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海》征引《史记正义》佚文考索
——宋人著作征引《史记正义》佚文考索之一

2011-01-29 05:52袁传璋
关键词:佚文合璧四库全书

袁传璋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一、前 言

赵宋王朝以前学术价值最高的《史记》古注共有三家,即南朝刘宋裴骃的《史记集解》、李唐王朝司马贞的《史记索隐》与张守节的《史记正义》,经宋人刊刻而流传至今。裴骃以东晋徐广校本为本,“采经传百家并先儒之说”,又“时见微意”(《史记集解序》),为《史记》一百三十篇作注,仿魏何晏《论语集解》、晋杜预《春秋经传集解》注例,随文施注,取合本子注形式,合《史记》本文与裴氏注义为一体,为《史记集解》八十卷。前此,《史记》或有本无注,或有注无本;自裴骃书出,《史记》方有注本行世。裴氏本亦为后世所有注本所从出。宋太宗淳化五年(994)殿刻三史,《史记》即取《史记集解》八十卷为底本而析为一百三十卷。裴骃对《史记》的广泛流行居功至伟。唐玄宗时成书的司马贞《史记索隐》与张守节《史记正义》,均依傍裴骃《集解史记》,仿唐初陆德明《经典释文》标字列句为注之例,各为三十卷,原不与《史记》本文相附而单本别行。

司马贞“探求异闻,采摭典故……释文演注,又重为述赞”(《史记索隐序》),于《史》义探寻颇多发明。其健于辩驳的文风又与宋人喜尚讥评的学风契合,故以“小司马史记”名义与“小颜氏汉书”并称而备受推崇。宋时不仅有多种单刻本《史记索隐》行世,而且南宋将《索隐》附刻于《集解》而成《史记集解索隐》者亦有数本,故《索隐》旧貌至今犹存。张守节涉学《史记》三十余年,“六籍九流地里苍雅锐心观采,评《史》《汉》诠众训释而作《正义》”,索理允惬,引致旁通(《史记正义序》)。张氏自我期许甚高,然在宋代远不及《索隐》之被推崇。笔者臆度宋时《正义》似无单刻本,仍以写本形态在读书界流通。司马贞为弘文馆学士,张守节为东宫诸王侍读,生当同时略有后先,二人为《史记》作注的底本同为裴骃《集解》,征引资料文献同出馆阁秘书,虽各自为书,但为同一事典所作注文往往相同或相近。宋人合刻《史记》三家注时,以先刻行世的《史记集解索隐》为本注,而以《正义》为增注附刻,凡《正义》注义与《索隐》相同或相近者大都削而不录。自《史记集解索隐正义合刻本》风行于世,单本《史记正义》遂渐次湮没以至在中土失传,明人已无缘复睹《正义》全貌。清代学者如四库馆臣钱大昕、钱泰吉、张文虎等,注意到《史记正义》遗佚严重的状态,并做过程度不同的探究,但总体成绩并不理想。

《史记正义》大量遗佚亦引起了东瀛学者的关注。泷川资言博士从1912年起,费二十余年之功,从日本公、私所藏多种《史记》古板本、古活字本《史记》钞录本(京都建仁寺两足院藏幻云手泽《幻云史记钞》)栏外标注发现一千余条《正义》佚文,手辑《史记正义佚存》二卷,将其散入《史记会注考证》相应《史》文之下。1935年《史记会注考证》十册出齐,泷川自谓“略复张氏之旧”,读《史》者亦盛赞其便。但泷川辑得的《正义》佚文均未注明出处,故遭到了以程金造先生为代表的大陆学人的质疑,认为十之八九出自日人伪托,以致半个多世纪以来,在司马迁与《史记》研究中,对泷川辑得的一千余条《正义》佚文依然不敢问津。继泷川氏之后,水泽利忠教授为补其阙,广校日本现存各种《史记》板本、抄本的标注,包括泷川氏未见之黄善夫《史记》三家注合刻本的校记,于1957-1970年间陆续刊行《史记会注考证校补》全九册,为泷川资言所辑《正义》佚文千百数十条(实为1418条)以及水泽本人新获“资言所未见佚文凡二百数十条”(实为227条)“一一明所据”。此后,小泽贤二先生又继水泽之业,涉十余年之功,致力于《史记正义佚存》源流的探索,查明其蓝本乃京都东福寺旧藏“栴室本”(心华和尚善本)版面框郭内外所标记的古注,而其古注则源于元亡明兴之际由日本五山临济僧从中国携归东瀛的单本《史记正义三十卷》。小泽的成绩为《史记正义佚存订补》,收入水泽利忠所编《史记正义之研究》(日本东京汲古书院1994年刊)。

笔者曾于公元2000年在《台大历史学报》二十五期发表《程金造之“〈史记正义佚存〉伪托说”平议》报告四万余言,指出:程金造先生认为泷川资言辑得的“这千三百条[《正义》]佚存,只有十分之一二是可靠的,绝大部分是读者的杂抄和注解”。本此先入之见,从改制文本开始,作为立论的前提,便有意将读者引入岐途。他精心搜集的证例和所作的按断,貌似“考证翔实”,然经仔细辨析,无不以真为伪。程氏本末皆失,他所独创的“《史记正义佚存》伪托说”,自应推翻,以免贻误后学。而泷川资言辑得的佚存《正义》,则使失传已久的部分《正义》重见天日。泷川资言不愧为守节功臣。

不过泷川资言诸人对《史记正义》的辑佚,仅限日本现存之《史记》古板本、古活字本《史记》钞录本之栏外标注,却未涉及《史记》三家注本以外的宋人著作。

笔者在做《史记》版本源流、叙事起迄与主题迁变研究的过程中,曾对《史记》三家注本以外《史记正义》的留存情况做过一番调查,发现吕祖谦《大事记解题》、王应麟《玉海》、《通鉴地理通释》、《诗地理考》、胡三省《资治通鉴音注》中,都大量征引了单本《史记正义》,其中相当数量为《史记》三注合刻本所未载而成《正义》佚文。笔者当时作了详细的札记。值得关注的是,吕祖谦、王应麟与胡三省三人的学术素养有先后师承关系。

王应麟,字伯厚,浙东鄞(宁波)人。祖籍开封祥符县,西汉初置为浚仪县,故王氏著书署名皆为“浚仪王应麟伯厚甫”。生于宋宁宗嘉定十六年(1223),卒于元成宗元贞元年(1295),享年73岁。十九岁进士及第,三十一岁试博学宏词科中选。自十九岁入仕,至五十三岁辞归乡里,三十多年间除少数几年在地方任职外,王应麟绝大部分时间均在朝廷中枢,历任秘书郎、著作郎、直学士院、秘书监兼权中书舍人,官至礼部尚书兼给事中。王氏除天才绝识、好学精进有大过人者外,又得尽读馆阁秘府所藏天下未见之书,故成有宋一代通儒,一生著书三十余种,凡六百九十余卷。《玉海》二百卷,系为博学宏词科应用而编的大型类书,专精力积三十余年而后成,为应麟最重要的著作。是书分门析类,特为详密,上自天文律历,下至礼乐器用,凡分二十一门、二百四十余类;其摭集文献,则自六经诸史、百家子集、注疏传记、艺文谱牒、宋室记注,靡有孑遗,纂次详备,谨而有序。书成之时,即有“天下奇书”之目。《四库全书总目》称“其贯穿奥博,唐宋诸大类书未有能过之者”。

《玉海》在王应麟殁后四十余年,即元顺宗至元三年(1337)由浙东道宣慰使司都元帅也乞里不花报经朝廷批准后,命庆元路(今浙江宁波市)儒学以王应麟家藏手稿鸠工镌刻,至元六年(1340)毕工,称“元至元庆元路儒学刊本”。十一年后,因儒学刊本讹误甚多,庆元路总管阿殷图埜堂乃命王应麟之孙王厚孙重加校雠,得缺漏讹舛六万字,于至正十二年(1352)补刊,重印问世,称“至正庆元路阿殷图埜堂刊本”。此本其实是至元刊本的补刊本,也是《玉海》刊定本。有学者称至正本为重刊本,不确。可惜此本中国本土早已失传。康熙二十六年(1687)江苏学政李振裕欲就明南监刊本《玉海》修补,已无善本可资参校。乾隆年间编《四库全书》录入的《玉海》底本是“两江总督采进本”,其非元至正刊本可知。

《玉海》分类叙事,凡涉三代以下、汉武天汉以前的事典,常引馆阁所藏的《史记集解》、《史记索隐》、《史记正义》作注。《玉海》征引《史记索隐》凡74条,4条不见于今本《史记》三注本,可见作为王氏征引底本的是《索隐》单行本而非合刻本。所引《史记正义》亦然,因系馆阁秘书,其可信度极高。

笔者检阅、考索《玉海》征引《史记正义》所用的底本,原来是安徽师范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资料室庋藏的明初南监刊行明清递修本,以台湾商务印书馆1977年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所录《玉海》为参校本,而与北京中华书局点校三家注合刊本《史记》1982年第2版对照。《玉海》征引《史记正义》有如下的体例:

1.子目叙事若出自《史记》,下引张守节注,有时仅标“《正义》”,或“《正义》曰”;

2.子目引《史记》文后所标“注”字,必指裴骃《史记集解》;

3.子目叙事若出自《汉书》,下引张守节注,必标“《史记正义》”,不作简称;

4.子目引《汉书》文后所标“注”字,必指颜师古《汉书注》;

5.张守节注前若无纪事之文,必标“《史记正义》”提明,以与《玉海》引《五经》唐疏所称之“《正义》”判别;

6.《玉海》征引《史记正义》诸条,有的是从单本《史记正义》全文过录,有的则视情“删其游辞,取其要实”而有所裁节;所引《史记索隐》亦同样处理。

检视《玉海》全书,共征引《史记正义》105条。以之与中华书局点校三家注合刊本《史记》(1982年第2版)比照,发现中华本遗佚《正义》计67条。《玉海》征引《正义》及《史记》三家注合刊本遗佚《正义》情况如下:天文门7条,佚1条;律历门3条,佚1条;地理门25条,佚16条;圣文门3条,佚2条;艺文门13条,佚11条;器用门2条,佚1条;郊祀门21条,佚13条;学校门1条,佚1条;官制门3条,佚3条;兵制门4条,佚2条;宫室门24条,佚15条。

2010年春,笔者在安徽师范大学图书馆特藏部见读《合璧本玉海》全八册,由日本京都中文出版社出版,台北大化书局1977年印行。该书将天埌间仅存的由日本京都建仁寺两足院宝藏的元至正十二年补刊《玉海》影印面世。笔者将此书与安徽师范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所藏明初南监刊行明清递修本对勘,发现至元四年前翰林国史院编修官胡助《玉海序》虽为“万历癸未年补”刻、至元六年婺郡文学中山李桓《玉海序》及至正十一年庆元路总管阿殷图埜堂序,虽为康熙二十六年补刻,但版式、字体却与《合璧本玉海》影印元至正十二年补刊《玉海》相同,显然是据元刊本叶面摹刻而成。据明人黄佐撰《南雍记》卷十八《经籍考下篇·梓刻本末》:“本监所藏诸梓,多自旧国子学而来也,明矣。自后,四方多以书板送入,洪武、永乐时,两经钦依修补。”又据清乾隆三年知江南江宁府事张华年为修复《玉海》所撰《序》言称“《玉海》一书……书成于宋,镂版于元。其在江南者,版藏上元学中”,可知所谓“明初南监《玉海》刊本”,其实是就庆元路移送金陵国子学的《玉海》版片修补缺损后的刷印本,明洪武初南监并未整体刊刻《玉海》。这部书版岁月漫漶,朽蚀严重,迭经明正德、嘉靖、万历、崇祯、清康熙、乾隆修补,元至正刊板已所剩无几;但这个本子与元至正本最为接近,文本讹误远较《四库全书》录入的《玉海》为少。

笔者对《玉海》征引《史记正义》的考索、研究,最终是以日本京都建仁寺两足院所藏元至元六年初刻、元至正十二年补刊《玉海》影印本(以下简称“元刊《玉海》”,标出卷数与叶码)为底本,附以《合璧本玉海》(以下简称“合璧本”)的册数、页码,以便查考;以明初南监补刊明清递修本《玉海》(以下简称“明刻《玉海》”,标出卷数与叶码)及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以下简称“《四库全书》”,标出册数、页码)抄录的《玉海》为参校本,共同与中华书局点校三家注合刊本《史记》(1982年第2版)对照。笔者的考索以“传璋按”标识。

