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承海,安 洁,万明钢
(1.陇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教育系,甘肃 成县 742500;2.西北师范大学 西北少数民族教育发展研究中心,甘肃 兰州 730070)
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国家实行“民族平等”、“区域自治”、“少数民族优惠”等一系列政策来保障各民族的共同发展。改革开放有力地推动了各民族经济、文化和教育等各方面的发展,经济活动、就业和求学等因素使人口流动日益频繁,各民族之间的接触和交流也日益增多。而语言、宗教、习俗、文化的差异,使得不同民族的成员在接触的过程中民族身份的问题凸显出来。对于少数民族的成员来说,作为一个亚文化群体,他们进入主流群体社会中,面对强势的主流文化,还存在一个文化适应的过程。因为文化适应过程对适应者心理上产生的影响非常广泛,比如心理疏离感、压力、抑郁等,所以民族认同和文化适应的研究,应该引起研究者的关注。在当前少数民族的人口流动中,大学生是规模较大的一个群体并且相对集中,他们在融入主流社会的过程中,心理上产生了复杂的变化,对其民族认同、文化适应与心理健康关系的研究,对于建立和谐民族关系和指导少数民族大学生健康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民族认同”一词对应于西方的“ethnic identity”,因民族认同是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等多学科研究的主题,加之其本身的复杂性,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其成分也比较复杂。在西方心理学的研究中,一般将民族认同看作是社会认同中的一个成分,即个体认识到他(她)属于特定的社会群体,同时也认识到其群体成员身份带给他(她)的情感和价值意义。Phinney(2000)认为民族认同是一个动态且多维的、涉及自我概念的结构,它不但包括个体对群体的归属感,而且还包括个体对自己所属群体的积极评价以及个体对群体活动的参与等。万明钢(2006)等人认为民族认同是指民族成员在民族互动和民族交往的过程中,基于对自己民族身份的反观和思考形成的对民族(内群体)和他民族(外群体)的态度、信念、归属感和行为卷入以及其对民族文化、民族语言和民族历史等的认同。可见,民族认同的概念是比较复杂的,关于其成分,Phinney和Ong(2007)在群体认同研究文献分析(Ashmore,2004)的基础上,提出了民族认同的一些成分:自我分类和标签、投入和依恋、探索、民族行为、群体态度、民族价值观和信念、民族认同的意义、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关系等。这些成分有些是一般的、共同的成分(比如投入和归属感、自我分类等),另外一些则属于特殊的成分(如信念、价值观等),不同的民族具有差异性。
西方心理学关于民族认同的实证研究,主要是在社会认同理论框架、文化适应理论框架以及发展理论框架内展开的。最早认识到社会认同的重要性的是美国的社会心理学家Lewin,他认为“个体为了维持健康,需要一种牢固的群体认同意识”,这个观点后来被Tajfel和Turner(1986)进一步发展,提出了社会认同理论。社会认同理论认为人们都有一个积极的社会认同的需要,这种需要要求他们通过群体间的比较来建立一个积极的、有价值的区分,从而提高自尊,那些积极评价自己所处群体的个体比消极评价自己群体的个体享有更高的自尊和心理健康水平。群体认同对于少数民族的青少年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对他们的影响也更大(Phinney,1990)。Roberts(1999)等人认为群体认同是自我认同中重要的方面,因为个体通常会尊重他们所属的群体,并通过对这个群体的归属感而产生自尊。受到社会高度尊重的群体中的个体最不容易改变他们的社会认同(French,2006)。实证研究(Li Gong,2010;Roberts,1999;Uman a-Taylor,2004;Yuh,2005等)表明,民族认同和心理健康具有积极的关系,民族认同和青少年的自尊、抑郁、社会适应、心理调适、社会行为等方面均有显著的相关。
