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 霞
(厦门大学人文学院,福建厦门 361005)
柏拉图是人类思想史上的一位旷世奇才,其哲学思想成为人类哲学大厦中绕不过的丰碑。难怪怀特海这样评价,“对欧洲哲学传统的最保险的一般定性莫过于:它不过是对柏拉图学说的一系列的注释”[1]。普通人也许并不了解柏拉图哲学体系的具体内容及其在西方哲学史上的地位,然而人们对柏拉图式恋爱却是耳熟能详。不过令人遗憾的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理解的柏拉图式恋爱主要是指与肉体性欲无关的一种“精神恋爱”,这种理解与柏拉图在《会饮篇》以及《斐德罗篇》中关于爱情的论述相距甚远。本文将对柏拉图式恋爱的内涵进行美、善、真三维解读,然后在此基础上分析其对生命的美学意义。
将柏拉图式恋爱理解为无性欲的所谓“精神恋爱”是对柏拉图思想的一种曲解。要准确理解柏拉图式恋爱的真谛,必须结合柏拉图《会饮篇》以及《斐德罗篇》的相关内容,从美、善、真三个维度对其进行全方位解读。
美之于爱情犹如诚实之于友谊。常言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是美的化身,陷入爱河的情侣在彼此心目中就是最完美的。很难想象真正的爱情会缺乏美感。没有了美感,爱情便失去了根基,因此,把美说成是爱情的必要条件并不过分。哲人柏拉图也有普通人的恋爱经历,想必也体会到了爱情之美,因而对爱情的论述围绕着美展开。柏拉图的爱情之美始于对具体可见的形体美的敏感。人是可朽的,但是生育可以使生命成为不朽的延续。人在追求生育时更容易“被美丽的身体而不是病态的身体所吸引”[2]252。然而,具体可见的形体之美并非柏拉图式恋爱所追求的核心美,它只是一系列层次美的开端。恋人必须从具体可见的形体之美爱上一切美的形体,即从具体美过渡到形式美;同时必须把心灵美看得比其他形体美更为珍贵,进而导向法律和制度之美;然后,恋人凭借对美的广大领域的了解,用双眼注视美的汪洋大海。最终灵魂观照到了美本身,他那长期辛劳的美的灵魂会突然涌现出神奇的美景。这种美是自存自在、无始无终的永恒之美![2]254与柏拉图哲学体系的理念世界相呼应,柏拉图式恋爱的美也是从美的殊相抽象到美的共相或者本质的过程。
从美的维度对柏拉图式恋爱进行解读有助于从整体上理解其内涵,但是要深化对柏拉图式恋爱内涵的理解,还必须从“善”的维度加以解读。在柏拉图看来,灵魂原本是完善的,羽翼丰满,但是当失去了羽翼,它就向下落,直到碰到坚硬的东西就附着于凡俗的肉体[2]164。因此,灵魂有着回归原初的渴望。然而灵魂的运动犹如驰骋的马车,理智充当车夫同时驾驭着两匹马,一匹劣马,一匹好马。相应地,爱情作为灵魂回归原初的中介也具有道德的维度,存在卑鄙之爱与高尚之爱。“一个坏人邪恶地放纵情欲,那么这种爱是卑鄙的,而一个有道德的人高尚地追求爱情,那么这种爱是高尚的。邪恶的有爱情的人是世俗之爱的追随者,他想要的是肉体而不是灵魂,他的爱心的对象是变化的,短暂的。所爱的肉体一旦色衰,他就远走高飞,背弃从前的信誓,他的所有甜言蜜语都成了谎言。而那些追求道德之美的爱人会终身不渝地爱他的情人,因为他所爱的东西决不会褪色。”[2]220卑鄙之爱与高尚之爱的主要区别在于前者爱的仅仅是肉体,后者爱的却是永恒不变的东西。只有拥有高尚之爱,才能够弃恶从善,因为“爱就是对邪恶的轻视,爱就是对善的尽力仿效”[2]214。爱情的道德维度还体现在高尚的爱情可以让人拥有诸如勇敢、公正和节制等美德。“纵然是胆小鬼也会在爱情的激励下变成一名勇士。”[2]214具备上述美德的爱情,将给人带来积极的力量。正如柏拉图所言:“无论是天上的爱还是人间的爱,它的运作是公正的、节制的,以善为目的的时候,爱才能成为最伟大的力量。”[2]225具备这种伟大力量的爱情犹如一座灯塔,可以指明人生的航向。