二、《玉海》征引《史记正义》佚文考索

1.《玉海》卷三《天文·天文书下》

《史记正义》:一度二千九百三十二里千四百六十一分里之三百四十八,凡周天一百七万一千里。(元刊《玉海》,卷三,第三十七叶;合璧本,第一册,第93页;明刻《玉海》,卷三,第三十七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102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在《史记·五帝本纪》之《尧本纪》“岁三百六十六日,以闰月正四时”句下。《史记集解索隐正义合刊本》此下因有《索隐》长注(见中华书局点校本《史记》,第一册,第19-20页),宋人合刻时,弃《正义》不用。《玉海》录此《正义》当有节略,节略者或为在“一度”二字前有“凡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十四字。

2.《玉海》卷十一《天文·律历·漏刻·尧刻漏》

《选》陆佐公曰:“卫宏载传呼之节,较而不详;霍融叙分至之差,详而不密。”《注》:“《汉旧仪》曰:‘夜漏起,宫中宫城门传,五伯官直符行,卫士周庐击木柝,讙呼备火。’”

《史记正义》按:马融以昏明为限,郑元以日出入为限,故有五刻之差。(元刊《玉海》,卷十一,第七叶;合璧本,第一册,第240页;明刻《玉海》,卷十一,第七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271页)

传璋按:《选》指梁萧统编《昭明文选》,《注》指唐李善《文选注》。陆佐公(名倕)文见《文选》卷五十六《新漏刻铭》。由王应麟所引《汉旧仪》“讙呼备火”句,可知此则《史记正义》当原系于《史记·五帝本纪·尧本纪》“日永星火以正中夏”句下。《史记》三注合刻本有裴骃《集解》:“孔安国曰:‘永,长也,谓夏至之日。火,苍龙之中星,举中则七星见可知也,以正中夏之[气]节。’马融、王肃谓日长昼漏六十刻,郑玄曰五十五刻。”又《尧本纪》“日短,星昴,以正中冬”句下有《集解》:“马融、王肃谓日短昼漏四十刻。郑玄曰四十五刻,失之。”(见中华本《史记》第一册,第18-19页)而无《正义》。张守节这条佚文“引致旁通”,指出马融、王肃与郑玄所说不同的原由,并对《集解》指摘郑玄“失之”予以驳正,有补正之功。又《文渊阁四库全书》引陆佐公文“霍融叙分至之差”,“至”字讹作“正”。

3.《玉海》卷十四《地理·汉司空舆地图》

《史记正义》:天地有覆载之德,天为盖,地为舆,故云舆地图。(元刊《玉海》,卷十四,第十五叶;合璧本,第一册,第300页;明刻《玉海》,卷十四,第十五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339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佚文当原系于《史记·三王世家》“御史奏舆地图”句下。三注合刻本《史记》此句有《索隐》:“谓地为‘舆’者,天地有覆载之德,故谓天为‘盖’,谓地为‘舆’,故地图称‘舆地图’。疑自古有此名,非始汉也。”宋人将《史记正义》附刻于《史记集解索隐》二注本时,因此则《正义》与《索隐》大同,为避重复而割弃不用,幸《玉海》征引而得留存。

4.《玉海》卷十五《地理·晋太康地志》

《前汉》:《梁王传》、《地理志》师古《注》、《史记正义》引《晋太康地志》。(元刊《玉海》,卷十五,第二十叶;合璧本,第一册,第322页;明刻《玉海》,卷十五,第二十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365页)

传璋按:《汉书·文三王传》之《梁孝王武传》“广睢阳城七十里”句下颜《注》:“师古曰:更广大之也。《晋太康地志》云:‘城方十三里,梁孝王筑之。鼓倡节杵而后下和之者,称《睢阳曲》。今踵以为故,今之乐家《睢阳曲》是其遗音。’”(浙江古籍出版社,百衲本《二十五史》,第一册,第446页上栏)而王应麟称《史记正义》在《梁王传》亦引《晋太康地志》,则应在《史记·梁孝王世家》与《汉书·梁孝王传》对应的史文下。今检《史记》三注合刊本《梁孝王世家》,“广睢阳城七十里”句下有《索隐》:“苏林云:‘广其径也。’《晋太康地志》云:‘城方十三里,梁孝王筑之。鼓倡节杵而后下和之者,称《睢阳曲》。今踵以为故,所以乐家有《睢阳曲》,盖采其遗音也。’”(见中华本《史记》,第六册,第2084页)合刻本此句下无《正义》。而王应麟征引文本《史记正义》有引《晋太康地志》文如《汉书》颜《注》所引者,《玉海》出其事而省其文。宋人以《史记正义》附刻于《史记集解索隐》时,因张守节所引《晋太康地志》与司马贞《索隐》所引全同,故未将此则《正义》附刻。幸《玉海》书其事,故得增补《史记正义》一则佚文:

《史记·梁孝王世家》“广睢阳城七十里。”《史记正义》:《晋太康地志》云:“城方十三里,梁孝王筑之。鼓倡节杵而后下和之者,称《睢阳曲》。今踵以为故,今之乐家《睢阳曲》是其遗音。”

5.《玉海》卷二十《地理·山川·禹九山》

《史记》:道九山:汧及岐、至于荆山。

《正义》:九州之山,谓汧、壶口、砥柱、太行、西倾、熊耳、嶓冢、内方、汶。(元刊《玉海》,卷二十,第九叶;合璧本,第一册,第427页;明刻《玉海》,卷二十,第九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488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为《史记·夏本纪》“道九山:汧及岐至于荆山”的注文。检中华点校本《史记》,此句下有《索隐》长注(中华本《史记》,第一册,第67页)。此则《正义》因与《索隐》前段文字重复,故三家注合刻者将其删削而未附刻。

6.《玉海》卷二十《地理·山川·禹龙门山》

《史记正义》:龙门山,在绛州龙门县。《括地志》云:“龙门,在同州韩城县北五十里。”其山更黄河,夏禹所凿者也。龙门山,在夏阳县。(元刊《玉海》,卷二十,第十一叶;合璧本,第一册,第428页;明刻《玉海》,卷二十,第十一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489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夏本纪》“道河积石至于龙门”句下。检中华本《史记》,此处三家无注。此句前“黑水西河惟雍州,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中华本《史记》,第一册,第65页),于“龙门”有《集解》:“孔安国曰:龙门山在河东之西界。”有《索隐》:“龙门山在左冯翊夏阳县西北。”也有《正义》长注,但除“龙门山在同州韩城县北五十里”文字与佚文相同外,无一重合。佚文针对《集解》引孔安国谓龙门山“在河东”、《索隐》谓在河西的不同说法,《正义》根据龙门山的山形走势,兼取二说,而以“其山更黄河”加以调停,更切龙门实际。

7.《玉海》卷二十《地理·山川·周岐山》

《史记正义》:《括地志》云:“岐山,岐州岐山县东北十里。徐广云:其南有周原。”(元刊《玉海》,卷二十,第十四至十五叶;合璧本,第一册,第429-430页;明刻《玉海》,卷二十,第十四至十五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491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系于《周本纪》古公“踰梁山止于岐下”句下。今检中华点校本《史记》,此句有《集解》:“徐广曰:‘山在扶风美阳西北,其南有周原。’骃案:皇甫谧云:‘邑于周地,故始改国曰周。’”(中华本《史记》,第一册,第114页)而无《正义》。当系宋人将《史记正义》附刻于《史记集解索隐》二注本时,因已有《集解》注,故割弃此则《正义》不用。又案:三注合刻本《夏本纪》“治梁及岐”、“荆岐已旅”、“导汧及岐”三句下,均有与《正义》“岐山在岐州岐山县东北十里”相同的注文。这是张守节《史记正义》在不同篇卷中为便于阅读而设置的重注例。

8.《玉海》卷二十《地理·山川·汉河源》

《张骞传》:“汉使使穷河源,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赞曰:《禹本纪》言‘河出昆仑。昆仑高二千五百里余,日月相避隐为光明’。自骞使大夏之后,穷河源,恶睹所谓昆仑者乎?”《注》:“邓展曰:《尚书》‘导河积石’,河原出于积石,在金城河关,不言出昆仑也。”

《史记正义》:《括地志》:“河州有小积石山,即《禹贡》‘浮于积石至龙门’者。”然黄河源从西南下,出大昆仑东北隅,东北流经于阗,入盐泽,即东南潛行入吐谷浑界大积石山,又东北流至小积石山,河始闓。《图》云:“黄河出昆仑东北角刚山东,自北行千里,折西行于浦山,南流千里至文山,东流千里至秦泽,西流千里至潘泽陵门,东北流千里至华山之阴,东南流千里至下津。”然河水九曲,其长九千里,入渤海。《尔雅》云:“河出昆仑虚,其色黄。百里一小曲,千里一曲一直。”(元刊《玉海》,卷二十,第十九至二十叶;合璧本,第一册,第432页;明刻《玉海》,卷二十,第十九至二十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494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卷一百二十三《大宛列传》太史公曰“今自张骞使大夏之后也,穷河源,恶睹本纪所谓昆仑者乎”句下。此句下《史记集解索隐合刻本》原有《索隐》长注(见中华本《史记》,第一册,第3179-3180页),已略叙黄河源与昆仑山事梗概,故宋人将《史记正义》附刻时舍去此则《正义》。然张守节此注将黄河源流“委曲申明”,学术价值甚高,宋人未予合刻,殊为可惜,幸《玉海》征引得以复见于世。又按:《史记·夏本纪》“道九川……至于南海”句下《正义》有自“然黄河源”至“至小积石山”凡47字(见中华本《史记》,第一册,第71页)。

9.《玉海》卷二十一《地理·河渠·禹九河》

《史记正义》:徒骇在沧州景城,马颊、覆釜在德州安德,胡苏、鬲津在沧州胡苏,简在贝州历亭县界。(元刊《玉海》,卷二十一,第三叶;合璧本,第一册,第448页;明刻《玉海》,卷二十一,第三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513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夏本纪》“济河维沇州九河既道”句下。《史记》三注合刻本此句有《集解》释“九河”:“马融曰:九河名徒骇、太史、马颊、覆釜、胡苏、简、絜、句盘、鬲津。”(中华本《史记》,第一册,第55页)而无《正义》。此则《正义》为《集解》补注九河唐代所在州县。

10.《玉海》卷二十一《地理·河渠·鸿沟》

《史记·高纪》:四年,项羽与汉王约,中分天下,割鸿沟而西为汉、东为楚。

《正义》:应劭云:“在荥阳东南二十里。”文颖曰:“于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于楚,即今官渡水也。”张华云:“大梁城在浚仪县,此县西北渠水东经此城南,又北屈分为二渠,其一渠东南流,始皇凿引河水以灌大梁,谓之鸿沟,楚、汉会此处也;一渠东经阳武县南,为官渡水。”今鸿沟口在河口西百里。鸿沟历大梁城东南,入淮、泗,俱入淮,会于楚地。(元刊《玉海》,卷二十一,第三十叶;合璧本,第一册,第461页;明刻《玉海》,卷二十一,第三十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529-530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高祖本纪》“项羽恐,乃与汉王约,中分天下,割鸿沟而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长句下。《史记》三注合刻本此句下有《索隐》而无《正义》。《索隐》曰:“应劭云:‘在荥阳东南三十里,盖引河东南入淮泗也。’张华云:‘一渠东南流,经浚仪,是始皇所凿,引河灌大梁,谓之鸿沟。一渠东经阳武南,为官渡水。’《北征记》云中牟台下临汴水,是为官渡水也。”(见中华本《史记》,第二册,第378页)与本则《正义》所征引应劭、张华说文字略同,故三注合刻时舍却《正义》所释。但两相比较,《正义》所引文颖说鸿沟流向及作用,为《索隐》注所缺,且《正义》所引张华说文字亦较《索隐》为全,正符张守节《史记正义序》所云“六籍九流,地里苍雅,锐心观採……郡国城邑,委曲申明”的注释宗旨。又按:宋人吕祖谦撰《大事记解题》卷八,第四十二页叙“西楚与汉约中分天下以鸿沟为界”事,所引《史记正义》,与《玉海》所引正同,唯略去“今鸿沟口”以下10字。

