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瓦庄的那些事(创作谈)

2011-01-01 00:00:00余同友
阳光 2011年1期


  这些年我写的小说,大部分都是写的瓦庄的那些事。
  瓦庄在什么地方呢?可能在地理的版图上永远找不到一个瓦庄,但还是可以大致勾勒一下瓦庄的外形与它的肌理的。它应该就在皖南的一个山里,村庄不大,有山围着,有水绕着,有几幢徽派老房子,夹杂着新盖的贴着时尚的彩砖的小洋楼,村庄里平日走着几只鸡,几头猪,几个老头老太,和别的中西部地区的大部分村庄一样,村子里年轻人几乎都走光了,走到远方的城市里去了,这里只是他们的根,他们的根本来是坚实而顽固的,然而仿却佛有一种力量,时时要把这根拔起。我这样说,只是说明,瓦庄并没有独特之处,它就是一个平常的村庄,你在哪里都可以与它迎面碰上。是的,这些年,我常常在这样的村庄里行走。我听到了很多关于村庄的平常小事。
  比如,我同村的一位乡亲,在外打工,挣回了不少钱,村里人说他跑到钱窝里去了,他就回家盖了房子,盖得很洋气很豪华,洗手间里都弄得香喷喷的,可是他那六十多岁的老父亲却不肯去住,他说在那厕所里,他根本无法蹲下去,无法方便。你看,瓦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就是这样一些事,当然它可能不叫瓦庄,而叫李庄东庄什么的,我之所以叫它瓦庄,是因为我觉得瓦是很美的一种东西,瓦屋的屋顶很好看,下雨的时候,雨点打在黑瓦上,那声音很好听,当然,瓦屋现在已经不多了,小黑瓦已经渐渐少了。
  这两年,我的小说中只要写到乡村,尤其是那种变化中的乡村,我就会把背景放在瓦庄,如果改成别的名字我会很难受的,甚至无法写下去。我对这个我虚构的村庄渐渐有了情感。我觉得那里的人是值得关注的。外面的世界一日千里,瓦庄的岁月不可避免受到了牵连,瓦庄几百几千年积存下来的经验已经完全不够用了,甚至完全颠覆了过去的经验。在这样的时代里,瓦庄的人会怎么样去忍受、去经验、去对付?
  其实,对于这些问题,我跟瓦庄一样地茫然。
  这些年,文学界有一种看法,认为中国正在加速城市化进程,城市文学更需要书写,而乡土文学已经走到了尽头,写来写去也就是那些东西了,城市经验更值得作家去探究去把握。我不认可这一看法。其一,如今的乡土与以往的乡土已经是两个概念,现在的乡土已经紧紧与城市联系在一起了,甚至与国外的大城市都紧密相连,不是吗?一场金融风暴从美国席卷过来时,我那些瓦庄的兄弟姐妹们不是也感受到了寒冷么?乡土与城市如今怎么能隔离得开呢?其二,乡土里的人,在这个时代,他们内心经受的绝不像某些评论家所说的是平面的、单纯的,他们的丰富性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时代,这更难道不值得作家去深入探寻吗?
  正是抱着这样一种想法,我写了一些与瓦庄有关的事。这些事都是平常的事,大多是现在正在行进中的瓦庄的一些小事,小说么,我愿意它能说些小事。最后,我还要说的是,这里刊发的《变脸》可能稍稍有些另类,它仍然是瓦庄的故事,但发生的时间要早,早在我的童年时代,咧脸这个人物其实是有原型的,他是那样地善良,而这个故事的原型最早也是从我的师友、作家甲乙先生那里听说的,后来一直盘绕着心头,约有七八年了吧,还挥之不去,现在,我终于把它写出来了,写出来后,我忽然发现,我是多么希望我的瓦庄一直生活着一群善良的人啊,我希望我的瓦庄越来越美丽,生活在那里的人也越来越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