时期文学呐喊,又不遗余力地匡救文弊。据不完全统计,经他评论过的作家作品数以百计,既有已奠定了文学史地位的刘白羽、刘心武、王蒙、莫言、苏童等老作家,也有崭露头角的文艺新人;既跨越了古代与近代的时间界限,又涵括了世界华文文学;既有对文本的具体、详细的解读,也有对 “朦胧诗”、“探索性戏剧”、“先锋派小说”、“欲望写作”、“寻根文学”等现象及其规律深刻、宏观的把握。总体来说,张炯 “不但发展了以作家作品为对象的微观批评,而且大大加强了不同时段、不同地域、不同文体的带有全局性的宏观批评;不但引进形式主义、结构主义、解构主义的批评,还发展了印象主义、心理分析派和比较文学派的批评;不但尝试了原型批评、系统分析的批评,还尝试了文学人类学和语言学、符号学的批评”。这种以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历史的批评为主导的多视角、多方法、多层面的批评实践,既体现了 《文存》学术视野的开阔和思维的活跃,也体现了著者的学养深厚和能够更好地阐释新时期纷纭复杂的文学现象,使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达到了相当的深度和广度。这样,张炯以中国化为目标、立足于理论与实践的互动,广泛地借鉴古今中外文艺理论与批评方法,积极呼吁并大力实践 “实事求是的文艺评论”,把当代文学批评创造性地提升到了一个新阶段。
第二,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倡导与建设。改革开放以来,当代文学发展呈现出了异常复杂的审美态势。钱中文、童庆炳、叶舒宪、王晓明、陈思和、曹顺庆,以及隋秀玲等学者都对之进行了批判:随着中国社会经济的深刻转型,精英文化不断分化,价值观念多元并立,大众文化、消费文化、娱乐文化得以空前繁荣,并对文学艺术进行了全面的渗透,导致了当代文艺创作无论在创作上,理论批评上,还是在文艺的传播与接受上,都出现了诸多不良的病症,如极端膨胀的个人化写作,迎合庸俗低级趣味的写作,违背艺术规律的商业化操作等,都显示出时尚文艺价值观的混乱与良智价值观的缺失,这对文学艺术本身及其对文艺精神所带来的消极影响,是不容忽视的。在对新时期文学深刻的观察与思考中,张炯本人也旗帜鲜明地提出:在我国的现实社会中,存在着多种价值观,人们对于价值观的选择也是自由的,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任何价值观都具有同等的价值和效用;在推进当代文学创作及其批评的发展过程中,必然要求科学的符合时代要求和人民利益的评价标准,在我国今天,就要求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符合的评价标准。这是因为,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包括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爱国主义的民族精神、改革创新的时代精神和社会主义荣辱观所构成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不仅表达了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本质内涵,也显现了我国当代社会意识形态的主流特点,因而也是最有包容性、最追求客观性和科学性的评价体系。为此,他不但在 《创作的思想导向》等著述中倡导今天作家要努力学习和把握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从而正确地认识世界、认识社会生活、认识在这社会中生活的人及其相互关系;辩证地梳理和深入评价了文学创作中的 “人学”等文艺思潮,严正地批驳了某些作品片面地强调人的自然性、个体性和潜意识的极端倾向;对真善美等共同价值及其现代内涵进行了重构。当然,这些问题是十分复杂的,如有的作家,就世界观获主观思想导向的总的状况来说还是进步的,却有时写出了倾向不好的作品;有的作家,他的思想中虽不乏很反动的观点,某些作品的思想倾向却相当进步。对作家的世界观或主观思想导向与其文学创作的关系究竟应该如何认识?为此,他强调在正确了解作家世界观、思想导向在文学创作的作用问题上,有两种片面的认识必须反对,一是 “世界无关”论,二是“世界观万能”论。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的文学艺术保持高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及其正确的社会主义导向。概而言之,无论是文学史论,还是文学短评,以及在序跋、演讲和访谈录中,都坚定地贯彻了他对正面价值建设的倡导及其始终不渝的实践精神。
第三,对现实主义艺术的拓展与深化。在80年代的 “方法热”中,象征主义、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未来主义、意识流小说、黑色幽默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文学潮流大行其道,现实主义艺术则遭遇了轻率的 “过时论”指责及其合法性危机。对此,张炯深刻地审视了当代文学发展的实际情况,既通过 《新中国文学史》纵向、整体地考察了现实主义在我国的流变及其表现形态,又横向、层次性地剖析了新时期文学艺术中现实主义发展的基本特征,如追求生活描写的多层真实性、艺术表现的开放性和思想穿透的人道性。既辩证地审视当今文艺已走向多元探索的活跃,创作方法无疑相当多样化了;又实事求是地指出现实主义并不曾被现代主义所取代,它仍然茁壮地存在和发展着,除了少数先锋性、探索性的文学作品外,在广大作家的创作中,现实主义创作浪潮仍然浩浩荡荡,这是无庸争辩的事实;如果从作品数量上看,也不妨称现实主义为主潮,并预言它决不会消失在诸多先锋性、探索性文学的丛林中,必将会不断向前推进。既通过 《创业史》、 《红旗谱》、 《东方》、 《人啊,人》、《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等作品的具体评论,对现实主义的基本要素如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真实性和倾向性,以及艺术家的主体性及其辩证关系等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和拓展;又对其在全球化背景下与其他艺术形式、市场经济和新科学技术等因素的 “相遇”所凸显的 “新质”进行了合理的辩护与推崇。既对现实主义在经验层面进行了描述和概括,又对其在哲学层面进行了反省和深化。如对于新时期六年文学所体现的现实主义特色,他进行了热情洋溢的概括:(新时期以来)革命现实主义传统不是简单地恢复,而是汲取以往的经验,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不断发扬和深化,不断地创造和积累新的经验,并从外国文学中借鉴有益的养分;在众多革命现实主义的作品中,作家们不断地向当代生活和历史生活的纵向掘进;……革命现实主义作家比之过去更重视真情实感,更注意写出处于各种社会关系影响中的各种人物、包括英雄人物和社会主义新人的丰富而复杂的内心世界,并努力反映由于社会关系的发展而必然产生的人物内心世界的变化。如何对有争议的作品作出恰当而准确的评价?张炯认为,只有从现实主义出发,才能客观的评价它的文学史意义。如 《绿化树》刚出版时,遭到了很多质疑、否定与指责,张炯不为时俗所局限,而是站在现实主义立场,高屋建瓴地指出:揭开历史生活不太被人所知的一角,《绿化树》以现实主义笔触,把生活本身赤裸裸地剖析给读者,真实到令人心灵震栗;尤为可贵的是,从那画幅的灰暗底色上,仍然透出革命理想的亮光,给人以希望、信念和精神上的升华。张炯以世界文学格局为参照,从具体的作家作品到宏观的文学思潮、从实践到理论、从历史到当代、从非理性主义到社会主义文艺的本质与规律、从文学现状到文艺方向等内容出发,力图建构中国特色的现实主义诗学,并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反响。
张炯在文学的多个领域都取得了比较重要的成就,除了上述这些贡献之外,张炯还多次参与了当代某些重大的文学活动,《文存》就是最好的记载,涵括了古今中外的相当丰富的内容。因此,《文存》还具有很强的史料性,在某种程度上见证了当代中国文学的复兴及其世界化进程,尤其是其中所涉及的诸多关键问题,更值得我们深刻地关注和再次探讨;其 “综合-创新”的研究方法,也潜在地透视了社会主义文学批评的发展程度、可能性及其重大收获。
衡阳师范学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