11.《玉海》卷二十三《地理·陂塘堰湖》禹五湖《史记》太史公曰:上姑苏,望五湖。

《正义》:“五湖者,连太湖,在苏州西四十里。”又曰:“游、莫、贡、、胥为五湖,并太湖东岸五湾。”(元刊《玉海》,卷二十三,第一叶;合璧本,第一册,第495页;明刻《玉海》,卷二十三,第一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569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河渠书》“太史公曰……上姑苏,望五湖”句下。检《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句下无注。唯《史记·夏本纪》“淮海维扬州……三江既入,震泽致定”句下有《正义》释三江、五湖长注,凡497字(见中华本《史记》,第一册,第59页)。其中释“五湖”云:“五湖者,菱湖、游湖、莫湖、贡湖、胥湖,皆太湖东岸五湾为五湖,盖古时应别,今并相连。”宋人附刻《史记正义》于《史记集解索隐》时,因《夏本纪》之《正义》已有“五湖”释文,故于此弃而不录。幸《玉海》征引得以存世。又案:日人泷川资言辑《史记正义佚存》,于《史记·三王世家》“五湖之间”句下所附《正义》佚文,与《玉海》征引的“又曰”云云文字相同(参见张衍田《史记正义佚文辑校》,第211页)。《玉海》附刻的《小学绀珠》卷三“太史公曰:上姑苏,望五湖”,引《史记正义》释“五湖:游、莫、贡、、胥,并太湖东岸五湾”,与《玉海》所引“又曰”《正义》全同。

12.《玉海》卷二十四《地理·道涂·禹九道》

《史记·夏本纪》:禹“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

《正义》:通达九州之道路。(元刊《玉海》,卷二十四,第十一叶;合璧本,第一册,第522页;明刻《玉海》,卷二十四,第十一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601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夏本纪》“开九州通九道”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无注。宋人合刻时或以为“通九道”无须设注,故未录此《正义》。泷川资言《史记正义佚存》辑得此则《正义》佚文(参见张衍田《史记正义佚文辑校》之《夏本纪第二》“以开九州通九道”句下《正义》佚文,第6页)。

13.《玉海》卷二十四《地理·关塞·汉武关》

《高纪》:秦三年“八月,沛公攻武关”。《注》:“应劭曰:‘武关,秦南关,通南阳。’文颖曰:‘武关在析西百七十里。’”

《史记正义》:《括地志》曰:“故武关在商州商洛县东九十里,春秋时少习。”(元刊《玉海》,卷二十四,第二十叶;合璧本,第一册,第526页;明刻《玉海》,卷二十四,第二十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607页)

传璋按:《玉海》叙文所称《高纪》,指《汉书·高帝纪》,《注》系颜师古《汉书注》。此则《史记正义》当原系于《史记·高祖本纪》“乃用张良计……因袭攻武关”句下。《史记》三注合刻本此句下有《索隐》而无《正义》。《索隐》曰:“《左传》云楚司马起(营所)[丰析]以临上雒,谓晋人曰‘将通于少习’,杜预以为商县武关也。又《太康地理志》武关当冠军县西,峣关在武关西也。”(见中华本《史记》,第二册,第361页)宋人附刻《正义》时,因《索隐》已注明武关位置,故舍弃《正义》。《史记·淮南衡山列传》“陈定发南阳兵守武关”句下有《正义》:“故武关在商州商洛县东九十里。春秋时。阙文。”(见中华本《史记》,第十册,第3080页;黄善夫梓《史记》三注合刻本引《正义》与今本同)与王应麟所引《正义》“春秋时”之前文字全同,《淮南王列传》所引《正义》盖为便于阅读而重注。唯宋时《淮南传》“武关”句下《正义》“春秋时”后文字残阙,故以“阙文”二字标示。其实所缺者即《高祖本纪》“攻武关”句下《正义》“春秋时少习”句中“少习”二字。“少习”者,山名也。

14.《玉海》卷二十四《地理·关塞·临晋关》

灌婴定南阳郡,西入武关,从东出临晋关击降殷王。

《史记正义》:临晋关即蒲津关也,在临晋县。今在同州。(元刊《玉海》,卷二十四,第二十一叶;合璧本,第一册,第527页;明刻《玉海》,卷二十四,第二十一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607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樊郦滕灌列传》“从东出临晋关”句下。检《史记》三注合刻本,此句下三注全无。(参中华本《史记》,第八册,第2668页)《史记·曹相国世家》“曹参从汉王出临晋关至河内”句下有《正义》:“临晋关即蒲津关也。在临晋县,故言临晋关。”注文微有不同,故《玉海》所录当为佚文。

15.《玉海》卷二十四《地理·关塞·灵关》

司马相如《难蜀父老》曰:乃关沫若,徼柯镂灵山。

《史记正义》:凿灵山以通关也。(元刊《玉海》,卷二十四,第二十二叶;合璧本,第一册,第527页;明刻《玉海》,卷二十四,第二十二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608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司马相如列传》“镂零山”句下。三家注合刊本无注。泷川资言辑得此则《正义》并附入《史记会注考证》卷一百十七《司马相如列传》“镂零山梁孙原”句下(参见张衍田《史记正义佚文辑校》,第406页)。

16.《玉海》卷二十四《地理·关塞·汉函谷关》

《史记》楚怀王攻函谷关。

《正义》:古函谷关在陕州桃林县西南十二里。今属灵宝县。(元刊《玉海》,卷二十四,第二十五叶;合璧本,第一册,第529页;明刊《玉海》,卷二十四,第二十五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610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楚世家》“十一年苏秦约从山东六国共攻秦楚怀王,为从长至函谷关”句下(中华本《史记》,第五册,第1722页)。《史记》三家注合刻本此下无注,幸《玉海》收录而得存此。吕祖谦撰《大事记解题》卷四亦征引此则《正义》。

17.《玉海》卷二十四《地理·关塞·隋榆关》

《史记正义》:今榆木塞也。在胜州北。王恢所谓“植榆为塞”也。颜师古曰:“在朔方,或谓之榆中。”(元刊《玉海》,卷二十四,第三十一叶;合璧本,第一册,第532页;明刻《玉海》,卷二十四,第三十一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614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秦始皇本纪》三十三年“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四十四县,城河上为塞”句下为“榆中”所作注解(中华本《史记》,第一册,第253页)。此句有裴骃《集解》:“徐广曰:‘在金城。’”按:金城郡,汉昭帝始置,榆中县亦当时新设,在今甘肃榆中县西北。张守节不同意裴注,而认为蒙恬拓境建塞在上郡,当在唐时“胜州北”,即今内蒙古河套东北岸,故别出新注。宋人合刻《史记》三家注时弃此则《正义》,殊为疏失。张守节在《史记·赵世家》武灵王二十年“西略胡地至榆中”句下为“榆中”设注:“胜州北河北岸也。”(中华本《史记》,第六册,第1811页)与《秦始皇本纪》所注“榆中”同。“榆中”,《始皇本纪》始见,必设《正义》注明,而三家注本无有,幸《玉海》引录而存留典册。

18.《玉海》卷二十五《地理·标界·畿封》

《书·正义》:“陕县,汉之弘农郡治,其地居二京之中,故以为二伯分掌之界。”

《史记正义》:《括地志》云:“陕原在陕县西南二十五里。”分陕不因其城,乃从原为界。(元刊《玉海》,卷二十五,第一叶;合璧本,第一册,第537页;明刻《玉海》,卷二十五,第一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618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燕召公世家》“其在成王时,召公为三公,自陕以西,召公主之;自陕以东,周公主之”句下(中华本《史记》,第五册,第1549页)。三家注合刊本有《集解》:“何休曰:陕者,盖今弘农陕县是也。”《正义》为《集解》补充说明周、召二伯分陕的标界,但宋人合刻时惜未收录。

19.《玉海》卷二十八《圣文·黄帝书》

《史记》黄帝老子言。

《正义》曰:黄帝道书十卷盖公善治黄老言。曹参治齐用黄老术。窦太后好黄老言。(元刊《玉海》,卷二十八,第十九叶;合璧本,第二册,第590页;明刻《玉海》,卷二十八,第十九叶;《四库全书》,第943卷,第680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孝武本纪》“会窦太后治黄老言”句下(中华本《史记》,第二册,第452页)。此句无《集解》、《索隐》注,此则《正义》亦未收。

20.《玉海》卷二十九《圣文·御制诗歌·三侯章》

《史记·乐书》高祖过沛,诗《三侯之章》,令小儿歌之。

《正义》:三“兮”也。(元刊《玉海》,卷二十九,第五叶;合璧本,第二册,第603页;明刻《玉海》,卷二十九,第五叶;《四库全书》,第943册,第695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乐书》“高祖过沛诗《三侯之章》”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刻本有《索隐》:“按:过沛诗即大风歌也。其辞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是也。侯,语辞也。《诗》曰‘侯其祎而’者是也。‘兮’亦语辞也。沛诗有三‘兮’字,故云三侯也。”(中华本《史记》,第四册,第1177页)因《索隐》对此有详注,且涵《正义》释文辞义,故宋人合《史记正义》于《史记集解索隐》二注本时,未附刻此则《正义》。

21.《玉海》卷四十《艺文·古文春秋》

《自序》:“余闻之董生,《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注》:“张晏曰:《春秋》万八千字。”

《正义》:左丘明所修皆古文旧书,多者二十余通,藏于秘府,伏而未发。汉武帝时,河间献《左氏》及《古文周官》。成帝时,刘歆校秘书,见府中《古文春秋左氏传》,大好之。《传》多古字古言,学者传训诂而已。及歆引《传》文释《经》,转相发明。(元刊《玉海》,卷四十,第三叶;合璧本,第二册,第784页;明刻《玉海》,卷四十,第三叶;《四库全书》,第944册,第107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太史公自序》司马迁答壶遂问难时所说“《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于此有《集解》(即《玉海》所引之《注》)及《索隐》(参见中华本《史记》,第十册,第 3298-3299页),而佚此则《正义》。

22.《玉海》卷四十《艺文·春秋五传》

夹氏《汉志》:邹氏无师,夹氏未有书。

《史记正义》:《七录》云:“建武中邹、夹皆绝。”(元刊《玉海》,卷四十,第七叶;合璧本,第二册,第786页;明刻《玉海》,卷四十,第七叶;《四库全书》,第944册,第109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序》“及如荀卿、孟子、公孙固、韩非之徒,各往往捃摭《春秋》之文以著书,不可胜纪”下,邹氏、夹氏亦为“捃摭《春秋》之文以著书”者流,其书亡于东汉光武帝建武年间。

23.《玉海》卷四十《艺文·春秋·汉春秋决狱》

《前传》:“淮南衡山反,使仲舒弟子吕步舒治淮南狱,以《春秋》之义颛断于外,不请。”《注》:“应劭曰:‘仲舒居家,朝廷每有政议,遣廷尉张汤问其得失,于是作《春秋决狱》二百三十二事,动以经对,言之详矣。’”《繁露》曰:“《春秋》之听狱也,必本其事而原其志。”

《史记正义》:《七录》曰:“《春秋断狱》五卷。”(元刊《玉海》,卷四十,第十三叶;合璧本,第二册,第789页;明刻《玉海》,卷四十,第十三叶;《四库全书》,第944册,第112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儒林列传·董仲舒传》仲舒弟子吕步舒“至长史,持节使决淮南狱,于诸侯抎专断,不报,以《春秋》之义正之,天子皆以为是”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于此无《集解》、《索隐》,此则《正义》亦未收。《玉海》于《前传》文后所称之《注》,系指《前汉书》颜师古注。又按:泷川资言所辑《正义》佚文,于《史记·儒林列传·董仲舒传》下有如《玉海》所录“《七录》曰:《春秋断狱》五卷”一样的文字(参见张衍田《史记正义佚文辑校》,第430页)。

24.《玉海》卷四十六《艺文·正史·汉史记》

《司马迁传》:司马氏世典周史。谈为太史公,有子曰迁云云。迁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不敢缺。”卒三岁,而迁为太史令,紬史记金匮石室之书。

《汉官仪》:司马迁父谈,世为太史。迁年十三,使乘传行天下,求诸侯之史记。又见《西京杂记》。

《史记正义》:《博物志》云:“迁年二十八,三年六月乙卯除六百石。”(元刊《玉海》,卷四十六,第十一叶;合璧本,第二册,第902页;明刻《玉海》,卷四十六,第十一叶;《四库全书》,第944册,第246页)。

传璋按:《史记》三家注合刊本《太史公自序》“卒三岁而迁为太史令”句下有《索隐》:“《博物志》:‘太史令,茂陵显武里,大夫司马迁,年二十八,三年六月乙卯除六百石’”三十字(见中华本《史记》,第十册,第3996页),而无《正义》此注。显然是宋人将《史记正义》附刻于《史记集解索隐合刻本》时,见“卒三岁而迁为太史令”句下《正义》与《索隐》所引《博物志》相同,为避重复而削此则《正义》不用。而《玉海》于“卒三岁而迁为太史令”句下保存的这则《正义》,为解决司马迁生年疑案提供了确切的文献根据。又按:《玉海》卷一百二十三《官制·九卿》,太常属官“太史令”目引《司马迁传》,在“谈为太史公”句下,引“如淳曰”云云、“师古曰”云云之后,双行夹注:“《史记》‘太史公掌天官’《索隐》曰:‘《博物志》:太史令司马迁,年二十八,三年六月乙卯除六百石。’”(元刊《玉海》,卷一百二十三,第六叶;合璧本,第五册,第2355页;明刻《玉海》,卷一百二十三,第六叶;《四库全书》,第946册,第293页)与《正义》佚文所引“迁年二十八”相同。