民族认同有时候和文化适应是同义词,因为民族认同只有在两个或者更多的民族在相互接触的情景中才有意义,在单一民族的国家是不存在民族认同的问题。当多个民族相互接触的时候,“认同”和“认异”的问题就凸显了,尤其是作为少数民族,他们进入主流社会中,存在着如何面对和处理母体文化和主流文化的关系或者民族认同和主流群体认同的问题,这也就是文化适应。文化适应是指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社会成员通过相互接触,在心理上和文化上发生变化的一个过程(Berry,2003)。对于文化适应理论,西方研究者已提出了多个不同的文化适应理论和模型,其中以加拿大学者Berry提出的双维的“跨文化适应模型”最为流行。在这一理论模型中(Berry,1990),文化适应策略按照适应者对母体文化和主流群体文化的态度分成四种类型:即整合、分离、同化和边缘化。如果文化适应者既想保持自己原来的文化身份和文化特征,同时也想和主流社会成员建立并保持良好的关系,则属于整合(integration)策略;如果文化适应者只想保持自己原来的文化身份和文化特征,而不想和主流社会成员建立任何联系,便属于分离(separation)策略;如果文化适应者不想保持自己原来的文化身份,而一心想和主流社会成员建立良好的关系,取得主流社会的文化身份,便属于同化(assimilation)策略;如果文化适应者既不想或不能保持自己原来的文化身份和文化特征,同时也不想或不能和主流社会成员建立联系,便属于边缘化(marginalization)策略。Berry认为,在异文化背景中生活,会给文化适应者带来新的发展机遇,但有时也会给文化适应者带来压力,造成心理健康方面的问题,比如困惑、焦虑、抑郁、疏离感、边缘感等。Phinney &Devich-Navarro(1997)研究已经表明采取整合策略的个体在异文化中具有最为理想的适应结果,而边缘化策略对适应者是有害的,比如压力、自尊等心理健康的具体症状,被整合和边缘化策略所影响着。Berry,Phinney,Sam,和Vedder(2006)对13个移民国家、26个不同文化背景的7997名青少年的研究进一步证明,那些采取整合策略的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水平和社会文化适应的水平最好,比如他们具有较高的生活满意度和自尊,能很好的适应学校生活,心理和行为的异常现象较少,而边缘化策略的文化适应者在这些方面则最差。西方的研究虽然基于移民国家的研究,但这和中国少数民族成员进入主流社会中所面临的问题是相似的,即都存在着文化适应的问题,可以借鉴其理论来研究中国少数民族成员的文化适应问题。
社会认同理论强调个体对群体的归属感,以及对某种社会群体认同的结果,而发展视角的民族认同研究更多的关注民族认同的形成和发展(French,2006),这一视角的研究主要是基于Erikson和Marcia的自我认同发展理论。Erikson(1968)主张当自我认同是和谐、稳定和建构良好的时候,其对心理健康具有积极的影响,并认为年轻人在开始形成和发展更大的认同问题时,民族认同在青少年时期是特别重要的。Marcia(1980)根据Erikson的理论,进一步将认同发展区分为四种状态(分散、早闭、延缓、完成),并认为这些状态是很重要的,因为它们影响着青少年的健康状态,处于认同完成状态的个体具有更健康、稳定的认同,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也更好。在民族认同研究中,西方著名学者Phinney将社会认同理论和认同发展理论很好的相结合,Phinney(2007)等人认为,民族认同的获得包括探索和投入两个过程,将民族认同的发展划分了四种状态:认同分散(Diffuse)、认同排斥(Foreclosed)、认同延缓(Moratorium)、认同获得(Achieved),其对应于Marcia的自我认同发展的四种状态。Phinney和Ong(2007)认为,集中于民族认同形成过程的发展的方法,可以为测量民族认同的核心方面提供一个理论的基础,其编制的多民族认同量表在世界上很多国家被广泛采用。Erikson和Marcia关于个体认同的研究结果表明,认同完成的个体在心理健康方面都表现出了相对的优势。Yuh(2005)的研究表明,总体上个体认同和民族认同是积极相关的,尤其是在民族认同完成(Achieved)维度得分上。Adriana J.Uman a-Taylor(2009)对323名拉丁青少年四年的追踪研究表明,青少年的民族认同各维度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但存在性别差异,并且民族探索维度能够持续预测青少年的自尊水平。
综上可以看出,三种研究的理论框架和实证研究的结果均表明,民族认同和个体的心理健康水平有着重要的关系。由于国内对民族认同研究的起步较晚,并且理论综述多于实证研究,研究也比较分散,没有系统的考察民族认同、主流认同、文化适应之间的关系以及对心理健康方面影响。在全球化和中国社会快速城市化的过程中,人口的流动和接触使得民族认同的问题日益凸显,所以,上述问题还有待进一步去研究。本研究即要考察民族认同、主流群体认同、文化适应的关系,同时还考察不同民族成员对共同的民族身份“中华民族”的认同状况,以及这些认同与心理健康的关系。我们假设民族认同对心理健康(以自尊和幸福感为指标)有预测作用。