柏拉图式恋爱的内涵还与知识密不可分,须要从“真”的维度对其加以解读。爱情是一种迷狂,它是灵魂回归不朽的途径。然而灵魂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恢复它的羽翼,除非灵魂真诚地追求智慧,或者将它的爱欲也用来追求智慧[3]163。实际上,上述对爱情之美的分析已经论述到恋人从形式美向法律美和制度美的过渡,这种美在柏拉图看来无法与知识割裂开,对各种美的认识产生了相应的知识。“从一个美的形体到两个美的形体,从两个美的形体到所有美的形体,从形体之美到体制之美,从体制之美到知识之美,最后再从知识之美进到仅以美本身为对象的那种学问。”[2]254这种如登天梯般从个别美探求一般美的过程同时也是求知的过程,柏拉图式恋爱的过程与追求智慧、追求知识的过程是同一的。它帮助灵魂找回失去的羽翼,将审美与求知的双翼合二为一。
通过对柏拉图式恋爱内涵的三维解读,我们发现这种爱情实际上是真善美的统一,它们共同构成柏式恋爱的基石。爱是一种冲动,充满着美与善,是一种提升灵魂、使之能够踏上通往真理之路的神圣的迷狂。这种冲动首先朝着哲学前进,在爱恋可见的、肉体的美时寻求更加高尚的东西——用柏拉图的话来说就是寻求“超越的东西”[3]134。
单纯的肉体之爱无法净化心灵,这种爱欲不能够使尘世生活获得升华从而超越世俗的束缚。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作为真善美统一的柏拉图式恋爱将使生命得以净化与提升。具体而言,柏拉图式恋爱对生命的美学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即实现生命的艺术化、自由化与超越化。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在地球上短暂的生存所伴随的并非是恒久的幸福与快乐。人来到世间所面临的是持久的辛劳、忧愁与苦痛,以及所有人都无法逃避的死亡所带来的阴影与恐惧。对悲观主义者而言,日光之下并无多少新鲜之事,一切都是虚空之虚空。叔本华认为:“举不胜举的痛苦渗透进世界的每一处角落,它们发源于与生命本身不可分离的需要和欲念。”[4]415人类进入工业化社会后,更是终日劳碌,成为时间的奴隶。“生存的全部痛苦就在于,时间不停地在压迫着我们,使我们喘不过气来,并且紧逼在我们身后,犹如持鞭的工头。”[4]416
既然苦痛是人类无法避免的事实,那么该如何减少甚至消除生命的阴霾呢?生命的艺术化是消解人生苦难的有效方式。艺术就像是一缕缕阳光,所照之处生命的阴影尽除。正是由于上述缘故,尼采极其看重艺术对生命的意义。他认为生命充满了痛苦,这是生命的真理所在。真理是丑陋的,但是依靠艺术我们就不至于毁于真理,艺术比真理更具价值。这首先表现在永恒轮回是意志的一种审美游戏,是人生存于世的理由。“只有作为一种审美现象,人生和世界才能显得是有充足理由的。……艺术是生命的最高使命和生命本来的形而上活动。”[5]不仅如此,艺术的价值还在于战胜人生的悲剧,生命的痛苦因审美的存在而化为欢乐,因而艺术的本质在于使生命通过艺术的抚慰而获得拯救。缺乏艺术的人生将被烦恼与痛苦困扰,生存的压力将使人窒息。但是我们的生活一旦艺术化,生命的荒漠将变成绿洲,一切都将改观,人们将不再悲观厌世,而是充满了期盼。“唯有艺术才能把对荒谬恐怖的生存感到的厌恶想法转化为能令人活下去的想象。”[6]