25.《玉海》卷四十六《艺文·正史·史记》

《司马迁传》:上记轩辕,下至于兹……凡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

《正义》:《史记》起黄帝,讫于汉武天汉四年,合二千四百一十三年。百三十篇,象一岁十二月及闰余也。《后汉》杨终受诏,删《太史公书》为十余万言。(元刊《玉海》,卷四十六,第十二叶;合璧本,第二册,第902页;明刻《玉海》,卷四十六,第十二叶;《四库全书》,第944册,第247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太史公自序》“凡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为《太史公书》”句下(中华本《史记》,第十册,第3319页)。三注合刊本此下有《索隐》而无《正义》。《索隐》只释司马迁著作何以称《太史公书》,而对“百三十篇”的含义未著一字。此则《正义》节自张守节《史记正义·论史例》(见中华本《史记》,第十册,附录第13页)。按《论史例》当置于《史记正义》卷首,而上引《正义》在《史记正义》三十卷之末,首尾悬隔,有必要重注。泷川资言《史记正义佚存》亦辑得此《正义》佚文(见张衍田《史记正义佚文辑校》,第476页)。

26.《玉海》卷五十《艺文·谱牒》

《史记》太史公曰:孔子所传宰予问《五帝德》及《帝系姓》,儒者或不传。……予观《春秋》《国语》,其发明《五帝德》、《帝系姓》章矣。

《正义》:《大戴礼》及《孔子家语》篇名《索隐》同。(元刊《玉海》,卷五十,第四叶;合璧本,第二册,第986页;明刻《玉海》,卷五十,第四叶;《四库全书》,第944册,第344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五帝本纪》太史公曰:“《五帝德》及《帝系姓》”句下。中华书局点校本(第一册,第46页)所据底本为清同治九年(1870)金陵书局刻成之《史记集解索隐正义合刻本》,此句下《正义》仅有“系,音奚计反”五字音注。检南宋黄善夫所梓三注合刻本,此句下有“《正义》曰:系,音奚计反。《五帝德》及《帝系姓》,皆《大戴礼》文及《孔子家语》篇名。汉儒者以二书非经,恐不是圣人之言,故或不传学也”,比金陵书局刻本多出整整40字。《玉海》所引《正义》正出于其中,显为节略。黄善夫本于《史》文“儒者或不传”句下又有“《索隐》曰:《五帝德》、《帝系姓》皆《大戴礼》及《孔子家语》篇名,以二者皆非正经,故汉时儒者以为非圣人之言,故多不传学也”。宋人合刻三家注时,将二注并存,证明此条《正义》释文是从单本《史记正义》原文中采辑的。清儒张文虎主持金陵书局校刻《史记》三家注时,误以为《正义》为“系”字音注下,“原衍‘五帝德’云云四十字,乃《索隐》文,官本无”,抎自删削《正义》四十字,大误。而中华书局校点《史记》时,又误从张文虎校勘札记。其实唐玄宗时,司马贞与张守节同注《史记》,各自为书,不相为谋,亦互不相见文本,只因注书所据典籍基本相同,故注文相同或相近时有出现,实属正常。又按:《玉海》于上引《正义》“篇名”二字下,有双行小字夹注“《索隐》同”三字,说明单本《索隐》亦有与单本《正义》相同的释文;而此处王应麟以《正义》释文为正解,以《索隐》为附录,故曰“《索隐》同”。

27.《玉海》卷五十三《艺文·诸子·鬼谷子》

《唐志·纵横家》:《鬼谷子》二卷苏秦,又乐壹《隋志》云“乐一”注三卷,尹知章注三卷。

《史记正义》:鬼谷,谷名,在雒州阳城县北五里。《七录》有《苏秦书》,乐壹注云:“秦欲神秘其道,故假名鬼谷也。”《鬼谷子》三卷,乐壹注。乐壹,字正,鲁郡人。有《阴符七术》,有《揣》及《摩》二篇。《战国策》云:“得太公《阴符》之谋,伏而诵之,简练以为揣摩。期年,揣摩成。”按:《鬼谷子》乃苏秦书,明矣。(元刊《玉海》,卷五十三,第二十一至二十二叶;合璧本,第二册,第1059页;明刻《玉海》,卷五十三,第二十一至二十二叶;《四库全书》,第944册,第429-430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苏秦列传》“东事师于齐而习之于鬼谷先生”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有《集解》、《索隐》而无《正义》。泷川资言《史记正义佚存》所辑《正义》佚文有《玉海》征引《正义》的前半部,自“鬼谷谷名”起,迄“乐壹,字正,鲁郡人”(参见张衍田《史记正义佚文辑校》第225页)。

28.《玉海》卷五十八《艺文·汉六经异传》

《史记·自序》“厥协六经异传。”《索隐》云:“如子夏《易传》、毛公《诗传》、韩婴《诗外传》、伏生《尚书大传》之流也。”

《正义》:如左丘明《春秋外传国语》。(元刊《玉海》,卷五十八,第六叶;合璧本,第二册,第1153页;明刻《玉海》,卷五十八,第六叶;《四库全书》,第944册,第536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太史公自序》“厥协六经异传”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句有《索隐》长注(见中华本《史记》,第十册,第3319页),而无《正义》。上引《正义》宋人合刻时割弃。汉人以《左氏传》为《春秋经》正传,或称《内传》;而视《国语》为《春秋经》外传,非正,故要“协”。

29.《玉海》卷五十八《艺文·汉列仙列士传》

《隋志》:汉时阮苍作《列仙图》。刘向典校经籍,始作《列仙》、《列士》、《列女》之传。

《史记正义》:《七略》云:“《列仙传》二卷,刘向撰。”(元刊《玉海》,卷五十八,第八叶;合璧本,第二册,第1154页;明刻《玉海》,卷五十八,第八叶;《四库全书》,第944册,第537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封禅书》始皇“求仙人羡门之属”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三家均无注。

30.《玉海》卷五十八《艺文·录·越计然万物录》

计然者,濮上人也,博学无所不通,尤善计算。尝南游越,范蠡卑身事之。其书则有《万物录》,著五方所出皆述之。事见《皇览》及《晋中经簿》。

《史记正义》:《方物录》。(元刊《玉海》,卷五十八,第十八叶;合璧本,第二册,第1159页;明刻《玉海》,卷五十八,第十八叶;《四库全书》,第944册,第544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货殖列传》“昔者越王勾践困于会稽之上,乃用范蠡、计然。计然曰:‘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而观之。’”数句之下。《玉海》特提“越计然《万物录》”,意指这番言论出自计然的著作《万物录》中。元至正本、明初南监本均作“方物录”,《文渊阁四库全书》亦作“方物录”。“方”为“萬”之讹。盖“万”为“萬”字六朝以降的俗体,《正义》原本亦当作“万”而不作“萬”。四库馆臣不明“万物录”的含义,或附会《国语》中有“民神杂糅不可方物”的成句,误抄《万物录》为《方物录》。

31.《玉海》卷六十二《艺文·论·汉素王妙论》

《史记·越世家》《注》:“太史公《素王妙论》云:范蠡本南阳人。”

《正义》:二卷。《七略》云:“司马迁撰。”(元刊《玉海》,卷六十二,第一叶;合璧本,第二册,第1225页;明刻《玉海》,卷六十二,第一叶;《四库全书》,第944册,第622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越世家》“范蠡事越王勾践”句下,三注合刊本有《集解》,如上《注》说。《正义》又为《集解》补注。按《史记正义》注例,当先引《集解》说,后释《素王妙论》篇卷,并谁氏所著。三注合刻本删削此则《正义》,遂成佚文。

32.《玉海》卷八十五《器用·符节·黄帝合符釜山》

《史记》:帝修德振兵,未尝宁居,东至于海,登丸山及岱宗;西至于空峒,登鸡头;南至于江,登熊湘;北逐荤粥,合符釜山,而邑于涿鹿之阿。

《正义》:合符,谓合诸侯符瑞于釜山封禅也。犹禹会会稽玉帛万国。《括地志》:“釜山在妫州怀戎县北三里,上有舜庙。”郭子横《洞冥记》称:“东方朔云:‘东海大明之墟有釜山,山出庆云,应王者之符命。’”黄帝有黄云之瑞,故合符应于釜山也。(元刊《玉海》,卷八十五,第一叶;合璧本,第三册,第1621页;明刻《玉海》,卷八十五,第一叶;《四库全书》,第945册,第334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五帝本纪》黄帝“合符釜山”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有《索隐》(见中华本《史记》,第一册,第7页),注文与此则《正义》基本相同,故宋人以《史记正义》附刻于《史记集解索隐》时,删去与《索隐》重合的文字,而仅取《正义》所引《括地志》指明釜山所在的15字。《玉海》却先征引《正义》全文,而以《索隐》附后,且仅节引“合诸侯符契圭瑞,而朝之于釜山,犹禹会诸侯于涂山然也”23字。可知王应麟以《正义》注文典正,故全取而不删节。此事亦可证明所谓“《正义》疏通《索隐》”为无根之说。

33.《玉海》卷九十二《郊祀·汉九天祠》

《郊祀志》:高祖六年,长安置祠祀官,九天巫祠九天,皆以岁时祠宫中。《注》:“师古曰:九天者,谓中央钧、东方苍、东北旻、北元、西北幽、西方浩、西南朱、南炎、东南阳。其说见《淮南子》。一说:东旻、东南阳、南赤、西南朱、西成、西北幽、北元、东北变、中央钧。”

《史记正义》:《尚书考灵曜》云:“东昊、东南阴”云云,同上。东苍、东北闵、北元、西北幽、西昊、西南朱、南炎、东南阳。《太元经》云:中、羡、徒、罚更、晬、郭、咸、治、成天。(元刊《玉海》,卷九十二,第十五叶;合璧本,第四册,第1746页;明刻《玉海》,卷九十二,第十五叶;《四库全书》,第945册,第478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封禅书》“九天巫祠九天”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句下有《索隐》,亦有《正义》(见中华本《史记》,第四册,第1379页)。但《正义》仅引《太玄经》,《玉海》所录《正义》中的《尚书考灵曜》等全部删削。不过《玉海》所引《正义》亦有节略,所谓“云云同上”者,指同上“一说”所引《尚书考灵曜》。这则《正义》佚文的全文当是:

《史记正义》:《尚书考灵曜》云:“东方昊天、东南阳天、南方赤天、西南朱天、西方成天、西北幽天、北方玄天、东北变天、中央钧天也。”东苍、东北闵、北玄、西北幽、西昊、西南朱、南炎、东南阳。《太玄经》云:“一中天、二羡天、三徒天、四罚更天、五晬天、六郭天、七咸天、八治天、九成天也。”

34.《玉海》卷九十二《郊祀·汉五》

《地理志》:扶风雍县有五。

《史记正义》:西畤在秦州。《括地志》:三原在岐州雍县南二十里。鄜,上、下畤并在此原上,因名三畤原,在吴山之阳。畦畤在雍州栎阳县东二十五里栎阳故城中。晋灼云:“形如种韭一畦,畤中各一土封也。”张晏云:“汉祠五畤于雍丘,五里一烽火。”《括地志》云:“渭阳五帝庙,在雍州咸阳县东三十里。”《宫殿疏》云:“五帝庙,一宇五殿也。”一宇之内设五帝各依其方帝,别为一殿,而门各如帝。(元刊《玉海》,卷九十二,第十九叶;合璧本,第四册,第1748页;明刻《玉海》,卷九十二,第十九叶;《四库全书》,第945册,第480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封禅书》“西畤、畦畤祠如其故”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无《集解》,亦无《索隐》(参中华本《史记》,第四册,第1377页)。此《正义》在宋人合刻三家注时亦未附刻,遂佚。

35.《玉海》九十二《郊祀·圜丘》

《郊祀志》:地贵阳,祭之必于泽中圆丘云。

《史记正义》:盖在今宝鼎县北圜丘上,祠后土是也。(元刊《玉海》,卷九十二,第二十叶;合璧本,第四册,第1389页;明刻《玉海》,卷九十二,第二十叶;《四库全书》,第945册,第481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封禅书》“始立后土祠汾阴脽丘”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有《集解》:“徐广曰:元鼎四年。”(见中华本《史记》,第四册,第1389页)注出作后土祠的年份,此则《正义》为《集解》补注其所在。

