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育彭
(常州工学院,江苏 常州 213002)
英语习语一直以来都受到语言学者的关注,但因为其特殊性和复杂性,正如心理语言学家Gibbs所言,仅靠一种理论或模式是不可能解释各种各样的习语和话语情景的[1]75。Cacciari和Tabossi也指出,只靠一种方法或模式要完全理解习语的复杂性事实上是不可能的[2]。习语传统上被看成是语义晦涩、句法僵化、词法固定的多词结构,其意义是约定俗成的,人们不能从习语的组成部分得出其整体的意思。习语的整体意义和其各组成部分是一种任意的关系。因此,对习语的学习和理解是以假定习语是一个包含多个词语的固定结构为前提,就像理解单个的词一样,在词典里查找合适的意义就行了。然而,随着认知语言学的兴起,对语言的研究更加广泛和深入,人们发现语言和认知有着密切联系,人们的认知能力和方式反映在其语言之中。Lakoff 和Johnson发现,人们平常赖以思维和行动的概念系统在本质上是比喻性的[3]。近年来对隐喻、象似性和介词等的深入研究都取得了丰富的成果,为此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语言学者对习语的研究也从规范、描写到解释步步深入,从社会文化、语用和认知等不同的视角对其进行了研究,因此对习语的认识更加全面和深刻。文章借鉴合成性理论,拟从一个新的视角对英语习语做进一步分析和探讨。
从不同的角度对某一事物进行观察和研究有助于加深对该事物本质的认识。英语习语的合成性研究是近年来习语研究的一种新的视角和探讨,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语言学者的认可。其中取得成果的是由Cacciari 和Tabossi提出的构形假说[4]和由心理语言学家Gibbs和其同事Nayak提出的分解假说[5],两种假说的共同点是认为习语的结构不完全是凝固的,习语可以被分成不同的类型,大部分的习语都是可以被分解和分析的,其组成成分在习语整体意义的理解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习语的组成成分应当受到重视。Gibbs和其同事在以后的研究中进一步从认知心理和概念上对习语的理据做了探讨,为习语的合成性提供了有力的支持。Kovecses和Szabo也从认知语义学的角度对习语进行了研究,认为习语的本质是认知的,是概念的,其组成成分与整体意义之间并非是一种任意的关系[6]。组成成分的意义是理解习语意义的基础,它们参与了习语整体意义的构建。笔者认为这样的解释是比较中肯和合理的,虽然有少部分习语在其发展中其理据变得模糊甚至不可知,但在其形成之时是有一定的理据的,与人们认知事物的机制和方式相关,是有理可寻的。需要说明的是,这种新的研究视角并没有完全否定传统观点对习语的一些看法,如习语结构的稳定性和意义的整体性等特点。相反,这种视角对传统观点是一种有力的补充和完善,使人们对习语有了更全面透彻的了解,更有利于习语的教与学。
认知语言学家认为,习语化是一个过程,一个给定的语言结构并非一直都具有习语性,而是逐渐获得其习语性的。他们认为习语性并不是一个要么是要么不是的问题,而是在更大程度上根据其组成部分的突显度而显出一个度的问题。习语的组成部分不管是其字面义还是比喻义都对习语的整体意义有所贡献。心理语言学家Gibbs和其同事的研究也证明了这一点[1,5,7,8]。Glucksberg甚至宣称纯粹的不可分解的习语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从习语的某个组成部分可以不依赖于习语整体本身而被修饰来看,习语具有合成性[9]20。他的一个常被引用的例子是关于习语by and large的一个对话:
Tom:By and large,the economy seems to be doing well.
Ned:By but not so large! Have you consi-dered the latest unemployment figures?
他认为Ned的回答不但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是完全可以释解的。他认为这样的改变是由于单词large和习语的意义“大概”存在着某种联系,所以相关的修饰如not-so-large才有可能。再如he broke the really frigid ice,其中“冷淡的关系”这一概念就得到了加强。根据习语本身的透明度和使用者的语用目的,大部分习语都可以作不同程度的改变和修饰。因此,习语性只是一个度的问题。不同的语言学者基于习语的合成性理论从语义晦涩到语义透明把习语分成不同的类型,如:Nunberg的正常可分解习语,不正常可分解习语和不可分解习语[10];Cacciari和 Glucksberg的不透明习语、晦涩可分解习语、透明可分解习语和准隐喻习语[11];Gibbs的可分解习语、语义上不可分解习语和不正常可分解习语等[1]。
从上文的分析可以看出,习语的语义并非完全是晦涩的,它的字面意义与字里意义存在着某种联系。王进认为,字面意义是理解惯用语的基础并参与了惯用语意义的构建[12]。这就为习语的句法操作提供了空间。Flores d′Arcais认为,很多习语其组成都能或被修饰,或被省略,或被量化[13]。Nunberg等人从修饰、数量化、主题化、省略和回指这五个方面分析了习语的合成性[14]。Fernando从功能语言学的角度分析了习语的三大语用功能,她也认为,大多数习语根据语用者的交际目的都能被操作和转化[15]。习语在句法上的可变性表现在不同的方面或层面,现举例加以说明:
1.修饰性
leave nolegalstone unturned ← leave no stone unturned;kick thefilthyhabit ← kick the habit.
