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与煤炭工作的香山座谈会

　　由于在“大跃进”中违背了客观经济规律，废除了许多行之有效的规章制度，我国工业生产出现了巨大的滑坡。煤炭产量自1960年5月开始，就不断下降。1960年下半年平均日产量为63万吨，1961年上半年下降为52万吨，下半年更是下降到44万吨，严重影响到工农业生产和城乡人民生活，成为制约国民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1961年8月，中共中央在庐山召开工作会议，周恩来主持研究煤炭工业问题，要求煤炭部向中央写出报告。周恩来收到报告后，提议由陈云主持煤炭工作座谈会，以便进一步摸清情况，研究对策。
　　陈云接到任务后，立即着手研究煤炭问题。他先后9次出席在西颐宾馆召开的煤炭工作会议，研究煤炭指标、煤炭企业内部的管理和思想政治工作以及职工的生活问题。通过这次会议，陈云对煤炭工作有了初步了解。1961年10月14日至11月3日，陈云在北京香山召开了煤炭工作座谈会。参加座谈会的有国务院副总理薄一波、煤炭工业部部长张霖之、国家计委副主任薛暮桥、国家经委副主任宋养初和阳泉、开滦、平顶山、阜新、鸡西、淄博等6个矿务局的党委书记以及煤炭部和有关部门的一些负责同志。
　　
　　明确会议问题和开会方法
　　
　　针对“大跃进”，特别是1959年庐山会议以来党内出现的不敢讲真话、不敢坚持原则的不正常现象，陈云开宗明义地指出，这是一个调查研究的座谈会，“会上可以得出共同的意见，也可以有不同的意见，即使是共同的意见，也不作为决定。或者可以由煤炭部根据大家意见提出一个肯定性的意见，报请中央考虑。”陈云要求大家畅所欲言，不要怕什么右倾机会主义或“左”倾机会主义。在听完阳泉矿务局党委书记阎武宏的汇报后，陈云说，革命总是有对有错，好事讲不坏，坏事讲不好。见了面只是哈哈哈，革命会大势已去，胜利了的革命也会大势已去。革命是讲道理的，真理不能说成为错误，错误也不能说成为真理。一看就对的人，世界上还没有。陈云的这些话，打消了与会者心中的疑虑。
　　陈云认为座谈会要讨论的问题应该分两类：一类是厂矿企业内部的问题：另一类是厂矿企业外部的问题。陈云指出，工业的调查，必须同时考察企业内部和外部的问题。
　　关于座谈会的开法，陈云要求“先由各单位报告，然后作专题讨论，重点放在专题讨论”。陈云说，应从大家的报告中搜集专题。对问题一定要一个一个加以讨论。每天用半天开会，半天进行酝酿，给大家充裕的时间考虑问题。听报告的目的是为了过筛子，把问题筛出来，理出专门问题，不是解决6个单位的问题，而是要概括出一些全国性的问题来。陈云还要求各单位少做一般性报告，多留一点时间做专门讨论。陈云提出的这些开会方法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使得会议讨论的相当热烈，经验也总结的很符合实际。
　　
　　提出与反复研究专题
　　
　　座谈会第一阶段，是由陈云听取6个矿务局的负责人和张霖之的报告。听完这些汇报之后，陈云经过思考，把煤炭工业需要解决的问题细分为18个专题。他说：“问题不妨分细一点，细了讨论得深，解决得快，最怕囫囵吞枣。”这18个专题分别是：1、三年来“大跃进”煤炭产量上升的原因；2、1961年以来煤炭产量下降的原因：3、现在有多大的生产能力；4、要做到正规循环作业应具备什么条件；5、机修的内修和外修问题；6、安全问题；7、哪些规章制度是必要的；8、如何看待群众运动；9、党委领导下的厂长负责制的好处和缺点；10、计件工资到底好不好；11、粮食奖励制度怎么搞法；12、粮食品种问题；13、粮食和食油的供应如何保障；14、住在农村的家属粮食定量不够的问题；15、技术人员问题；16、赔本问题如何解决；17、国家调的煤是大矿好，机械化程度高好，还是小矿好；18、在全国各个行业总的水平制约下，煤炭能够搞多少。陈云说，要做事后诸葛亮。没有事后诸葛亮，就没有事前诸葛亮，事后诸葛亮就是总结经验。每个部门都有很多争论，问题是采取正确态度，要客观地看问题，否则，今后还会重犯错误。
