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票的毒

[日本]山口森也 译者/彭永清

妻子的侄女结婚，我随她一起来到静冈的烧津。于是决定去看望家住烧津邻镇的友人宫本。尽管我与宫本是大学时代的老朋友，但我们的关系一般，每年只是寄寄贺年卡之类保持联系。不过，一个月前我收到宫本寄来的名信片说“真的有话想当面与你说，请务必来家里一趟”。

一见到我，躺在病床上的宫本高兴得泪流满面，身体似乎顿时好了许多，竟然能够下床在积满灰尘的客厅里迎接我。宫本把父母遗留给他的遗产挥霍殆尽，现在只剩下这间小屋了。

寒暄之后，宫本拿出一个报纸包住的包裹递给我说：“我得了癌症，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因此，我想在死前将这个东西委托于你。”我接过东西说：“这是什么？可以打开吗？”不过，我并未等他答应就顺手打开了纸包。里面是大量的彩票。

“共有１０００张。这是我最后的挑战。”宫本面露笑容地说。我向他问究竟，宫本对我说，他年轻时一位算命先生对他说：“购买彩票可以让你快乐一生。”宫本用父母留给他的财产不断地购买彩票，曾经中过４０万日元的奖金，并从那时起对算命先生的话深信不疑。但是，后来每年都要购买百万日元以上的彩票，却始终没有再中过奖。而且，算命先生对他说的话，在他的心中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他勤奋工作的热情也被这棵巨木的树荫彻底遮挡，他成了一个无业者，整天想的就是彩票，没有妻子和朋友，连亲戚都不愿理会他。当多年沉迷彩票的孤独生活使宫本注意到，自己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时，父母留给他的钱也被花费得差不多了。

听了宫本的故事，我感到有些生气。我对他说：“像你这样的理论家，怎么会被算命先生的话迷惑了呢？”宫本说：“你别生气呀。我也不是完全信算命先生的话，自己也会计算中奖概率。这就是我的彩票理论。”说着他拿出了大学时的笔记本给我看。上面记录了一些晦涩难懂的数字算式。

我问宫本：“那位算命先生算得准吗？”宫本说：“算命先生对我说过‘你将实现目前所想，并受其恩泽而一生幸福。当时，我想买辆车，因此想通过中奖来实现。而且不久我就中了４０万，因此对他的话有些相信，并想一生能够不断地中奖。”我对宫本的执著感到悲哀。

“那么，就这１０００张彩票你想说些什么？”

“虽然今天我的气色尚好，但此前我简直生不如死地活着。两周后，彩票结果就会揭晓。我计算过了，这次一定会中一亿元大奖，而此生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因此希望你能用这些奖金把我大学时写的彩票理论公诸于世。除了葬礼的费用外，其余的由你支配。”

说完这些话，宫本便非常痛苦地伏回到床上。

参加完侄女婚礼的第二天，我与妻子驱车回家。路上妻子小声地说“那真是一个可靠的新郎”。我听着妻子的话，脑子里想着宫本的彩票，于是回答她说：“并无希望中奖。”妻子说：“难道将结婚想象成中奖就是幸福吗？”

我接着说：“我可不认为会中奖。”妻子听了反问说：“那么，我们怎样？是不是也没有中奖呢？”她说着我们的婚姻，而我则想着宫本的彩票。我说：“确实是。”妻子面露不快：“你真是一个不幸的人！”

两周后公布中奖号码的当天，我被告知宫本已经死亡。他的彩票中了１０张一万元的末奖。但是，宫本死前确信这次将中大奖，他或许正是在这种无比幸福的感觉中咽气的。

原来如此，彩票果然就像人的婚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