然而并非人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但是不具备艺术气质的凡夫俗子照样可以拥有艺术化的生命。柏拉图式恋爱正是让普通人实现生命艺术化的极其有效的方式。拥有柏拉图式恋爱的情侣在从具体美到普遍美的审美之中,化解了生活的忧愁与苦闷,让生活因各种美而产生乐趣。这样的生活正是艺术家的生活,这样的生命正是艺术化的生命!因为“艺术家是用美去感化激情,……艺术家以美为主题,超然地审视一切”[7]106。一旦踏入这样的爱河,恋人的视野将得到更新,眼光所及,万物皆美。在这种情况下,人生的各种苦难将淡出视野。因为“审美情感使我们在灾难中看到崇高,在不幸中找到快乐,从而抚慰了我们的心灵”[7]118。当美的心灵与世界紧紧拥抱之际,本质的美被完全领悟,艺术赢得了胜利,这正是人类最幸福的时候[7]119。
柏拉图式恋爱将使得陶醉在爱情之中的恋人拥有完满的美感,从而让生活从苦痛的重压之下得以解脱。这种美感使得陷入爱河的恋人仿佛都成了艺术家,具有审美的敏锐。柏拉图这样写道:“无论我们以前对作诗有多么外行,但只要我们处在爱情之中,那么每个人都是诗人。”[2]235这种美妙的感觉正是实现生命艺术化的根源所在。在审美过程中人们将把平日的阴郁抛至九霄云外,从更本质的完美活动中获得乐趣。桑塔亚那认为:“这种完美感觉的瞬间正是艺术的源泉,艺术的最高功能就在于再现这种完美。”[7]121柏拉图式恋爱使生命展现于无数完美的瞬间,因而生命就像一幅幅艺术作品那样令人愉悦。这就是生命的艺术化!艺术化的生命使人不再被眼前的痛苦与烦恼所左右,因为美感笼罩着的生活会呈现一片诗意盎然的景象。正是柏拉图式恋爱让人在不完美的现实世界感受到圆满和幸福。“通过拥有爱情和美的事物,即使是普通人也能觉得自己是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周游,在不断地靠近幸福。”[7]101柏拉图式恋爱对生命的艺术化可以让我们徜徉于美满的世界之中。
脚踏大地的人类时常仰望星空,像麋鹿渴慕溪水一样渴慕自由。然而,现实中的人类却是生活在重重束缚之中,它们就像重力一样挥之不去。人类的这种生存悖论被卢梭精练地描述为:人生而自由,却无时不在枷锁之中[8]。人类在现实生活中的不自由是多种因素导致的。首先,人是有形的存在,这种存在是有限的,死亡是终极的事件。福柯认为,死亡内在于生命,死亡、疾病和生命的三位一体是以死亡为顶端的三角形[9]。然而,作为有限存在的人类却是生活在无限的时空之中。人的这种悖论式存在使我们无法在物理层面通达自由。其次,人类有着各种世俗的欲望。如果欲望无法实现,人们会处于躁动不安的渴慕之中。但是这些欲望一旦实现,满足的喜悦便消失遁形,新一轮的欲望立刻破茧而出,永无休止。同时人的理性又常常行使着压制感性的任务,而且作为自由意志的存在者,人总是希望通过理性洞察世界的本体,最终陷入康德所谓的二律背反的物自体探求。因此欲望的永存,理性与感性的深层矛盾,以及理性的越界探寻都使人们无法在精神层面通达自由。最后,现实中的人们在认识与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往往陷入自我与他者、主体与客观事物的对立,但是由于共同体的成员之间、共存于世的各种存在物之间具有本质的关联,主客的二元对立使人们的行为虽然可能获得暂时的成果,却无法享有终极的自由。这样看来,人们的真实生存状态遭受重重的羁绊,几乎没有自由可言。
虽然在现世中摆脱各种牵绊、获取自由对大部分人来说几乎不可能,然而在审美中人类却能够通达自由,消除现实生活对人的奴役。人们在现世的烦扰与桎梏起源于各种功利性的欲念以及感性与理性的对立。在审美活动中,人们忘却了世俗的欲望,升华了感性的欲望,与审美对象融为一体,涤荡了心灵的杂质,实现了康德所主张的无功利性的审美境界,各种世俗的欲求得以免除,各种束缚之网因之破裂。因此,黑格尔与马尔库塞都认为审美带有主体解放的性质。