　　大家开始逐一讨论这些专题。其中大家对煤炭产量在“大跃进”中迅速上升和之后又大幅下降的问题讨论最多。10月24日，开滦、阜新、阳泉3个矿的负责人在汇报中列举了许多原因，如过去高指标，追产量，加班加点挤了维修时间：采煤方法不当，吃厚煤层多，吃薄煤层少，大巷失修，工作条件变坏；材料、设备供应不足；新工人多，技术水平和思想觉悟低：管理削弱等等，但最突出的是生活问题。有人说，由于生活问题解决不了，粮食和副食品不足，工人体力普遍下降。张霖之认为煤炭生产下降的原因是：(一)原来生产计划和基本建设是平衡的，现在基建完不成，必然吃老本；(二)从1960年开始，材料、设备赶不上了，设备带病运转；(三)物质条件下降；(四)管理问题，巷道维修跟不上。另外还有工人的粮食和副食品供应不够。
　　陈云指出，煤炭产量大幅下降的根本原因是“生产指标过高和基本建设规模过大，造成材料设备供应紧张、机械失修和机器设备带病运转”。同时，职工生活水平下降，造成体质下降和队伍不巩固：企业管理混乱，规章制度松弛，政治思想工作薄弱等，也是煤炭产量下降的直接原因。陈云提出当时最为关键的降低高指标的问题。他说，最核心的问题是每年增加多少煤。但每年能增加多少，不决定于我们的主观愿望。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平均每年增1000万吨，第二个五年计划期间头3年每年增加2690万吨。过去一个时期建设煤矿靠外国设备，现在要转到完全靠国产设备，争取配套，这样，每年增加2300万吨不容易，增加2000万吨比较充裕。
　　
　　总结经验，调整煤炭工业
　　
　　陈云首先从农业的角度来思考煤炭工业的调整。他说，煤矿与其他工厂不同，一方面是地下作业，另一方面是矿区多靠近农村，职工家属多住在农村(当然老矿新矿又有所不同)。“可否考虑给予一点便利条件，索性使偷偷回去种自留地的做法合法化。煤矿能按照照顾标准解决职工的生活问题固然好，如果解决不了，横竖他们还是要回家的。”与其暗中回去，还不如明确规定让他们回去，留下一定时间让他们种自留地。陈云还指出“要研究一下生产与种地两不误的问题”。
　　陈云发现煤炭行业存在比例失衡、摊子过大和指标过高的问题，这使得煤炭产量搞得过头，使采掘失调、机器损坏。陈云说：“事非经过不知难，必须有自己的实践经验。3年来，有各种争论。客观地总结这些经验很重要。”对于设备材料不足并涉及工作计划方法问题，陈云说，我们过去计算生产能力有缺点，只算主要的而不算其他的。要做老实事，把各方面都算上。“要算账，真金不怕火炼，算了不行，就把指标降下来。各部、各矿有责任明确地提出是吃老本还是降产量这个问题。”
　　对于煤炭工业的布局，陈云支持张霖之“要先建北方、后搞南方”的主张。他认为煤炭的布局是关系全国工业布局的问题。陈云说，要先投资搞南方，维持北方，则日子不好过：要么就是投资北方，有余力时再搞南方，把南方的建设时间拉长。二者必居其一。为了增加数量，提高建设速度，必须考虑先搞北方。就企业管理问题，陈云指出搞生产没有规章制度是不行的，必须把不应该废除的规章制度统统恢复起来。当时有人批计件工资是“金钱挂帅”，甚至还有人说产量高的几个煤矿都是不搞计件工资的，煤炭部取消了计件工资，给煤炭行业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因此陈云提出要恢复计件工资，并建立技术责任制，以调动工人的积极性。为稳定工人，安心生产，陈云指出矿工的流动性大是因为“安全、物资、老婆、孩子”8个字造成的。解决的办法是人少用些，安全些，机械化程度高些，物资增多一点，定期回家探亲和吸收矿工子弟到煤矿工作。
　　当议论到经济管理体制问题时，陈云指出根本的问题是条条块块，尺寸没有搞正确。他回顾开国12年来中央与地方权力的集中和分散的历史后说，从工业建设来说，没有集中统一不行，一个省一个大区都不能解决问题。同心协力是应该的，但应给的权力、物资没有给。地方提出项目，并不只是为地方办工业，也是为大企业服务的，该为大企业服务的就要为大企业服务。中央的东西，地方也不要打主意。物资要相当统一，否则不能进行建设。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统一，第二个五年计划时期分散的好处和缺点是什么?要研究一下。
　　通过这次座谈会，陈云找出了煤炭工业存在的症结所在，使整个行业的调整有了明确的方向和良好的开端，逐步提高了煤炭的产量，为国民经济的顺利调整奠定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