研究对象为某地三所高校的768名大学生,其中男生310名,女生458名;汉族229,藏族135名,回族339名,东乡族65名,少数民族共539名;大一387名,大二211名,大三170名。
1.民族认同量表
在之前研究基础上,进一步修订了Phinney的多民族认同量表MEIM(1992)和Uman a-Taylor(2004)的民族认同量表(EIS),问卷包括3个维度共15个项目,即探索、肯定和确认。探索指的是个体积极参与那些能够使他们了解本民族的活动;肯定代表的是个体对民族身份积极感受和评价的程度;确认是指个体感知到民族身份的意义以及其带来的使命感。采用4点计分,从0(非常不同意)到3(非常同意),另外有一个反向计分的项目。三个分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分别为:0.80,0.74,0.76,整个量表内部一致性系数α为0.88。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显示,各个项目与模型拟合指数为:NFI=0.944,CFI=0.959,IFI=0.960,GFI=0.962,RMSEA=0.057,RMR=0.022,这说明量表的理论构想得到了数据的支持,可以作为测量民族认同的工具。
2.对主流群体的态度
参考Phinney的多民族认同量表MEIM(1992)中其他民族态度,编制了单维度、7个项目的对主流群体(汉族)的态度量表,采用5点计分,从0(完全不同意)到4(完全同意),一个反向计分项,量表得分越高说明对主流群体的态度越积极。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α为0.83。单因素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表明,各个项目与模型拟合指数为:NFI=0.981,CFI=0.988,IFI=0.988,GFI=0.985,RMSEA=0.054,RMR=0.016,这说明量表的理论构想得到了数据的支持,可以作为测量少数民族对主流群体态度的工具。
3.中华民族认同
自编中华民族认同量表,量表为单维度、5个项目构成,考察被试对中华民族的认同,采用4点计分,从0(完全不同意)到3(完全同意),量表内部一致性系数α为0.80。单因素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表明,各个项目与模型拟合指数为:NFI=0.995,CFI=0.996,IFI=0.996,GFI=0.997,RMSEA=0.052,RMR=0.004,这说明量表的理论构想得到了数据的支持,可以作为测量中华民族认同的工具。
4.文化适应策略
采用一个题目来考察少数民族大学生在主流群体文化适应中采取的策略,题目的四个选项分别代表同化、整合、分离、边缘化四种策略。正式施测前对这一个题目选取130名少数民族大学生为被试进行了效度分析,其与另外一个四维度(同化、整合、分离、边缘化)29个项目的汉族文化适应量表的相关系数达到0.81,说明这个项目很好的区分了四种文化适应策略,是有效的。
5.整体自尊量表
采用杨国枢,翁嘉英及许燕2003年编制的“华人整体特质自尊量表”(杨国枢等,2009),测量被试自我价值和自我接纳的总体感受。量表共10个项目,包括6个正向计分和4个负向计分的项目,采用5点计分,从0(完全不符合)到4(完全符合),被试得分越高说明自尊水平越高。本研究中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信度系数α为0.84。
6.幸福感量表
采用Stephen Joseph等人2004年编制的抑郁-幸福量表(The Short Depression-Happiness Scale(SDHS))。SDHS包括6个项目,正负计分项目各3个,采用4点计分,从0到3(“从未”、“很少”、“有时”、“经常”),得分越高说明幸福感越强,反之抑郁更强,本研究中量表内部一致性系数α为0.79。单因素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表明,各个项目与模型拟合指数为:NFI=0.988,CFI=0.990,IFI=0.991,GFI=0.993,RMSEA=0.064,RMR=0.009这说明量表的理论构想得到了数据的支持,可以作为测量抑郁-幸福感的工具。
