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琳,1967年生,福建霞浦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政协委员,宁德市政协常委。著有诗集《大地的女儿》《永远的花篮》《那些美好的事物》等。诗歌作品和歌词多次在省内外获奖。出席过全国第六次作家代表大会,参加过诗刊社第十一届青春诗会。现在福建省宁德市文化部门工作。
叶玉琳诗歌创作已进入了一个成熟阶段,并形成了她自身特有的风格,这就是:以一种亲切纯朴而富有诗意的语言和一颗纯净美好的心灵,去真诚地歌唱生活,抒写人生,并尽可能地发现和揭示普通民众的种种生活之美,人性之美,给人以慰藉、希望与激励,从而唤起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对生活之美的认识。她是真正的生活歌者。她的诗植根于生活的沃土,因而充满着生活的气息。只要她那颗心永远紧贴生活的大地,那她的诗就一定会更加枝繁叶茂,苍翠挺拔。
——孙琴安
悬崖边的苹果树
一场雨让一棵树病得不轻
大地迂回辗转
抽不出完整的叶脉爱抚
它在人间只有三日
它突然提前一天离开了自己的躯体
落地的声音压倒了一切
它不要泪水
也无需谁的怜悯
曾经明媚的人间
此时盛满虚情假意
它不怕低处饮霜高处蹈雪
只相信泥土
还给它一个完美结局
相信来生有你
如天空淡定星子般闪亮
手握一册经卷
在春风中相携相伴
神谕之光如林中蜂蜜
随时调和着不可知的命运
谁在千里之外抚琴
红尘唤醒眉心的清澈
暮色苍茫看它换上一袭薄缕
独自腾空带走秋天分杈的影子
在青海听花儿
必须小心翼翼地绕过
这些会唱歌的命
她嘴里吐露的爱情是危险的
她夜里点燃的排灯是谁的天梯
她手上的胡弦
像一把木梳
把缤纷的马蹄挽成丝绸
而她自己则成了摇曳数里的经幡
忧伤的更忧伤幸福的更幸福
我们似乎忘记自己是来自异域的过客
小小的贪心已积攒多时
“我已苍老,我正年轻”
经年的气泡浑浊而带有毒性
现在需要一只青草的胃
慢慢反刍并且收藏一生
客官我们都来自前尘俗世
既不能在黑暗中完全坠落
也不能在明亮中独自飞升
她替我收起狂野的翅膀和头颅
在上面种下星辰和天籁
我替她带走大漠的心
留下羊群擦去波痕
此刻 昆仑山站满了沉默的神
夏日的龙须草
当寂静还未离开黑黝黝的山谷
发白的道路风正在乘势而上
百兽奔走 涧流干涸
它瘦长的名字低回婉转
湮没在一棵苦楝树后面
万能的太阳毫不留情地审视它
想从它的身上拿走最后一点血
鸟儿始终不肯过来相认
它害怕看见长的悲苦短的孱弱
从深褐色的土层中赤裸裸地枯萎
它的身上还保留着淡淡的体温
时光追溯到少年
在它的身边是谁口衔甘露
采花捉蝶打发漫长的一生
黑夜的长触须遮蔽了世间的一切
唯有它不屈的形体
缠绕着弯曲着
在与乌木石头的对垒中
静观雨骤莺飞
今夜它在我的相框里盘旋
小小的头颅每天被缅怀三遍
可是这个冬日
我多么想再次看见它们
对游走在漫山遍野的灵魂说——
欢迎你被修剪的迷迭香麝香草
欢迎你烂掉的草堂月色
霜梦之后 它要为摇摇摆摆的风
再造一个暖棚
青海湖
没有激流一样强大的心海
没有潮汐一样澎湃的江河
在群山簇拥众水回归的雪山脚下
一颗心因为寂寞而诞生
那绵密细致的广阔明亮的
独立自由的宁静孤傲的……
摇曳如戈壁滩上的巨幅岩画
爱如汪洋 正缓缓注入
她给穿裙子的长云和莎草写信
给四千米海拔的城垛和牧歌写信
期间要穿越多少沉睡的心灵
她喊着自己波光粼粼的名字
在初见天光的陶片上跳舞
在下江南的情歌中跳舞
在奶茶和盐的足尖上跳舞
烛光中她遇见西海郡的君王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安静下来
无数个跳舞的精灵变成了一
他则像一个刚跃下战马的少年
满目含香 一心向佛
八月的凉风微成带苦
把一百条水打碎再揉成另一条
如此生光阴
似疾且缓深不见底
恰巧照见一个江南小妇人的心——
她需要弯曲下来婴儿一样慢慢吸吮
又需要即刻打马启程
带走蔚蓝腹腔中
无数幼小光滑的裸鲤
和满天飞翔的露珠
樱花谷
其实只是一片梦想的高地
任由一个人插枝浇灌
你说爱 说来生
其实只是一道由粉到褐的谎言
安放在群山之间
像死亡的手
放在我的前额
恳求五月的风吹过
让山岚依次凭吊
让星子落在荒莽
我不再写它
这嫩绿的根芽早在去年就被撬走
还有一些羽毛要修剪
一些路径要改
一些花香成灰
一些吻落下
这样也好
我将变回草籽
知更鸟带着我飞
跌入无人之境
我不是孑然一身
只是面朝东南
用沉默挥赶魔咒
我不能告诉你
此时我有未流出的泪
此时我有未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