36.《玉海》卷九十五《郊祀·唐虞五府》

《史记》:舜受终于文祖。

《正义》:郑玄云:“文祖,五府之大名,犹周之明堂也。”《尚书帝命验》云:“帝者承天立府,以尊天重象也。五府者,赤曰文祖,黄曰神斗,白曰显纪,黑曰玄矩,苍曰灵府。”《注》云:“唐虞谓之天府,夏谓之正室,殷谓之重室,周谓之明堂:皆祀五帝之所也。文祖者,赤帝熛怒之府火精光明,文章之祖。周曰明堂。神斗者,黄帝含枢纽之府斗,主也。土精澄净,四行之主。周曰太室。显纪者,白帝招拒之府纪,法也。金精割断万物。周曰总章。玄矩者,黑帝光纪之府矩者。法也。水精玄昧,能权轻重。周曰玄堂。灵府者,苍帝威灵仰之府。周曰青阳。”(元刊《玉海》,卷九十五,第三至四叶;合璧本,第四册,第1790页;明刻《玉海》,卷九十五,第三至第四叶;《四库全书》,第945册,第527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五帝本纪·舜本纪》“舜受终于文祖”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刻本此下有《集解》、《索隐》与《正义》注文(见中华本《史记》,第一册,第23-24页)。但合刻者删去《正义》开首所引《集解》文,所引《尚书帝命验》“五府者”以下脱夺“赤曰文祖,白曰显纪,黑曰玄矩,苍曰灵府”16字,所引注文“水精玄昧”,“昧”字又讹作“味”。

37.《玉海》卷九十五《郊祀·汶上明堂》

《武纪》:济南人公玉带上黄帝时明堂图,中有一殿,四面无壁,以茅盖,通水,水圜宫垣,为复道,上有楼,从西南入,名曰昆仑。天子从之入,以拜祀上帝焉。于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带图。

《史记正义》:《括地志》云:“明堂故城在兗州博城县东北三十里汶水上。”《汉书》云:“古时明堂处,明年秋乃作明堂。”(元刊《玉海》,卷九十五,第十八至十九叶;合璧本,第四册,第1797-1798页;明刻《玉海》,卷九十五,第十八至十九叶;《四库全书》,第945册,第535-536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封禅书》“于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句下(中华本《史记》第四册,第1401页)。《史记》三家注合刻本有《集解》:“徐广曰:在元封二年秋。”而无《正义》。此则《正义》为《集解》补注所作明堂之所在。

38.《玉海》卷九十七《郊祀·宗庙·高庙》

《后百官志》:“高庙令,六百石。”《本注》曰:“守庙,掌按行扫除。无丞。”《注》:“《汉官仪》曰:员吏四人,卫士一十五人。”

《史记正义》:《括地志》云:“高庙在长安县西北十三里渭南。”(元刊《玉海》,卷九十七,第十三至十四叶;合璧本,第四册,第1827页;明刻《玉海》,卷九十七,第十三至十四叶;《四库全书》,第945册,第572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衣冠月出游高庙,高庙,汉太祖”句下(见中华本《史记》,第八册,第2725页)。此句有《集解》引应劭释“游衣冠”,引如淳释高祖衣冠收藏处,而未注出高庙方位所在。此则《正义》为《集解》补注。宋人以《史记正义》附刻于《史记集解索隐》时割弃未用。又按:泷川资言《史记正义佚存》辑得有此,系于“大孝之本也”句下(参见张衍田《史记正义佚文辑校》,第351页)。

39.《玉海》卷九十七《郊祀·汉诸帝庙号》

景帝庙号德阳,中四年三月起。

《史记正义》:《括地志》云:“德阳宫,汉景帝庙,在雍州咸阳县东北二十九里。自作之,讳不言庙,故言宫。”(元刊《玉海》,卷九十七,第十四叶;合璧本,第四册,第1827页;明刻《玉海》,卷九十七,第十四叶;《四库全书》,第945册,第572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孝景本纪》“中四年三月置德阳宫”句下(中华本《史记》,第二册,第445页)。《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有《集解》:“瓒曰:‘是景帝庙也,帝自作之,讳不言庙,故言宫。’《西京故事》云景帝庙为德阳宫。”而未注其庙所在。此则《正义》为《集解》补注德阳宫处所。宋人以《史记正义》附刻于《史记集解索隐》时,因其文与《集解》大致相同,故不附刻而亡佚。幸《玉海》征引而留存天埌。

40.《玉海》卷九十八《郊祀·封禅·汉武封禅》

《史记正义》:伍缉之《征记》曰:“汉武封坛广丈三尺,高丈尺,下有玉籙书,以金银为镂,封以玺。”(元刊《玉海》,卷九十八,第九叶;合璧本,第四册,第1581页;明刻《玉海》,卷九十八,第九叶;《四库全书》,第945册,第599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封禅书》“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太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祕”句下(中华本《史记》,第四册,第1398页)。《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无注。《玉海》所引伍缉之“《征记》”,书名应为“《从征记》”,“征”上夺“从”字;“高丈尺”,据《史记》“丈”当为“九”之讹。又按:泷川资言《史记正义佚存》于《史记·封禅书》“上于是乃令诸儒习射牛、草封禅仪”句下,辑有《正义》引伍缉之《从征记》,文字与《玉海》所引全同(参见张衍田《史记正义佚文辑校》,第63-64页)。

41.《玉海》卷九十九《郊祀·周寿星祠》

《汉志》:秦于杜、亳有五社(《史记》作“三社”)主之祠、寿星祠,各以岁时奉祀。

《史记正义》:角、亢在辰为寿星。三月之时,万物始生,春气布养,各尽其性,故寿。《尔雅》:“寿星,角、亢也。与老人别星。”(元刊《玉海》,卷九十九,第二十三叶;合璧本,第四册,第1874页;明刻《玉海》,卷九十九,第二十三叶;《四库全书》,第945册,第626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封禅书》“杜、亳有三社主之祠、寿星祠”句下(中华本《史记》,第四册,第1375页)。《史记》三家注合刻本此句有《正义》曰:“角、亢在辰为寿星。三月之时,万物始生建,于春气布养,各尽其性,不罹灾夭,故寿。”部分佚失单本《史记正义》所引《尔雅》文,而《正义》引《尔雅》注出“寿星”与“老人星”非一星,甚有意义。

42.《玉海》卷九十九《郊祀·社稷·枌榆社》

《高纪》:后四岁,天下已定,诏御史令丰治枌榆社,常以时春以羊彘祠之。

《史记正义》:高祖里社也。(元刊《玉海》,卷九十九,第七叶;合璧本,第四册,第1866页;明刻《玉海》,卷九十九,第七叶;《四库全书》,第945册,第617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封禅书》“诏御史令丰谨治枌榆社”句下。此句《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无注。但前此有《史记》文“高祖初起,祷丰枌榆社”,其下有《集解》:“张晏曰:‘枌,白榆也。社在丰东北十五里。或曰枌榆,乡名,高祖里社也。’”(中华本《史记》,第二册,第1378页)张守节因刘邦称帝后特诏御史令丰邑“谨治枌榆社”,其事严重,故特于其下设《正义》点明此“枌榆社”非他,乃高帝“故里社”。宋人合刊时或因前文已有《集解》详注,故弃此则《正义》不用。

43、44.《玉海》卷九十九《郊祀·汉雍诸星祠》

《志》:雍有日、月、参、辰、南北斗、荧惑、太白、岁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风伯、雨师、四海、九臣、十四臣之属百有余庙。

《史记正义》:《汉旧仪》:“祭参、辰星于池阳谷口,夹道左右为坛。文王都丰,武王都鄗,二都有昭明祠。”《河图》云:“荧惑星散为昭明。”《春秋传》:“昭明起,有德如太白。”(元刊《玉海》,卷九十九,第二十五叶;合璧本,第四册,第1875页;明刻《玉海》,卷九十九,第二十五叶;《四库全书》,第945册,第627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分系于《史记·封禅书》“雍有日月参辰”及“沣、滈有昭明”二句下(中华本《史记》,第四册,第 1375-1376页)。《史记》三注合刊本于“雍有日月参辰”句下有《索隐》:“案:《汉旧仪》云:‘祭参、辰星于池阳谷口,夹道左右为坛也。’”于“沣滈有昭明”句下有《索隐》:“案:乐产引《河图》云‘荧惑星散为昭明’。”此二则《正义》释文与《索隐》大同,故宋人将《正义》附刻于《史记集解索隐》本时,为避重复而未将《正义》附入。值得注意的是,王应麟著《玉海》,于此只取《正义》而弃《索隐》。

45.《玉海》卷一百一《郊祀·祠坛·鲁雩坛》

《郊特牲·疏》郑注《论语》云:“沂水在鲁城南,雩坛在其上。”

《史记正义》:《括地志》云:“沂水,亦名雩水。卫宏《汉旧仪》云:‘鲁雩坛在城东南,引龟山水为沂,至坛西行曰雩水。’”(元刊《玉海》,卷一百一,第五至六叶;合璧本,第四册,第1907页;明刻《玉海》,卷一百一,第五至六叶;《四库全书》,第945册,第665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浴乎沂风乎舞雩”句下(中华本《史记》,第七册,第2210页)。《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有《集解》引包氏释曾点语意,而不及雩坛位置。张守节《史记正义》为裴骃《集解》补注,惜宋人合刻时未收。

46.《玉海》卷一百二《郊祀·汉六祠》

《郊祀志》:诸所兴如薄忌泰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宽舒之祠官以岁时致礼。凡六祠,皆太祝领之。

《正义》:赤星即灵星。祠“五”者,谓太一、三一、羊、马行、赤星,并令祠官宽舒致礼。“凡六祠”,谓后土兼上五为六。后土在汾阴,非宽舒领祠,故别言“凡六祠”。(元刊《玉海》,卷一百二,第二十七叶;合璧本,第四册,第1936页;明刻《玉海》,卷一百二,第二十七叶;《四库全书》,第945册,第700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封禅书》“今天子所兴祠……凡六祠皆太祝领之”句下(中华本《史记》,第四册,第1403页)。有《索隐》:“案:《郊祀志》云‘祠官宽舒议祠后土为五坛’,故谓之‘五宽舒祠官’。”司马贞《史》文断句有误,故注文不知所云。张守节《正义》则对“五祠”、“六祠”注释精准。又按:泷川资言于《史记·封禅书》“凡六祠”句下,辑有《正义》佚文:“谓后土兼上五凡六祠也。后土在汾阴,非宽舒领祠,故别言‘凡六祠’。”(参见张衍田《史记正义佚文辑校》,第57-58页)

47.《玉海》卷一百十一《学校·周辟雍》

《史记·封禅书》:丰滈有天子辟池。《索隐》曰:即周天子辟雍之地。

《正义》曰:周文、武丰、滈皆置辟雍,故秦立祠。(元刊《玉海》,卷一百十一,第十三叶;合璧本,第四册,第2113页;明刻《玉海》,卷一百十一,第十三叶;《四库全书》,第946册,第9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封禅书》“沣、滈有昭明、天子辟池”句下(中华本《史记》,第四册,第1375页)。此下有《索隐》:“乐产云未闻。顾氏以为璧池即滈池,所谓‘华阴平舒道逢使者,持璧以遗滈池君’,故曰璧池。今谓天子辟池,即周天子辟雍之地。故周文王都酆,武王都滈,既立灵台,则亦有辟雍耳。张衡亦以辟池为雍。”此则《正义》内容不及《索隐》丰富,但指出“天子辟池”为秦时神祠之一,可补《索隐》未及之义。惜被宋人合刻《史记》三家注者割弃。

48.《玉海》卷一百三十五《官制·诏封·汉十八侯位次》

《汉功臣表》……申之以丹书之信,重之以白马之盟,又作十八侯之位次。

《史记正义》载姚察说同。(元刊《玉海》,卷一百三十五,第六叶;合璧本,第五册,第2581页;明刻《玉海》,卷一百三十五,第六叶;《四库全书》,第946册,第551页)

传璋按:《玉海》叙文所称《汉功臣表》,指《汉书·高惠高后文功臣表》。“《史记正义》载姚察说同”者,指同于《汉表》“又作十八侯之位次”句下颜师古为十八侯姓名及位次所作的注释。姚察,《陈书》有传,陈时任吏部尚书,领大著作,学兼儒史,所著《汉书训纂》三十卷,见重于世。此则《正义》所引姚察说当原系于《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表首“侯第”栏。因与表首“侯第”栏《索隐》所引姚氏所叙十八侯位次文字全同,故宋人附刻单本《史记正义》于《史记集解索隐》者弃而不录。现将《玉海》提而未录的《史记正义》“姚察说”辑佚于下:

《史记正义》:按:姚察曰:“萧何第一,曹参二,张敖三,周勃四,樊哙五,郦商六,奚涓七,夏侯婴八,灌婴九,傅宽十,靳歙十一,王陵十二,陈武十三,王吸十四,薛欧十五,周昌十六,丁复十七,蛊逢十八。

49.《玉海》卷一百三十五《官制·诏封·汉十八侯位次》

《史记正义》云:《楚汉春秋》无奚涓、薛欧,有韩钦、陈溃,而王吸为王崇,丁复为丁侵。(元刊《玉海》,卷一百三十五,第六叶;合璧本,第五册,第2581页;明刻《玉海》,卷一百三十五,第六叶;《四库全书》,第946册,第551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亦当原系于《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之“侯第”栏首,张守节于先引姚察说后,再引所见陆贾《楚汉春秋》所载高祖功臣侯封的原初纪录,作为“一说”备考。宋人合刊《史记》三家注时亦予割弃。

50.《玉海》卷一百三十五《官制·诏封·列侯位次簿》

《史记世家》:列侯毕已受封,及奏位次,皆曰:曹参第一。鄂千秋进曰云云,萧何第一,曹参次之。

《史记正义》:顾胤云:“高祖止定十八侯,吕后令陈平终竟第录。”按:高祖定十八侯,陈平定一百一十九侯,凡一百三十七人八人孝惠、高后封。功臣凡一百四十三人,一百二十九预侯第,十四人不预有罪及改封王。西汉列侯及建武而存者,平阳、建平、富平、爰戚、高昌、归德、义成、长罗。(元刊《玉海》,卷一百三十五,第七叶;合璧本,第五册,第2582页;明刻《玉海》,卷一百三十五,第七叶;《四库全书》,第946册,第552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之“功第”栏首引姚察说、《楚汉春秋》说之后。

51.《玉海》卷一百四十《兵制·兵法·吕尚七术》

《史记正义》:《六韬》、《三略》、《阴符》、《七术》之属。《鬼谷子》有《阴符》、《七术》,有《揣》及《摩》二篇。(元刊《玉海》,卷一百四十,第六叶;合璧本,第五册,第2697页;明刻《玉海》,卷一百四十,第六叶;《四库全书》,第946册,第686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苏秦列传》“得周书《阴符》”句下。此下有《集解》、《索隐》而无此《正义》。盖宋人以《史记正义》附刻于《史记集解索隐》时为避复重而不取此《正义》。又按:泷川资言所辑《史记正义佚存》在《史记·苏秦列传》“以出揣摩”句下有佚文《正义》:“《鬼谷子》有《揣》及《摩》二篇,言揣诸侯之情,以其所欲切摩,为揣之术也。按:《鬼谷子》乃苏秦之书明矣。”(参见张衍田《史记正义佚文辑校》第226页)

52.《玉海》卷一百四十四《兵制·讲武·汉讲武场》

《史记正义》:《功臣表》:《括地志》云:“故平县城,在洛州偃师县西北二十五里,有汉祖讲武场。”《水经注》:“平县有高祖讲武场。”(元刊《玉海》,卷一百四十四,第十一叶;合璧本,第五册,第2750页;明刻《玉海》,卷一百四十四,第十一叶;《四库全书》,第946册,第750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国名”栏“平”国下(见中华本《史记》,第三册,第917页)。平侯名沛嘉,以“兵初起,以舍人从击秦,以郎中入汉,以将军定诸侯,守洛阳,功侯”。《史记》三家注合刊本“平”下有《索隐》:“县名,属河南。”而无《正义》,盖阙。考三注合刊本《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表首第一栏为“国名”,下有《正义》:“此国名匡左行一道,咸是诸侯所封国名也。”据此,再参照《玉海》所引“平国”《正义》,可知单本《史记正义》为此表“国名”栏所有汉时封国(县)均按唐时地名对应设注解说。而宋人以《史记正义》附刻于《史记集解索隐》时,因行政区划与唐时不同,地名亦甚多变化,张守节按唐时地名所对释的汉时地名对宋人已无多大参考价值,故一概删削不录。幸王应麟《玉海》释汉高祖讲武场地望而征引了“平”国的《正义》,使我们得窥单本《史记正义》所作《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的旧貌。

53.《玉海》卷一百五十五《宫室·汉长乐官》

《纪》:高祖五年五月,车驾西都长安。后九月,徙诸侯子关中。治长乐宫。

《正义》:长乐宫,在长安县西北十五里。(元刊《玉海》,卷一百五十五,第九叶;合璧本,第六册,第2945页;明刻《玉海》,卷一百五十五,第九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82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高祖本纪》七年“长乐宫成”句下。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无《集解》、《索隐》,此则《正义》也未附刻。《史记·樗里子列传》“樗里子葬渭南章台之东。……至汉兴,长乐宫在其东,未央宫在其西”,其下有《正义》:“汉长乐宫在长安县西北十五里。”(见中华本《史记》,第七册,第2310页)与《玉海》“汉长乐宫”条下《正义》注同。《高祖本纪》“长乐宫成”,为“长乐宫”名首见,按《史记正义》注释体例,应于其下设注。《史记》三家注本无《正义》注,盖脱漏。《樗里子列传》“长乐宫在其东”句下出《正义》,乃《史记正义》同一事典在不同篇卷重注例。

54.《玉海》卷一百五十五《宫室·汉沛宫》

《礼乐志》:孝惠时以沛宫为原庙,令歌儿习吹相和,以百二十人为员。

《史记正义》:《十三州志》云:“汉兴四年,改泗水为沛郡,理相城,故以沛为小沛。”《括地志》云:“泗水亭,在徐州沛县东一百步,有高祖庙。”(元刊《玉海》,卷一百五十五,第十八叶;合璧本,第六册,第2949页;明刻《玉海》,卷一百五十五,第十八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88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高祖本纪》“为泗水亭长”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有《正义》:“秦法,十里一亭,十亭一乡。亭长,主亭之吏。高祖为泗水亭长也。《国语》有‘寓室’,即今之亭也。亭长,盖今里长也。民有讼诤,吏留平辨,得成其政。《括地志》云:‘泗水亭在徐州沛县东一百步,有高祖庙也。’”(见中华本《史记》,第二册,第343页)合刻本散佚“十三州志”云云24字。

55.《玉海》卷一百五十六《宫室·汉宜春宫》

《司马相如传》:临曲江之隑州兮,望南山之参差张揖曰:隑,长也。苑中有曲江之象,中有长州。 师古曰:临曲岸之州,今谓曲江。

《史记正义》:曲池,武帝造,周迴五里,在宜春苑中。(元刊《玉海》,卷一百五十六,第一叶;合璧本,第六册,第9957页;明刻《玉海》,卷一百五十六,第一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96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之《哀二世赋》“临曲江之隑州兮”句下。此句《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有《集解》与《索隐》(见中华本《史记》,第九册,第3055页),而无《正义》。此为宋人以《史记正义》附刻于《史记集解索隐》时割弃。

56.《玉海》卷一百六十二《宫室·台·鲁观台》

《史记》:魏伐宋,取仪台。

《正义》:灵台也。《庄子》:义台,路寝。(元刊《玉海》,卷一百六十二,第八叶;合璧本,第六册,第3078页;明刻《玉海》,卷一百六十二,第八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241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魏世家》“伐宋取仪台”句下。此下有《集解》:“徐广曰:‘一作义台。’”有《索隐》:“按:年表作‘义台’,然义台见《庄子》,司马彪亦曰‘台名’,郭象云:‘义台,灵台。’”(见中华本《史记》,第六册,第1844页)而无《正义》。此则《正义》因与《索隐》涉同而割弃。又按:吕祖谦《大事记解题》卷二周显王四年下有《史记正义》:“郭象曰:‘仪台,灵台也。’”当与《玉海》所引同一来源。

57.《玉海》卷一百六十二《宫室·台·楚阳云之台》

《子虚赋》:楚王乃登阳云之台。

《正义》:言其高出云之阳。(元刊《玉海》,卷一百六十二,第九叶;合璧本,第六册,第3079页;明刻《玉海》,卷一百六十二,第九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241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于是楚王乃登阳云之台”句下。此下有《集解》:“徐广曰:‘宋玉云楚王游于阳云之台。’骃案:郭璞曰:‘在云梦之中。’”引郭璞释阳云台的所在方位(见中华本《史记》,第九册,第3014页),而无《正义》。《玉海》征引之《正义》释此台得名之由。宋人合刻时未附入而成佚文。

58.《玉海》卷一百六十二《宫室·汉鸿台》

《史记正义》:甘泉有瑶台。(元刊《玉海》,卷一百六十二,第十三叶;合璧本,第六册,第3081页;明刻《玉海》,卷一百六十二,第十三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243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封禅书》“又作甘泉宫,中为台室”句下(中华本《史记》,第四册,第1388页)。《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无注。

59.《玉海》卷一百六十二《宫室·汉龙台》

《司马相如传》:《上林赋》“登龙台”。《注》:“张揖曰:‘观名,在丰水西北,近渭。’”

《史记正义》:《三辅故事》云:“龙台,高六丈,去丰水五里。汉时龙见陂中,故作此台。”《括地志》云:“龙台,一名龙台观。在雍州鄠县东北三十五里。”(元刊《玉海》,卷一百六十二,第二十叶;合璧本,第六册,第3084页;明刻《玉海》,卷一百六十二,第二十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248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中《上林赋》“登龙台”句下。此句有《集解》,如《玉海》叙文所称之“《注》”。张守节嫌《集解》所引张揖《汉书音义》释“龙台”语焉不详,故引《三辅故事》说明兴建龙台的原由,又引《括地志》指出其具体位置。此则《正义》是对《集解》的极好补充,正符《史记正义序》“引致旁通”的旨趣。又明刻《玉海》“故作此台”句中“此”字讹作“比”字。

60.《玉海》卷一百六十四《宫室·楼》

汉井幹楼

《史记正义》:幹,司马彪云:“井栏也。”《关中记》云:“宫北有井幹台,高五十丈,积木为楼,言筑累方木,转于交架如幹。”(元刊《玉海》,卷一百六十四,第二叶;合璧本,第六册,第3113页;明刻《玉海》,卷一百六十四,第二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283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孝武本纪》作建章宫“井幹楼”句下。其下有《索隐》:“《关中记》:‘宫北有井幹台,高五十丈,积木为楼。’言筑累万木,转相交架,如井幹。司马彪注《庄子》云:‘井幹,井阑也。’又崔譔云:‘井以四边为幹,犹筑墙之有桢幹。’又诸本作‘榦’。音[韩]。《说文》云:‘幹,井桥。’”(见中华本《史记》,第二册,第483页)此则《正义》释文与《索隐》相近,而义无加进,故宋人以《史记正义》附刻于《史记集解索隐》者弃而不取。不过值得注意的是,王应麟在《玉海》中为汉井幹楼作注时只取《正义》而舍《索隐》,个中原由颇可玩味。又,《正义》“言筑方木”句中“方”字,当为“万”字传写之讹。“万”乃六朝“萬”字俗体,隋唐以降一直沿用,《索隐》亦作“萬木”可作参证。

61.《玉海》卷一百六十六《宫室·观·汉甘泉四观》

《史记》: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

《正义》:扬雄云:“甘泉本秦离宫,既奢泰。武帝增通天台、迎风宫。近则有洪涯、储胥,远则有石关、封峦、鳷鹊、露寒、棠梨等观。又有高华、白虎、温德、相思观,曾城、走狗、天梯、瑶台等。”《黄图》:“武帝先作迎风馆于甘泉山,后加露寒、储胥二馆。建元中作石关、封峦、鳷鹊观。”(元刊《玉海》,卷一百六十六,第二叶;合璧本,第六册,第3143页;明刻《玉海》,卷一百六十六,第二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318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孝武本纪》“于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句下(中华本《史记》,第二册,第479页)。《史记》三家注合刊本于此有《索隐》引“姚氏案:扬雄”云云,与本则《正义》注文同,唯未征引《黄图》。宋人合刻三家注时,因上述《正义》与《索隐》泰半相同,而未附刻。