将所用量表编排在同一份问卷,分A卷和B卷,A卷为少数民族被试作答,B卷为汉族被试作答,不涉及对主流群体的态度量表。被试特征变量包括民族、性别、父母亲文化程度、居住环境等。问卷由研究者本人和一位心理学研究生助手担任主试,采取整班集体测试,当场收回问卷的方式采集数据。数据采用SPSS17.0统计软件和AMOS18.0软件进行管理和分析。
对各民族大学生的民族认同、中华民族认同、少数民族对主流群体的态度、自尊、抑郁和幸福感的描述统计(表1)显示,在四点计分(0~3)量表中,各民族大学生的民族认同、中华民族认同、少数民族对主流群体的态度、幸福感的平均分都在1.99~2.99之间;在五点计分(0~4)量表中,各民族大学生的自尊平均分在2.51~2.61之间,这说明各民族大学生的民族认同和心理健康整体上是积极的。
表1 主要变量的描述统计(M±SD)
对民族认同和中华民族认同进行2(性别)×3(年级)×2(民族)多元方差分析(参见图1、图2),性别主效应在民族认同和中华民族认同上不显著,年级主效应在民族认同上显著,(F(2,768)=3.94,p<0.05),大一到大三民族认同水平呈下降趋势;民族主效应在民族认同上显著,F(2,768)=49.38,p<0.01),少数民族大学生的民族认同显著高于汉族大学生。年级和民族在中华民族认同得分上交互作用显著(F(2,768)=6.4,p<0.01),大一到大二,汉族大学生的中华民族认同呈上升趋势,而少数民族大学生呈下降趋势,到大三又趋于一致。
图1 民族认同在年级上的差异比较
图2 年级和民族在中华民族认同上的交互作用
描述统计结果显示,少数民族大学生在和主流文化的接触中,采取的文化适应策略依次是整合、同化、分离和边缘 化,占 总 人 数(539)的 比 例 为64.7%、17.8%、11.9%和5.6%,卡方检验结果表明,采取不同文化适应策略 的 被 试 在 人 数 上 有 显 著 性 差 异(=47.37,p<0.001),在 性 别(=6.21,p>0.05)和 年 级=5.45,p>0.05)上没有显著差异。采用多元方差分析检验不同文化适应策略的被试在民族认同和对主流群体态度上的差异,结果(见图3、图4)表明,文化适应策略主效应在民族认同和对主流群体态度上均显著,(F民族(3,538)=13.24,p<0.001;F主流(3,538)=25.42,p<0.001),民族认同得分由高到低依次对应的文化适应策略是分离、整合、边缘化和同化,对主流群体的态度得分由高到低依次是同化、整合、边缘化和分离。
图3 民族认同在文化适应策略上的差异比较
图4 对主流群体态度在文化适应策略上的差异比较
对自尊和幸福感进行2(性别)×3(年级)×2(民族)的多元方差分析,结果表明各民族大学生的自尊和幸福感在性别、年级、民族上均不存在显著性差异,也没有交互作用。接着对少数民族大学生的自尊和幸福感进行文化适应策略上的多元方差分析,结果表明,文化适应策略主效应在自尊和幸福感上均显著(F自尊(3,538)=15.56,p<0.001;F幸福感(3,538)=11.06,p<0.001),即采取不同的文化适应策略的被试在自尊和幸福感水平上有显著差异,自尊和幸福感水平由高到低依次对应的文化适应策略是整合、同化、分离和边缘化。
相关分析结果(见表2)显示:首先,民族认同与中华民族认同显著正相关,并且两者与自尊、幸福感均成正相关;其次,少数民族大学生的民族认同与对主流群体的态度呈负相关,就是说民族认同越高,对主流群体汉族的态度越消极;最后,少数民族大学生对主流群体的态度与自尊呈正相关,这说明积极的内群体评价和对外群体的辩异提高了自尊。
表2 变量相关矩阵
为了进一步了解各变量之间的关系,分别以自尊和幸福感为因变量,汉族自变量为民族认同和中华民族认同,少数民族自变量为民族认同、中华民族认同和对主流群体的态度,对两个群体分别进行回归分析,采用强迫回归法,结果见表3。中华民族认同对汉族和少数民族都不能预测自尊的水平,但能预测少数民族大学生的幸福感水平,但是民族认同对汉族和少数民族都能正向预测自尊和幸福感的水平;对主流群体的态度能正向预测少数民族大学生的自尊和幸福感水平。
表3 民族认同对自尊(幸福感)的回归分析
综前文献综述、研究假设和回归分析的结果,可以认为民族认同可以预测自尊和幸福感的水平,针对汉族和少数民族,我们分别提出一个理论模型,假设民族认同和中华民族认同能预测汉族大学生的自尊和幸福感水平;民族认同、中华民族认同和对主流群体的态度能预测少数民族大学生的自尊和幸福感。将各变量代入模型进行计算,结果表明模型均成立(参见图5、图6),模型拟合指数见表4。
表4 民族认同与自尊、幸福感的关系模型拟合指数
汉族模型中,民族认同和中华民族认同对幸福感的直接效应均不显著,民族认同和幸福感的联系是通过自尊的中介作用来实现的,其中介效应值0.19(即从民族认同到幸福感的间接作用路径上的路径系数的乘积);少数民族模型中,民族认同、主流群体认同和中华民族认同对幸福感的直接效应均不显著,而民族认同和主流认同与幸福感的联系同样是通过自尊的中介作用来实现的,其中民族认同对幸福感的间接效应值为0.15,对主流群体的态度对幸福感的间接效应值为0.21。综上,可以做出判断:民族认同对幸福感的影响是通过自尊为中介来影响的。
