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堇:
本名郑萍,山东人,现居西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南方的痕迹》。
创作谈: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中说过:“焦虑即是自由”。这种萨特式的意识构架,其实不无道理。
我是在经过长长的人生之旅后才发现这一真理。古老而又年轻的世界,到处飘散着思想与情感的浓雾,我手拎着自己的影子,不知所措。我正是在这种失去方向感与话语方式的情景下,开始了焦虑的诗歌行程。我与我的笔一时又彷徨起来。我写作不仅仅是出于对文学的热爱,我在用文字照亮自己的孤寂与真实。当我穷尽这一切之后,我该从何说起呢?后来,我知道这些伤口上低视角的精神记忆,都是岁月从刀锋上划过的滴血之声,尽管是一些普通感受,却写出了一个女性内在精神裂变的过程,也在折射着这个时代的一些典型症状,里面埋藏着隐现的现实世界。我便重新抬起头来,捡回落叶般远逝的信心,开始了自觉地探寻诗歌深度延伸的可能。直到那些小我的翅膀隐形了,写作视野中出现了渐趋辽阔的境界,我的飞翔不再局限在体内空间,我找到了蓝天与大地之间的这份自由。因此,诗歌写作对于我,不再是个人的抒情言志工具。而是一种实现自我的理想我体,更多意义上它是一种担当。
现在,我多么渴望通过自己的诗歌直接抵达世界的内核!哪怕我还是一个满怀忧思的女人!
一辆驶往大唐的马车
一辆驶往大唐的马车漫长而热烈
它粗壮的身躯,扬尘的烟痕
让孤单的旅人在暗夜的路上悄悄起身
它的车辙一定暗藏玄机
它承载的主题
让你无法选择,无法揣摩,无法聆听甚至无法命名
它疾驰的风声拍打着秋天的肩胛
无数次在耳边隐隐而过
马车装满了隐居的海浪,兴奋的香樟,装满了
在黑暗中打捞的面孔
哒哒的蹄声碾过秦岭涉水而至的
不可躲避的宿命
好像从另一个尘世踏溪归来
人生的风景从千里之外挥动着长鞭
俯冲而来的苍茫,让一场雨轻轻洒向麦田
青春不再平淡
暮色中,四周的风吹草动
让驾车人在余晖里鸟儿一样探出云层
在另一个世界里无所顾忌地穿越
与你有关的水
你平缓或者湍急的样子
成了我的心病
或行吟,或举杯,或趁着夜色
把酿就的秘密赶进年轻的身体
你正在瓦解着
一个孤独者的喉咙
多年前失散的若水在这一刻归来
把黑夜反复涂亮
该怎样安排这轻微的荡漾
你尽可染指的凉气
映出了许多混沌的脸
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安静的表情
让沉寂的心生活在清澈之上
让一生的奔跑与命运和解
让索菲·穆特的琴音安顿着
北方全部的暖意
旅途中随行的事物
月光朗照,铺天盖地的银色
仿佛前世的落雪 冒着火焰
有着不出声的爱,在默默闪现
日子多么踏实
浮叶与青草,黑暗与池塘
刻意隐藏的荒诞
重叠的光紧随其后,去往中年
这些旅途中的情怀与格局悄然起舞,下潜,转身
反复抵达燃点
人生是否能在富饶的江山上开出花朵
是否能在必经的路上遇见取火的人
最后的赞美
这就开始了
连一个手势都没有留下的秋天
用赴汤蹈火的速度
赶赴行程
用雷霆与闪电的硬度,光的根源
刺穿整个世界的喧嚣
大江东去啊
我用尽了所有的词语和不动声色的时间
也难以摇出一片迷人的风景
一个错误的季节
让一些句子在时光的河流里轰鸣而下
脱胎换骨
照亮远方的雪
谁能捂住这些体面的积雪
而无需听到 它消亡的声响
谁能在意这雪中翻卷的细语
轻轻一念 就纷扬了整个大地
它们试图告诉我
清白的足印和不被世人眼光
染黑的心灵,是一种多么好的习惯
我无法感知它的速度,怎样追赶着
灰暗的人群
它落在事物上的冷抒情
正好保留着一段青春与我相视无言
我不能回首,不敢有滑落的任何理由
这照亮远方的雪啊一直斜靠在我的肩上
栾树的天空
突然发现,秋天的栾树
可以沉浸在一片兴奋中纹丝不动
可以像等待亲人一样期待风张开怀抱
可以比晨露透出更多的光
油画般的气息照出某个曾经的生命
这多像北欧的天空,厚重地不堪承受
我相信,它在单脚站立,旋转
而它柔软的心快要触到天堂的穹顶
触到内心里生长的一阵阵细雨
直到夜色赶来
季节在某一点契合成它的肉身
闪电与风暴酝酿成它强壮的呼吸
它推搡着天空
藏在内心的鸟语时常让它情不自禁
挂在枝头的果子
不指望描述生活的全部
却足以让整个秋天献出心跳
美,多么可怕
我试着揣摩它更深处的意境
多年后,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一阵风起,又一阵风起
只有栾树在内心深情地停留
其中的片段
是的,我不需要一个圆满的结局
只摘取其中的片段
我会在片段上种植木棉,玫瑰,大片的菩提
在念禅的时候
不经意滑出一些秘密,年轻时喜欢的一把剑
我不会再为赶潮的浪涌而奔忙
不会再有 曼德尔斯塔姆的忧伤
因为热爱,不得不将一阵紧似一阵的风
铺在纸上
翻阅那些好听的故事,攀爬期待已久的崖顶
湍急的河流带走私心杂念的雾霾
我们善良地活着
让命中的盐喂养繁盛的影子
让一些果子在花香中悄然落下
难以释怀
这么多年
我早已不能在夜晚
独自凭栏
不能在寒风中启程或抵达
风 吹乱长发
山路上一大片暮色
替我说出沉醉
说出三十年的潦草与背井离乡
其实,坐在收割过的田野
我只想说出内心的波澜
和难以下咽的冷
今天我在这里只是一个过客
一个满腹惊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