62.《玉海》卷一百六十六《宫室·汉延寿观》

《史记》益延寿观。

《正义》:《括地志》云:“延寿观在雍州云阳县西北八十一里,通天台西八十步。”(元刊《玉海》,卷一百六十六,第三叶;合璧本,第六册,第3144页;明刻《玉海》,卷一百六十六,第三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318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孝武本纪》“甘泉则作益延寿观”句下(中华本《史记》,第二册,第478页)。《史记》三注合刊本此句下无注。《史记·封禅书》“甘泉则作益延寿观”句下有《索隐》:“小颜以为作益寿、延寿二馆。案:《汉武故事》云:‘作延寿观,高三十丈。’”与上引《正义》不同。宋人合《史记正义》于《史记集解索隐》者,于《孝武本记》相应文句下未刻入《正义》,遂成佚文。幸《玉海》征引方得以重见天日。

63.《玉海》卷一百六十九《宫室·门阙·汉长安十二门》

《黄图》:[长安城]北出西头第一门曰横门,门外有桥曰横桥。《史记》曰:横城门。

《史记正义》:秦兴乐宫北门对横桥。(元刊《玉海》,卷一百六十九,第二十二叶;合璧本,第六册,第3201页;明刻《玉海》,卷一百六十九,第二十二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385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外戚世家》“褚先生曰:跸道先驱旄骑出横城门”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有《集解》:“如淳曰:‘横音光。《三辅黄图》云北面西头门。”有《正义》:“《括地志》云:‘渭桥本名横桥,架渭水上,在雍州咸阳县东南二十二里。’”(见中华本《史记》第六册,第1982页)与《玉海》所引《正义》不同,可相互补充。

64.《玉海》卷一百六十九《宫室·门阙·汉建章凤阙》

《文选注》:魏文帝歌曰:“长安城西有双圆阙,上有双铜爵,一鸣五穀生,再鸣五穀熟。”《关中记》:“建章宫圆阙临北道,凤在上。阊阖门内东出有折风阙,一名别风。”

《史记正义》:《三秦记》云:“柏梁台有铜凤,因名凤阙。”(元刊《玉海》,卷一百六十九,第二十六叶;合璧本,第六册,第3203页;明刻《玉海》,卷一百六十九,第二十六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387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孝武本纪》“于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前殿度高未央。其东则凤阙,高二十余丈”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有《索隐》长注(见中华本《史记》,第二册,第482页),而无《正义》。《索隐》注引用《三辅黄图》、《关中记》、《西京赋》、《三辅故事》以释“凤阙”,此则《正义》则引《三秦记》指出“凤阙”即“柏梁台”,可备一说,而宋人合刻三家注时未收录。

65.《玉海》卷一百七十三《宫室·城·周公城》

《史记正义》:《括地志》云:“周公故城在岐山县北九里,召公故城在岐山县西南十里。此周、召之采邑也。”(元刊《玉海》,卷一百七十三,第八叶;合璧本,第六册,第3272页;明刻《玉海》,卷一百七十三,第八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467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鲁周公世家》“周公旦者,周武王弟也”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有《集解》:“谯周曰:‘以太王所居周地为其采邑,故谓周公。’”有《索隐》:“周,地名,在岐山之阳,本太王所居,后以为周公之菜邑,故曰周公。即今之扶风雍东北故周城是也。谥曰周文公,见《国语》(见中华本《史记》,第五册,第1515页)。《玉海》所引《正义》指出周公城、召公城的具体位置,可补《集解》、《索隐》注文之不足,却为宋人合刊三家注者所遗弃,殊为可惜。又按:泷川资言于此句下亦辑得《正义》佚文:“《括地志》云:周公城在岐山县北九里。”(参见张衍田《史记正义佚文辑校》,第84页)

66.《玉海》卷一百七十三《宫室·榆谿旧塞》

《史记》云:按榆谷旧河塞。

《正义》:今榆林县东四十里。(元刊《玉海》,卷一百七十三,第十六叶;合璧本,第六册,第3276页;明刻《玉海》,卷一百七十三,第十六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472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按榆谿旧塞”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有《集解》:“如淳曰:‘案,行也。榆谿,旧塞名。或曰按,寻也。’”有《索隐》:“按榆谷旧塞。如淳云:‘按,行也,寻也。榆谷,旧塞名也。’案:《水经》云‘上郡之北有诸次水,东经榆林塞为榆谿’,是榆谷旧塞也。”(中华本《史记》,第九册,第2924页)《集隐》与《索隐》只引汉魏人旧注,《正义》则按唐时地名、方位重新作注。然宋人合刻者并不理会,径行删削。又,“今榆林县”,《文渊阁四库全书》作“经榆林县”,因音同讹“今”为“经”。

67.《玉海》卷一百七十三《宫室·城·五原塞》

《匈奴传》:是岁太初三年也。句黎湖单于立,汉使光禄徐自为出五原塞数百里,远者千里,筑城障列亭。

《史记正义》:五原塞即五原郡榆林塞也。在胜州榆林县四十里。《晋太康地志》:“自北地郡北行九百里得五原塞。”(元刊《玉海》,卷一百七十三,第二十叶;合璧本,第六册,第3278页;明刻《玉海》,卷一百七十三,第二十叶;《四库全书》,第947册,第474页)

传璋按:此则《正义》当原系于《史记·匈奴列传》“汉使光禄徐自为出五原塞”句下。《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有《正义》:“即五原郡榆林塞也。在胜州榆林县四十里。”(见中华本《史记》,第九册,第2916页)而佚《玉海》征引《正义》所引《晋太康地志》文。

三、《玉海》征引《史记正义》佚文的价值

《玉海》征引的这批不为《史记》三家注合刻本收录的六十余条《史记正义》佚文,对于司马迁与《史记》研究具有重大价值。约略计之则有如下数端:

1.对深入理解《史》文大有裨益

匡补裴注,拾遗补阙。如第2条“尧刻漏”。《史记·五帝本纪》“日永,星火,以正中夏”、“日短,星昴,以正中冬”,上句下有《集解》:“马融、王肃谓日长昼漏六十刻,郑玄曰四十五刻。”下句下有《集解》:“马融、王肃谓日短昼漏四十刻。郑玄曰四十五刻,失之。”“日永”指夏至,白昼最长;“日短”指冬至,白昼最短。其长其短,古人以漏刻之数计之。马融、王肃与郑玄计数不同,裴骃认为郑玄“失之”。《玉海》所引《正义》佚文,针对裴骃对郑玄的指摘,作出按断:“马融以昏明为限,郑玄以日出入为限,故有五刻之差。”指出二说有异,实因计时所取标准不同所致,郑玄并未“失之”。佚文对裴注有补正之功。又如第18条“畿封”。《史记·燕召公世家》“自陕以西,召公主之;自陕以东,周公主之”,《集解》引汉何休说:“陕者,盖今弘农陕县是也。”而《正义》佚文在引“《括地志》:陕原在陕县西南二十五里”后,明确指出周、召二公分治京畿的标界是“分陕不因其城,乃以原为界”。此注实有助于理解《史》文分陕之义。再如第23条“汉春秋决狱”。《史记·儒林列传》载董仲舒弟子吕步舒持节裁决淮南王谋反大狱,“以《春秋》之义正之”。此“《春秋》之义”何指?今本三家注无一作出说明。而《正义》佚文于其下注引“《七录》曰:《春秋断狱》五卷”,读者则可明瞭吕步舒秉承的“《春秋》之义”,实即其师董仲舒的大著《春秋断狱》。

古典幽微,窃探其美。如第32条“黄帝合符釜山”《正义》佚文,先释“合符”所为何事——“谓合诸侯符瑞于釜山封禅也”,次引《括地志》及《洞冥记》,点出釜山所在方位及其神异之处,最后说明为何黄帝合符必于釜山的原因。注解委曲详明,可增进读者对《史》文的理解。又如第46条“汉六祠”所引《正义》佚文,所释《史》文长句错综复杂,颇不易解。《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此下有《索隐》,司马贞没有读懂《史》文,妄摘“五宽舒之祠官”五字为句,又节引《汉书·郊祀志》不相干之文,妄加比附:“案:《郊祀志》云‘祠官宽舒议祠后土为五坛’,故谓之‘五宽舒祠官’也。”简直不知所云。而张守节《正义》佚文,在正确断句、厘清文意的基础上谨慎下注:“祠‘五’者,谓太一、三一、羊、马行、赤星,并令祠官宽舒致礼。‘凡六祠’,谓后土兼上五为六。后土在汾阴,非宽舒领祠,故别言‘凡六祠’。”注文简要精准,于后学大有裨益。

2.为古史疑难地名提供准确答案

张守节长于舆地之学。王应麟《玉海》征引《正义》佚文涉及古史地名者多达42条,占全部佚文的六成,大都为已成废墟的秦汉宫观、祠庙、关塞,或久已淤塞的上古河道。张守节征引《括地志》按唐时方位一一注明,或为《集解》补注,或为疑难古史地名提出探寻线索。

为解释岐异的地名所在作出裁断。如第6条“龙门山”。《集解》于《夏本纪》引《尚书·禹贡》孔安国注:“龙门山在河东之西界。”由此引发“龙门山在绛州龙门县”的说法;《集解》于《太史公自序》“迁生龙门”下又引“徐广曰:在冯翊夏阳县”,则山又在河西,由此《括地志》称“龙门,在同州韩城县北五十里”,《索隐》亦主此说。河东、河西二说各有所据。《正义》佚文先兼引二说,然后根据龙门山兼跨冀、雍二州实际的山形走势,指出“其山更黄河,夏禹所凿者也”,予以调停,最后以“龙门山在夏阳县”作出裁断,为“迁生龙门”的龙门的确切所在作出结论。这条佚文亦足以破除后世以为司马迁生于河东河津县之惑。

为残阙的古注提供补阙的原文。如今本《史记·淮南衡山列传》“陈定发南阳兵守武关”句下有《正义》:“故武关在商州商洛县东九十里,春秋时。阙文。”“春秋时”以下文字残阙,南宋黄善夫合刻《史记》三家注时已然如此,故不得已以“阙文”二字标示,所阙何字、所阙多少,不得而知。而第13条《正义》佚文原当系于《史记·高祖本纪》“乃用张良计……因袭攻武关”句下。所引“《括地志》曰:故武关在商州商洛县东九十里,春秋时少习”与《淮南传》“武关”句下《正义》“春秋时”之前文字全同,唯多“少习”二字,昭示“少习”二字正是今本《史记·淮南传》之《正义》所“阙”之“文”。“少习”,山名,因山势置关曰“武关”。今后若整理《史记》三家注本,除应在《高祖本纪》“武关”下补上《正义》佚文,还应为《淮南衡山列传》之《正义》“阙文”补足“少习”二字。又如《史记·河渠书》太史公“上姑苏,望五湖”,何为“五湖”,历来释说纷纭,至有以“五湖”为“太湖”之异名者。第11条《正义》佚文,认为“五湖”系与太湖相连的五个小湖“游、莫、贡、、胥”的共名,“在苏州西四十里”,实为“太湖东岸五湾”。按:姑苏是苏州西南的一座小山名,吴王阖闾、夫差曾在此山范围内兴建离宫别馆,而山西太湖湖滨的“五湖”曾是春秋末期吴越水战的战场所在。太史公“上姑苏,望五湖”的目的之一,当是考察吴越争霸的史迹。张守节的这条《正义》佚文颇有助于古史考证。

为久已废弃的秦汉关塞所在指点线索。第67条《正义》佚文,原当系于《匈奴列传》“汉使光禄徐自为出五原塞”句下,《史记》三家注本此下有《正义》,与佚文《正义》前段相同:五原塞“即五原郡榆林塞。在胜州榆林县四十里”。但唐代胜州在朔方边地,不易寻访。佚文《正义》征引《晋太康地志》“自北地郡北行九百里得五原塞”。北地郡郡治在唐代京师长安以北不足二百里处,自此为起点北行,就为寻觅考察五原古塞指明了方向和路径。

3.《正义》佚文的发现有助于了解单本《史记正义》的旧貌

《史记》三家注合刻本《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表首首栏为“国名”,其下有《正义》:“此国名匡左行一道,咸是诸侯所封国名也。”然而今本每个侯国国名之下只有《索隐》据《汉书·地理志》、《晋书地道志》等注出封国所在县邑名称,而《正义》却一无所有。这是否单本《正义》原貌呢?答案是否定的。且看《玉海》征引《正义》佚文第52条。《玉海》在“兵制”门之“汉讲武场”目征引《史记正义》:“《括地志》云:‘故平县城,在洛州偃师县西北二十五里,有汉祖讲武场。’”《玉海》点明此条《正义》出自《功臣表》。此表非他,乃太史公在《史记》中为汉王朝所制的第一表《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张守节征引《括地志》与《水经注》,为高祖所封第三十二位的平侯沛嘉的封国平县所在作注。这条被《史记》三家注合刻者删削的“平国”《正义》,却透露了重要的信息。联系《史记正义序》“郡国城邑委曲申明”的注例以及《功臣表》表首“国名”栏《正义》的提示,可以肯定,张守节《正义》单本必为高祖所封143侯侯国所在一一设注点明与汉邑对应的唐时县名。