审美给人带来的自由还体现在其对时空限制以及主客对立的消解。不管工具理性多么发达,作为有限存在的人始终无法穿越无限的时间与空间。但是作为精神活动的审美却可以克服时空的局限,开创自由的时空,使我们从有限的存在跨入无限的自由时空之中。在突破时空限制后,审美让我们达到“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的自由境界[10]44。同样,审美活动可以使主体压迫客体,或者主体被客体压迫的现象得以改观,进入审美主体与审美对象同一的自由境界。审美活动消弭了主体与客体的对立,进入了和谐自由的关系中[10]42,实现了主体间的平等。
柏拉图式恋爱所具有的生命自由化美学意义在于其实现了上述审美活动的自由功能。柏拉图爱河就是一条流淌着自由之水的生命之河,奔涌着的浪花将各种束缚的残渣甩向岸边!陷入柏拉图爱河的恋人被不同层次的美所包围,如登天梯般进行着美的探索之旅,进入了自由的审美意境。他们不自觉地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忘却了欲念的纷扰,时空在此也戛然而止。此刻,他的眼帘中闪烁的既是完美的爱人,也是完美的自己,更是整个大千世界。诚如桑塔亚那所言:“每一件悦人之事,都像是云层的空隙,我们可以从中看到自己固有的天堂。”[7]102
海德格尔认为人在世的生存是存在的现实形式,是遮蔽了的异化存在。卢梭也认为自由与平等是人的本性,但是文明社会人的纯朴本性已经失去。人追求自由的天性被各种世俗的活动所累,失去了对存在意义的深刻反省。人感觉到痛苦首先是因为异化的现实,同时也是源于回归存在之家的渴望。要过上自由的生活,让存在的本真意义在海德格尔所说的林中空地的疏朗处凸显,必须超越现实的生活。
人在进入成年之前,特别是在孩童阶段,由于天性上喜欢以愉悦的方式进行嬉闹玩耍,在游戏中可以获得快乐与自由,因而脱离了现实的烦扰。但是,在社会化的规训过程中,人们逐渐失去了往日的童心与童趣,作为“过来人”对一切事物都感觉经历过,好奇心丧失殆尽,同时沉沦于繁重的工作与各种生活的琐事之中。因此,成年人注定无法享有孩童般的乐趣与自由。要超越现世的琐碎与无聊,寻找生命原初的自由与快乐,艺术是一种可行的方式。真正的艺术家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最自由的人,他们是永远长不大的孩童,在艺术中玩转着超越人间的游戏。
艺术之所以具有超越性,在于作为自由生存方式的审美活动也是一种超越的体验方式。审美体验是生存体验的高级形态,生存体验的本质在审美中得到了实现。审美的超越性主要体现在以下两方面:首先,超越性是对现实世界的超验的把握,因而审美是一种超现实的活动。其次,超越性还体现在审美价值具有至上性和终极性特征[10]45-46。人们只有摆脱经验的束缚,才能在审美中拥有自由。如果人们不能忘怀日常生活的功利欲求,无法超越理性与感性、主体与客体的隔阂就无法抵达自由的彼岸。作为最典型精神生活的审美活动,使人处于美感的体验之中,超越尘世的缠绕。通过移情与同情的发生,整个人都似乎经历了一次洗礼与升华。审美中的人不同于一般状态下的人,而是被提升为拥有审美个性、审美理想的人,文本所展现的也是一个超越的意义世界。这种审美的享受使人达致了审美过程的自由,实现了人的本质,回归了精神的家园。在审美这种超越活动中的自由价值具有至上性的品格,超越了现实的各种价值。
达致超越的其他路径还有宗教与哲学。宗教是一种终极关怀。人拥有神性,宗教的信徒拥有虔诚的彼岸信仰,漂泊的心灵寻觅到了安歇之所。哲学是人生的反思。哲学家通过对人生的深刻领悟与思考,批判性地超越了现世的生存状态。