2.数量化
touchacoupleofnerves ← touch a nerve;pullmorestrings←pull the strings.
3.否定
Spillnobeans ← spill the beans;get up on therightside of the bed ← get up on thewrongside of the bed.
4.主题化
(a)His closets,you might find skeletons in.
(b)That hard a bargain,only a fool would drive.
5.省略
My goose is cooked,but yours isn′t;dangle a carrot (before a donkey).
6.被动
Not a bean isspilt;the decks were nowcleared.
7.名词化
drop a brick → a brick dropper;smell a rat → a rat-smeller;set the pace → pacesetter.
8.回指
(a)Fred finally laid down the law with his son,but Buzz didn′t layitdown with his.
(b)Once someone lets the cat out of the bag,it′s out of the bag for good.
9.比较级
(a)Tim had a narrow escape from the clutches of Barbara last year.I had an evennarrowerone this Christmas after she claimed I proposed to her at the office party.
(b)It is one of thesharpesthatches left in the post-cold war world.
10.There结构
(a)There is a piper to be paid some time (pay the piper).
(b)When I started to study economics I didn′t realize there was such a lot of ground to be covered (cover the ground).
11.时态
The old man kicked the bucket last night;he has kicked the bucket for many years.
可以看出,习语在句法上并非如传统观点所认为的那样语义晦涩,结构固定,不能做任何的改变。相反,基于习语的透明度,很多的习语在句法上是比较灵活的,至少不是凝固的,它们可以做不同程度的句法处理。
习语合成理论认为,很多习语在词汇层面上是灵活多样性的,这些习语的组成部分的改变对习语的整体意义并没有大的影响。对于可分解性习语,Glucksberg认为,要有合情合理的交际意图,并遵守如下三个条件:(1)尊重习语组成成分的语义;(2)保留习语组成成分和意义成分之间的关系;(3)尊重习语本身的意义。只要满足这些条件,任何词汇的替代都是可以被接受的[9]21。如将习语break the ice改变成crack the ice,break the frost,break the chill等。但若改变成crush the ice就不可接受,因为该习语的比喻意义并不是被压碎,而是一种突然的断裂。因此,他认为习语中词汇的替代不仅是可能的,而且受到语义的限制。尽管如此,习语里词汇的替代还是表现出了灵活性和多样性。主要表现在:
1.动词替换
这在习语词汇的替换里是最多的一种,变体少则一个,多则几个不等,其中以同义词的替代最为常见,如:broaden/extend one′s horizons;collect/gather one′s wits;catch/take/tickle one′s fancy;lay/throw/place/put one′s cards on the table等。
2.名词替换
骆世平发现名词的替换较多的是近义词、同义词或同一物类词的替换,也有不是近义词的替换[16]。如:burn the boats/bridges;clench one′s hands/fists/teeth;a drop in the bucket/ocean;a lone wolf/bird;hit the ceiling/roof等。
3.修饰词替换
这类变体也主要在近义词间进行,如:As obstinate/stubborn as a mule;a hard/tough nut to crack;on a firm/sound footing;close to/near the bone等。
4.小品词替换
如:a bolt out of /from the blue;by/from all accounts;by/in leaps and bounds;live by/on one′s wits等。
此外,也有少量习语可以进行如代词、冠词和连词等的替换,如:have a/the cheek to,after/when the dust settles,in this/that regard等。可以看出,习语基本在各类词性上都能进行不同程度的词汇变体,习语的复杂性也是可想而知。
语义的能产性是指人们通过改变习语的某个部分从而创造出原来习语的新颖意义的能力。与习语在句法和词汇上的改变所不同的是,习语的语义能产性强调习语所产生的新的变体和意义,强调新的变化,而句法的可变性和词汇的多样性对原习语的语义都没有或者没有大的改变。根据Glucksberg的观点,语义的改变要服务于交际功能,改变应该是由交际意图的驱使所致,因此应该是充分传递信息的[9]16。例如:When drugs are involved,it′s time to speak yourparentalmind.The tenants′ association finally spoke theircollectiveminds.对习语创造性地运用,能增强语言的表达力,起到幽默、风趣的作用,甚至收到一语双关效果。再如:We will continue to operate on theIta-liandonkeyat both ends,with acarrotand with astick.这是二战中英国首相丘吉尔说的一句话,他巧妙地运用了两个习语:the stick and the carrot(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和dangle a carrot before a donkey(诱惑),把其抗击法西斯的决心和策略都巧妙地表达了出来。同时,习语的动态的新颖的用法也暗示了其灵活性和能产性[17]。
