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亮的小说读过几篇,大多都流淌着小清河的神韵,清新质朴,在温馨的日常生活描绘中,深藏着他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和珍惜。
一个已经逝去的时代,对于曾经在那些乡村生活过的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在不同的个体看来,所蕴含的情感和态度也不尽相同。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个和前一个时代有着藕断丝连,然而又经历着巨变的年代。在那个年代走过了少年时代和青春岁月的人们,如今在关注什么,在思考什么,又在追问什么。
在《逼婚记》和《日子》这两篇小说里,主要以年轻人的婚姻为主线,描述了那个时代高考落榜的年轻人的徘徊、奋斗和顺从。大庆和家凤离开乡村进入县城,追求个人价值;而小芹和家乐则按照家长的安排,留在了乡村。小说中的生活几乎是波澜不惊的,外来文化的冲击并不显著,也没有对命运的激烈反抗。让我们看到了在社会体制、经济模式和价值观念巨变的年代,乡土世界内在秩序稳定自足的另一面。
留在乡村的家乐,的确以家为乐,早早结婚有子,人生没有悬念,一目了然。小芹也同样如此,如果说她的人生道路会有什么起伏,那也完全是因大庆的人生转变。那么,离乡出走的年轻人,面前的人生之路是什么样呢?
主人公大庆虽然通过写通讯稿的方式证明了自身的价值,在县城一家单位站住了脚,不过,他接受了与小芹的婚姻(就像他大爷接受“老天爷在看着”这一民间伦理规范一样),有那么一天,大庆是回到生他养他的土地上和村长的千金完婚,还是等他在城市站稳脚跟带着小芹离开乡村?家凤自由恋爱,门当户对,也要通过长辈的检验核准才能过关。这种追求,今天qp3Qr/EPDd/cYf2ZbR+77SPceE1cyAdJQXKJG/N8E6c=看来是非常有限的对现有生活的抗拒。离乡的年轻人身上具有不确定性,让我们想起路遥的《人生》。同样是八十年代年轻人追求个人价值,渴望融入城市生活,高家林的道路看起来更加曲折,而大庆的经历则顺利了许多,其追求中也有更多对现实的顺从,包括“订婚了就不会变了”的承诺,从这一角度看,刘亮比起路遥,或许对乡村生活有更多的内在认同。
小说中,我们看到那一代年轻人对自己的人生道路并不明了,小说隐约反映了乡村权力和传统观念对青年人现实和命运的双重影响。这些年轻人对生活略显茫然和顺从,无论爱情,还是人生价值,其实都没有明确的认识和理解。看起来每个人都对自己的人生做出了选择,其实总体上还是接受了现实给定的方向。即使身处启蒙的时代浪潮中,这些读过多年书的年轻人并没有因为时代整体思想文化氛围和个人经历而获得现代理性,这种大变动年代近乎静止的乡村生活和民间情感表达,既是其自身的农村文化传统使然,也有着作者努力发掘的日常生活审美乌托邦色彩在其中。
两篇小说中,刘亮对八九十年代没有通过高考进入城市生活的乡村青年,他们的人生状态有了一个侧面展示。同时延展的是乡村生活的家长里短和温情碎末状的生活常态,也是那个时代的烙印,而这一切在作者眼里,都有着无尽的温暖情怀和思想韵味。日常生活叙事是新乡土小说的基本叙事策略,追求的是琐碎的、片段的生活质感的呈现,当然,也会有作家选择比较明确的批判立场。面对熟悉的乡村生活,刘亮没有介入太多个人情感,也没有任生活表象泛滥,只是贴近生活,有节制的客观描述,让生活原景复现。那么,日常生活的叙事意义究竟如何在写作中得以展现呢?没有经由革命话语和消费话语的遮蔽与改造,本色的乡村日常生活流的叙事意义何在?或许,刘亮正在通过自己的写作,思考和寻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