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绽

2011-01-01 00:00:00小米
诗潮 2011年2期


  小米:原名刘长江,1968年生,曾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等百余种期刊发表作品,曾出版有诗集《小米诗选》,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米习惯沿着生活的表象沉潜而下,直到诗意的路径自然地显现。他的犀利和深刻是不动声色的,似乎只是想在诗歌中怡然自得地安放自我,却不经意地触及了道义和良知,因此他不回避,也不刻意言说。小米的诗歌一如清风流水,随心而动,随性而发,淡淡地诠释的,是洗尽铅华后的人生百味。
  ——樊樊
  
  回故乡
  
  村边是树
  田边有园
  
  让白天像白那么白 让夜色像月光
  有点儿朦胧 有点湿淋淋
  
  让我的歌咏 猫一样
  走门串户而不惊动
  让我的目光
  不修改树枝 不涂抹杂草
  风一样轻
  
  让我醒着却梦着 让我爱着
  记不得旧时恨
  
  轻描淡写的月亮
  
  我走 月亮也走
  我走到哪儿 月亮就跟到哪儿
  
  这昏暗的灯 这多数时间
  都在残缺的灯
  
  没有它 我在夜晚 寸步难行
  有了它 似乎一片光明
  但我并不觉得它有多暖 多亮
  
  月亮做得浅尝辄止 轻描淡写
  很不够 很不彻底 很不充分
  
  都说在夜里 有月亮总比没有要好
  我不这么认为
  我对它的要求 要更高一些
  
  春 天
  
  草的颜色 把天气染得
  暖了些
  
  风一直在打磨石头
  风让石头圆满 不尖锐
  作为一种副作用
  风把自己 也磨热了
  
  不知是谁
  放弃了黑房子 走到户外
  
  开着的花
  到处都是
  没有开的
  都能开
  
  在崇山峻岭中
  
  我一直生活在崇山峻岭中
  当我偶尔走出去 世界突然开阔起来
  不再狭窄 逼仄
  它平坦了许多 温和了许多
  
  我只能离开一小会儿
  不能太多——
  多了 就放纵了
  
  我一直生活在崇山峻岭中
  我很少偏离我自己的崎岖
  我很少轻视我自己的坎坷 它们是
  我每天都必须亲自面对的
  一棵被我反复观看的树
  
  再怎么看 我都不如
  一棵树高
  
  因为树
  一直站着 不坐 不躺 不卧
  
  我知道我那与生俱来的惰性
  我知道
  我不能
  树一样地
  把一个姿势 坚持一生
  
  身体里的矛与盾
  
  身体里矛与盾
  一直在战斗
  一直很和平
  
  盾容忍了矛的尖锐
  是矛
  始终扶着盾走
  
  盾是肉体
  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矛是一把硬骨头
  不让我腐朽
  
  一棵不想走的树
  
  夜说 走吧 树
  树让色彩走了
  
  风说 走吧 树
  树让花朵走了
  
  我说 走吧 树
  树让时光走了
  
  后来就没有人
  再劝树了
  
  后来
  树死了
  
  后来老得快死了
  我才明白
  树不想走是因为
  根不能走
  
  秋风辞
  
  风把秋天吹得
  横七竖八 遍地横陈
  
  心里的秋天 眼也是能够看见的
  风吹不动 我背不动
  皮肤觉察到的凉意
  悄无声息地 首先说给骨头听
  
  在树梢 高处
  在你看不到的远天远地
  风吹得很轻 或剧烈 是什么东西
  像风裹挟的尘埃
  暂时不降落 但已可触摸到
  
  个别花还在
  不合时宜地
  冷飕飕地 开着
  
  最后一趟车
  已经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