超越是第二世界的代言。绝对的、永恒的自由与超越其实是无法达到的,因为人无法放下世俗之心,人性并不完美,不管是我们的身、心还是灵。有限达到无限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但也正因为有痛苦才会有快乐,有现实才谈得上超越。老子说:“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11]当人忘却了一切烦恼,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快乐可言。通过审美我们拥有高峰的体验,通过宗教我们得到心灵的慰藉,通过哲学我们透彻地剖析眼前的世界,这种自由与超越的心境与体验在当时却可以是彻底完全的。因此,真正的艺术家、哲学家与宗教信徒是地球上单纯、快乐的自由人,他们的生命因为具有超越的品质而获得了更新,显得分外有意义。
但是,普通人并不都能成为艺术家、哲学家,也可能缺乏信仰宗教的机缘,无法让生命摆脱烦扰与琐碎的窠臼。然而通过柏拉图式恋爱,人们却可以在俗世体验生命的超越化。柏拉图式恋爱的过程使恋人摆脱了肉欲的渴望以及理性的压抑,经历了超验的审美精神的提升,实现了感性与理性的同一;超越了第一世界中各种世俗的束缚,实现了自身人格与行为的同一;超越了自我与他者的对立,超越了主体与世界的对立,实现了主体间的同一,最终进入了自由的彼岸王国。更为重要的是,在柏拉图看来,灵魂原本是完满的,但是由于羽翼的失落,灵魂坠入人间,附着于凡俗的肉体。灵魂要想找回失落的羽翼,回归最初的完满必须通过迷狂的方式,因为每个人的灵魂由于其本性使然都天然地观照过真正的存在。但是通过观察尘世间的事物来引发对上界事物的回忆,对于灵魂来说并不是易事,因此每逢见到上界事物在人界的摹本,就惊喜若狂而不能自制,但也不知其所以然[3]164。而爱情是人类各种迷狂形式的最高者。“这种迷狂是诸神的馈赠,是上苍给人的最高恩赐。”[3]158“爱美之人一沾上这种迷狂,人们就把他称作有爱情的人。这样的人一见到尘世之美,就回忆起上界真正的美,而他的羽翼就开始生长。”[3]164在柏拉图看来,对美的凝神观照是一种对前世的隐约回忆,是灵魂得以温暖与滋润进而回归不朽的途径。因此拥有柏拉图式恋爱的情人,生命脱离了形而下的羁绊,获致了形而上的品格。生命的超越化并非专属于艺术家或者哲学家遥不可及的梦想,相反,凡夫俗子只要踏入柏拉图爱河,也可以在生命的自由之水中洗净尘世的尘埃,获得超越的人生。
人类离不开爱情犹如鱼儿离不开水一样。爱的古老是普世公认的,而且是人类一切最高幸福的源泉;假如没有爱,无论是城邦还是公民,都不可能从事任何伟大或高尚的工作[2]213-214。我们的生命因为对爱情的不懈追求而充满了激情与意义,并因而获得了快乐。但是,爱情如果是庸俗的就容易腐蚀,倘若如此,这种激情与快乐也必定无法长久。我们的生命需要柏拉图式的恋爱,因为这种爱情不仅可以使心灵中高尚的力量占据上风,过上一种有纪律的、哲学性的生活,成为自己的主人,赢得内心的和平,从而享受爱情带来的伟大与光荣[2]170-171,更重要的是,这种爱情可以让生命在审美状态中实现艺术化、自由化与超越化,从而提升生命的品格,使其具有形而上的内涵。柏拉图式恋爱可以使人类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上,过上天使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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