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湄毳
周末,手拉手和小儿走在操场上晒太阳。
六岁的孩子道道在背诵他的新课文《悯农》,总是背成汗滴“淌”下土,纠正好几遍,还是改不了,问他为什么总是记不住,他说,“妈,就是汗滴淌下来,淌到土里了呀!”
我听得差点要笑出来,天,他已经自己加工创造了这句诗,并且没有理解原意。子不教母之惰,我说,你看呀,孩子,是这样子滴——汗,在头上,脸上;禾,在身下;土,在禾下,在地面上。
我讲着,比划着,汗,从高落地上,经过禾,掉到禾下面的土地上。明白?是汗滴禾下土。
哦。儿子应一声。明白了。
不过呀,妈!他又来了——妈,汗滴淌下土,也对呀。你看,你看,是这样——儿子也比划着,“教”给我。
是呀,你说的也对。可是,现在是背诵,人家李绅就是这样写的,你照他的背,你说的那是你道道版本的,还没发行呢!
他又不懂了——妈,啥叫还没发行呢?
我晕。坐下,拉着他坐在草地上,来,咱慢慢说——
我说着,儿子漫不经心地听,听得漫不经心,却能问得叫我经心,精心地作答,嗨!
好一阵儿,他不问了,我看太阳边朵朵的白,背上晒得暖烘烘,舒服!
正惬意,他举到我跟前一根草:“妈,你看这是啥?”
草呗。我还看着满操场的太阳光。
妈,你看看,是我做的钥匙。
哦。我也漫不经心一下。
妈!他使劲摇晃我。
我看一眼,噫,是一把钥匙,挺像的啊。我淡然道。
妈,你看我在干嘛哩?
干嘛哩?
你看看我嘛!
我看他,他在拿着他那根破草根塞进地里。
噢,你干嘛呀。
咳,妈,我在用钥匙开锁哩。
啥锁呀?
大地的锁呗。
哇,你好有才呀!你造了一把开大地的钥匙!这回我来电了。
那你开锁能干嘛呀?我上竿子地贴近儿子的小膀子。
妈,你看是这样——儿子看到被重视,更热心肠地给我演示——这样,一开,一开,一开——
他在那使劲地一开,一开,再也开得没完没了——我耐着心呵,开好了没?
这么一开——哇!哇!哇!儿子陶醉起来了。什么呀,孩子,你高兴啥呢?
妈,用这钥匙开大地,一开,春天就来了,满地就绿起来了。
真是有创意啊!我高兴地附和他,大地的钥匙,就是神奇呵,一开,草发芽了,地绿了,天蓝了——
妈,那你就可以带我上月亮上去了?
天,哪跟哪啊。我心里叹。忙措词,那你还得造一把上天的钥匙。
妈,中国已经有上天的钥匙了,不是都有好几个人都上天了吗?
噢,是的,你也好好学习,会有你想要的钥匙,开开月亮,开开大地——
真的呀,妈妈?那我再背一遍课文。
好!这一回,小儿记住了汗滴禾下土。我问,为什么这一回记住了,不背错?我逗他。妈,因为我用我的钥匙开大地,长出禾苗来了,我就记住汗淌到禾苗上,再淌到禾苗下面的土里头……小儿讲他自己记忆的逻辑,我听得可笑,又感叹。
儿子拎着自己的棉马夹和伙伴们疯起来,抽着旋转着在草地上奔跑——一闪一亮的身影和阳光辉映着,操场上,一群一群孩子,还有操场外,更多蹦蹦跳跳的孩子们,俨然一把把龙腾虎啸的小钥匙,开启大地,开启中国未来,开启人类历史和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