从上文的分析可以看出,对习语的理解,其组成成分的意义不可忽视,大多数习语的组成成分都参与了其整体意义的建构。因此,在理解习语时,根据习语的类型掌握一些理解策略,而不只是单纯依靠查找词典。基于合成性观点,结合教学实践,笔者认为在理解习语时可采取以下策略。
考查主词的语义对于半习语表达和比较性习语是特别有用的。比如对习语asleep at the switch的理解。switch表示“道路(特别是铁路)的岔路口”,如果一个人在铁路的岔路口睡着了,那是相当危险的,由此可推知习语的意义是“不小心、不警惕”。再如,对比喻性的习语,特别是明喻性习语的理解,主词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如习语as hard as a stone,石头坚硬、冰冷的性质可以帮助人们理解习语的意义,即“无情、冷漠的”。
此策略对透明习语和准隐喻习语比较有效。如scrape the bottom of the barrel,字面意义是“要把桶的底部都刮干净”,暗示只要能用的都要用上,因此习语的意义“凑合、勉强地用”就可大概地知晓。再如take the bull by the horns,字面意义是“抓住公牛的角”。公牛是凶猛的,其角也是锐利的。如果有人敢这么做,表明他是有胆量的,而且是敢于面对危险的。由此,可以大致地推导出该习语的意义是“勇敢地面对困难和危险”。
比喻是修辞中运用得最为广泛的手法之一,习语中运用最多的修辞也是比喻。比喻的功能就是通过现实生活中真实的物体形象把人们的认识引导到抽象的范畴,以形象来比喻某个意义。比喻习语是英语习语的主体和核心。因此,释解该类习语离不开比喻认知机制。比如bury the hatchet,hatchet是古时候与战争相联系的工具,把它埋葬了,意味着战争结束了,又和平了,其比喻意义就是“言归于好”。再如between the devil and the deep sea,在魔鬼和深海之间,一个人在此种境遇下还有选择吗?其比喻意义是“进退维谷、走投无路”。
如oil the wheels,给wheels上油的结果当然是使其运转得更快更好,其结果也即是该习语的意义。同理也可得出习语flex one′s muscles的意义,一个人当众显示他的肌肉,无非就是为了显示他的力量以达到威胁或恐吓他人的目的,故其意义就是“炫耀力量”。
这对于理解习语的变体是一种有用的方法。因为变体都或多或少地保留了很多与原习语相似的地方。如look through blue eyes义为“用悲观的态度看待事物”,所以look through rose-colored eyes表达的是相反义,look through green eyes义为“用嫉妒的眼光来看待”。又如get out of bed on the wrong side 义为“心情不好”,那么其变体get out of bed on the right side就义为“心情舒畅”。特别要注意一些假结构非常相似的习语,其意义往往大相径庭。如from top to bottom(完全地)和from top to toe(从头到脚);bargain counter(廉价品柜台)和 bargaining counter(压倒性优势)等等。
按照Lakoff的观点[18],此种方法可以适用于能形成图像的习语。如a bull in a china shop,一头公牛在瓷器店里,本就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加上公牛凶猛,而瓷器店里的东西十分易碎,人们可以很自然地想象出此种场景将出现的后果。据此,可以推导该习语义为“莽撞闯祸的人”。
这对于那些由具体的物质名词来表达抽象涵义的习语来说是一种常用的办法。如have eyes like a hawk,鹰的视力非常好,它能在几千米的高空看清地上的小鸡,据此可以推知该习语的大意为“视力非常好,目光锐利”。再如give one′s heart to,当某人把心交给某人或物时,说明他对此是非常喜欢和感兴趣的,因此该习语的含义就是“喜欢,爱上”。
语境在理解习语的过程中作用很大。由于很多习语的语义具有比喻性和不明晰性,在脱离语境的情况下,一般很难得出其准确的释解。因此在具体的语境中来理解这类习语是最好和最有效的方法。比如kick the bucket,在语境“The old man had been sick for a long time and kicked the bucket a few days ago”中,理解其意义就不那么难了。
虽然习语背后有其鲜明显著的文化特征和文化“底座”,但语言也反映了人们的一些共同认知心理。因此,不同语言中的习语也体现了不同文化和民族的一些相同或相似的认知。对于二语习得者来说,在理解其习语时,通过与母语对比,寻找表达相似概念的习语或语词不失为一种较好的策略。如as light as feather(轻如鸿毛),castles in the air(空中楼阁),add fuel to the flames(火上加油),put all one′s eggs in one basket(孤注一掷)等。
习语的理解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运用合成性观点对习语进行研究和探讨也只是一种尝试、一种视角。正如Gibbs所言,习语是相当复杂的,根据每一个习语的句法、语义、语用和概念特征,每一个习语都要进行特定的分析[1]75。在对习语的理解过程中,也并不是只用到某一个方法或策略,而是同时用到不同的策略[19-21]。
文章从四个方面分析了习语的合成性,并提出了一些理解习语的策略。如果在习语教学中用不同的理解策略和认知机制来处理习语,通过一定的形式把习语的结构和意义联系起来,将有利于培养学习者辨别习语、理解习语、分析习语和运用习语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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