本研究结果表明,大学生对于自己的民族认同是积极的,但是汉族和少数民族之间存在显著差异,即少数民族大学生的民族认同要显著高于汉族,说明民族身份对于少数民族成员来讲更为突出,民族身份对于他们的意义和影响也更大,这和国内外的研究是一致的,即民族认同或者民族身份对于少数民族成员来讲更为凸显,也更有意义(Phinney,1990)。从年级上民族认同得分呈下降的趋势,表明民族认同具有情景性,随着不同民族成员的相互接触和交流,民族身份逐渐淡化。对于少数民族来讲,其民族认同与对主流群体的态度之间成负相关,他们对自己的民族认同越高,对主流群体的态度就越消极,这与语言、宗教、文化的差异有关,同时还可能具有潜在的偏见和歧视因素,由于国内缺乏同类研究,无法进行比较,其中的机制有待今后进一步的研究。
对于各民族共同的身份“中华民族”的认同,汉族和少数民族不存在显著的差异,并且都认同自己的中华民族身份,是积极的。但同时从中华民族与自尊的关系来看,与民族认同相比较,其在自我概念中的作用比较弱,对于自尊和幸福感没有显著的影响,这是因为缺少与其他国家的成员相比较的社会情境所致,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对中华民族历史本身不了解(因为多数人表示对其不了解)。对于中华民族在民族和年级上的交互作用,表明了各民族大学生对于中华民族的认同经历了一个过程,变得更加理性和成熟,最终在高年级趋于一致。
本研究结果表明,少数民族大学生进入主流社会中,四种文化适应策略整合、同化、分离和边缘化所占比例依次为64.7%、17.8%、11.9%和5.6%,这表明少数民族大学生大多数对主流群体有积极的态度,能够处理好与汉族同学或者主流文化的关系,能积极的融入主流社会当中,并且其自尊和幸福感也表现出显著的优势,而边缘化的心理健康水平最差。方差分析结果表明,采取分离文化适应策略的少数民族大学生的民族认同最高,但是对主流群体的态度也是最消极的。Berry(2006)等人对13个国家的移民青少年的研究表明,采取整合、同化、分离和边缘化策略的被试占总数的比例依次为36.4%、18.7%、22.5%和22.4%。整合策略的被试在心理适应和文化适应方面均最好;同化策略的被试社会文化适应结果较好,但是心理适应结果相对较差;分离策略的被试心理适应良好,但是社会文化适应不良;边缘化策略的被试在两个方面的适应均是最差的,这些结果与本研究的结果是一致的。可见,在多民族国家里,采取整合策略的文化适应,无论对于民族团结、和谐民族关系的建立是有益的,并且对于少数民族成员的健康发展也是最有益的。对于分离和边缘化的个体也应引起足够的重视,从心理咨询的角度帮助他们形成积极的民族认同,从而提高他们的心理健康水平。
从民族认同与自尊和幸福感的关系结构方程模型中看到,汉族大学生的民族认同对自尊有直接影响,对幸福感有间接的影响,其中介变量是自尊,而中华民族认同对自尊没有影响,对幸福感的影响也不显著;少数民族大学生的民族认同、对主流群体的态度对自尊有显著的影响,并且对幸福感有间接的影响,其作用是通过自尊为中介变量而影响的,同样,中华民族认同对自尊和幸福感均没有显著的影响。可以看出,对于汉族大学生和少数民族大学生,民族认同对抑郁幸福感的影响,是通过自尊而产生作用的。国内梁进龙等人对回族、汉族高中生的研究表明,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能够预测自尊水平,并且国家认同的预测力更大。Roberts(1999)等人的研究表明民族认同和自尊、应对能力和掌控感呈显著的正相关,而和抑郁呈负相关;Adriana J.Uman a-Taylor(2007)对拉丁青少年的研究表明,高水平的民族认同预测了更高的自尊水平,并且自尊部分中介了拉丁青少年感知到的歧视对抑郁的影响,即积极的民族认同可以避免歧视带来的伤害,有效降低抑郁水平,从而保护了青少年心理上受到更大的伤害。可见,自尊是心理健康的一个指示器,同时也是心理健康的保护器。
1.民族认同能正向预测大学生的自尊水平,民族认同以自尊为中介变量,对抑郁幸福感产生影响。
2.民族认同和中华民族认同呈正相关,少数民族大学生的民族认同显著高于汉族大学生。
3.少数民族大学生的民族认同与对主流群体认同呈负相关。
4.民族认同影响着少数民族大学生在主流文化社会中采取的文化适应策略,采取不同文化适应策略的少数民族大学生的自尊和幸福感存在显著差异。
5.民族认同具有情景性,随着不同民族成员之间的接触和交流,民族认同逐渐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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