宋人将《正义》附刻于《史记集解索隐》二家注本时,因宋代的行政区划与唐时不同,县名也变化甚大,《正义》所释与汉邑对应的唐时地名,对于宋人已无多大参考价值,为减少三家注本全书篇幅以降低成本,《功臣表》“国名”栏的所有《正义》注文一概削去不录。出于同样的原因,《惠景间侯者年表第七》所封93位侯国国邑《正义》、《建元以来侯者年表第八》所封119位侯国国邑《正义》、《建元以来王子侯者年表第九》所封162位侯国国邑《正义》,也一概删削不录。汉世侯者诸表被削去的侯国封邑《正义》,总数多达517条。

宋人合刻《史记》三家注时,不仅全部删削了张守节为汉世侯国封邑所作的《正义》,而且《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表首“侯第”栏单本《史记正义》的注文也不予收录。第48条《正义》佚文,系从陈隋间学者姚察《汉书训纂》采辑的汉高祖所封十八侯姓名及位次,与《索隐》所引姚氏说,二者同源,宋人为避重复,不录《正义》犹有可说;以下两条《正义》的被删,则反映了合刻者的浅识。第49条《正义》佚文,系录自陆贾《楚汉春秋》关于十八侯姓名、位次的异说。据《后汉书·班彪传》“汉兴,定天下,太中大夫陆贾记录时功,作《楚汉春秋》九篇”,可知《楚汉春秋》作于天下初定不久之时。陆贾以当时人记当时事,自较此后陈平受命吕后所定列侯等列更为可信。又如第50条《正义》佚文,张守节先引顾胤说,然后加长“按”指出:高祖所定列侯数,陈平所定列侯数,总数多少,又自注其中“八人,孝惠,高后封”;功臣表总录一百四十三人,预侯第者一百二十九人,不预者十四人,又自注不预的原因是“有罪及改封王”;最后点出高祖功臣一百四十三侯,到东汉光武帝建武年间而存者仅余平阳、建平等八侯。这条叙事详明的《正义》,与高祖封侯之誓“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爰及苗裔”形成鲜明对照,可以帮助证明史事考证的《正义》亦被合刻者弃而不录,殊为可惜。这些被删削的《正义》佚文,可使后人复睹单本《史记正义》的部分原貌。

今后整理《史记》三家注合刊本时,《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侯第”栏被削的三条《正义》佚文或可恢复,而“国名”栏被删削的517条《正义》,除“平”侯条可以增补外,其余516条恐怕是永远消亡于天埌之间了。

4.为泷川资言所辑《史记正义佚存》增加了可信度

日本学者泷川资言从彼邦公、私所藏《史记》古板本、古钞本匡郭内外标注辑得《史记》三家注合刻本所遗佚的《正义》一千余条,散入《史记会注考证》相应《史》文之下。这原本可称之为二十世纪《史记》研究史上的重大发现。以程金造为代表的大陆学者,却认为泷川资言所辑得的《正义》佚文“只有十分之一二是可靠的,绝大部分是读者的杂钞和注解”。笔者十多年前曾针对程氏的“伪托说”作长篇《平议》予以辨析,本文“前言”业已提及。值得注意的是,《玉海》所征引的《正义》佚文,其 11、12、15、23、25、27、41、46、51、65,凡10条,泷川资言《史记正义佚存》亦皆全部或部分辑得。然而泷川资言辑佚《正义》及撰《史记会注考证》时,并未从王应麟《玉海》取资。这可以证明泷川资言从日本存世的《史记》古板本、古钞本匡郭内外标注抄录的《正义》佚文,与《玉海》征引的《正义》佚文系出同源,皆过录自张守节单本《史记正义》。这批辑自《玉海》的《正义》佚文的发现,也为泷川资言的《史记正义佚存》增添了可信度。

5.为考定司马迁的生年提供了确凿的文献根据

司马迁的生年,由于班固《汉书·司马迁传》失载,遂成千古疑案。自王国维于1916年发表《太史公系年考略》,史公生年疑案的澄清方现转机。王先生从《史记·太史公自序》三家注本中发现两则唐人古注:一为“卒三岁而迁为太史令”句下司马贞《索隐》:“《博物志》:‘太史令,茂陵显武里,大夫司马迁,年二十八,三年六月乙卯除六百石。’”一为下文“五年而当太初元年”句下张守节《正义》:“按迁年四十二岁。”若按《索隐》,元封三年(前108)司马迁继任太史令时“年二十八”,则当生于汉武帝建元六年(前135);若按《正义》,太初元年(前104)司马迁始撰《太史公书》时“年四十二”,则当生于景帝中元五年(前145)。王氏认为《正义》与《索隐》同本张华《博物志》,但推算史公生年却相差整整十岁,二者必有一错。王氏以《正义》为是,而疑今本《索隐》“年二十八”乃“年三十八”之讹,理由是“三讹为二,乃事之常;三讹为四,则于理为远”,从而得出结论:“史公生年当为孝景中五年,而非孝武建元六年矣。”

将近一个世纪以来,王国维的司马迁生于景帝中元五年(前145)说,被誉为“方法正确、逻辑严密、引证可靠”而为中外诸多学者信而不疑。郭沫若先生曾于1955年发表《太史公行年考有问题》,提出司马迁生于武帝建元六年(前135)说,但其论证逻辑并未脱离王国维数字讹误说的窠臼,故难以服众。

其实王国维的司马迁生于景帝中元五年说存在致命的缺陷:并无任何文献依据,却改字立说,有违考据学通则;其为史公行历的排比,亦疏误频出。笔者于1988年向“全国《史记》学术研讨会(西安)”提报论文《司马迁生于武帝建元六年新证》(载《陕西师大学报·全国〈史记〉学术研讨会论文专辑》,1988年增刊;又载《史记研究集成》第一卷,华文出版社,2005年第1版),另辟蹊径,从《太史公自序》及《报任安书》中找到测算司马迁生年的三个标准数据:“年十岁则诵古文”、“二十而南游江淮……于是仕为郎中”、“待罪辇毂下二十余年”,和一个基准点:《报任安书》作于征和二年(前91),以史公关于自身行迹的自叙为本证,以《索隐》与《正义》为佐证,通过对史公移居茂陵、从学问故、壮游入仕、友朋交往等等方面行迹的清理,证实《索隐》所引《博物志》元封三年“年二十八”数字无讹,与史公自叙若合符节,司马迁实生于武帝建元六年(前135)而非景帝中元五年(前145)。对于《索隐》与《正义》在史公生年上出现“十年”之差的原因,笔者在论文第五节“从书法史的角度看《正义》‘按迁年四十二岁’系‘按迁年丗二岁’之讹”,从书体演变的角度,通过对廿(二十)、丗(三十)、卌(四十)三个数字书写形式变化轨迹的考察,运用大量实证作出了合理的解释。笔者在该节中曾作如下推断:

著录有“太史令,茂陵显武里,大夫司马迁,年二十八,三年六月乙卯除六百石”的写本《博物志》,司马贞作《索隐》时征引了,张守节也会见读过,他据《博物志》所作的按语原作“按迁年丗二岁”。唐代《正义》单本与《索隐》并元“十岁”之差。差讹发生在由唐人写本到宋人刻本的转换期。

当然,这个判断还需确凿的文献根据支撑。

1995年,笔者向“纪念司马迁诞辰2140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西安)”呈送论文《从书体演变角度论〈索隐〉、〈正义〉的十年之差——兼为司马迁生于武帝建元六年说补证》(载台湾《大陆杂志》第九十卷第四期,1995年4月出版;又载《司马迁与〈史记〉论集》第三辑,陕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10月出版)、《太史公“二十岁前在故乡耕读说”商酌》(载台湾《大陆杂志》第九十一卷第六期,1995年12月出版),共三万余言,以更多的证据重申了1988年的观点。笔者通盘检点今本《史记》与《汉书》,发现其中“二十”与“三十”罕见相讹,这一事实使王国维的《索隐》年“二十八”系“年三十八”讹成的拟测成为无根之木;而“三十”与“四十”相讹却频繁出现的事实,又昭示了王国维的《正义》“年四十二”绝难由“年三十二”讹成的判断难以立足。显然,王国维立论的基石“数字讹误说”并不具备“科学的基础”,而据以考证太史公的生年,其方法自难称正确,逻辑也谈不上严密,司马迁生于景帝中元五年(前145)实无成立的余地。按司马迁生于武帝建元六年(前135)的结论,公元1995年应是太史公诞辰2130周年,而非2140周年。

值得今人庆幸的是,唐代《正义》单本与《索隐》并无“十年”之差的文献依据,在隐晦不彰六百余年后,终于浮出水面。赵生群于2000年3月3日在《光明日报》率先发表《从正义佚文考定司马迁的生年》,披露他从王应麟所撰《玉海》中发现的一则《正义》佚文:

考《玉海》卷四十六载:“《史记正义》:《博物志》云迁年二十八,三年六月乙卯除,六百石。”又《玉海》卷一百二十三载:“《索隐》曰:《博物志》:太史令司马迁年二十八,三年六月乙卯除,六百石。”

笔者往年在做《史记》版本源流、叙事起迄与主题迁变研究时,参阅相关文献,也于《玉海》中发现了这两则对于考定司马迁生年弥足珍贵的史料(参见文末图1及图2)。

王应麟纂辑《玉海》,他所征引的《史记正义》与《史记索隐》,均为南宋馆阁所藏的单行唐写本,二者引用的晋张华《博物志》都确凿无疑地记录了司马迁于武帝元封三年继任太史时“年二十八”,亦与今本《史记》三家注录入的《索隐》纪年吻合,从而为笔者往年所作的“写本《博物志》,司马贞作《索隐》时征引了,张守节也会见读过”的判断,提供了可信的文献根据,同时也否定了王国维疑今本《索隐》“年二十八”乃“三十八”之讹的臆测。

不仅如此,《玉海》收录的这则《正义》佚文的发现,也使笔者关于张守节“据《博物志》所作的按语原作‘迁年卅二岁’。唐代《正义》单本与《索隐》并无‘十年’之差”的推断得以证实。因为《玉海》录入的《索隐》、《正义》与今行三家注合刊本《史记》的《索隐》所征引的《博物志》,皆作“年二十八”,证明从古至今这个司马迁的纪年数字从未发生讹变。《正义》据以推算,在“太初元年”下所作按语,只能是“迁年三十二岁”,而今本作“年四十二岁”必错无疑。至于今本《正义》致误的原因,笔者在前揭论文中,已从书体演变的角度,通过“廿(二十)”、“丗(三十)”、“卌(四十)”三个数字以及“世(丗)”字由唐入宋书写形态的变化轨迹,作了详尽的考论。

由于《玉海》收录引用了《博物志》的《史记正义》佚文的发现,使《史记·太史公自序》自“卒三岁”至“五年而当太初元年”一段《史》文的《正义》原本旧貌复原成为可能。张守节《史记正义序》述其注例有云:“次旧书之旨,兼音解注,引致旁通。”所称“旧书”,指张氏以其为本的裴骃《集解史记》。张氏注例大意是说,他为《史记》作《正义》时,先编次裴骃注文,然后才是自己为《史》文注音释字、推而广之、扩而充之的注义。试遵张氏注例,为《史》文自“卒三岁”至“太初元年”的《正义》复原:

王应麟在征引《史记正义》所录《博物志》时,文字有所节略,但基本数据已全部保存。

根据从《玉海》中发现的《正义》佚文、《索隐》与今本《史记》三家注中的《索隐》所征引的《博物志》,皆作元封三年“迁年二十八”,以及修正后的今本《史记》太初元年张守节按语“迁年丗二岁”推算,司马迁必生于汉武帝建元六年丙午(前135)。

近闻陕西省司马迁研究会受中国史记研究会委托,着手筹备于2015年在西安举行“纪念司马迁诞辰2160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对诞辰绝对年代的确定,依然根据实难成立的王国维的司马迁生于孝景中五年(前145)说。笔者祈望盛会主办方慎重考虑,能否按太史公的真实生年——武帝建元六年(前135),将会标修正为“纪念司马迁诞辰2150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以免重蹈1995年国际盛会将司马迁早生十年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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