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珍:关注霓虹灯下的姐妹

2011-01-01 00:00:00亦然
环球慈善 2011年5期


  以前打过交道的店比较友好,她们可以直接进去,新开业的需要进行自我介绍,有的店会直接拒绝她们进入。
  沈婷婷这天的目的地是北京市西城区南部的发廊,对于这里沈婷婷并不陌生,3年来她已经无数次来过这里发放杂志和安全套,和这里的女孩子们聊天,接受她们的咨询,很多人已经成为她的朋友。
  对照着之前绘制的地图,这次又有好些家发廊已经关门,也有不少新开的。以前打过交道的店比较友好,她们可以直接进去,新开业的需要进行自我介绍,有的店会直接拒绝她们进入。遇到这种情况,沈婷婷通常会放弃这家店,去下一个目标。
  很多老面孔都不见了,沈婷婷告诉同来的志愿者,因为这个行业需要经常有新面孔,所以人员流动性比较大。看到有些熟悉的人不在了,沈婷婷还是有些不舍。
  在一家店里,高高瘦瘦的女孩儿阿丽看到沈婷婷很激动,她拉着沈婷婷坐下,给她讲述自己最近被扫黄抓进去的经过。因为要交一万块钱的保释金才能出来,她临时和老板娘借了这笔钱,本来准备下个月寄钱回家,这回又得等几个月了。“我弟今年刚上高中,住校要花钱,唉,真倒霉。”阿丽很沮丧。今年22岁的阿丽来自西南某省农村,父亲是种田的,母亲常年有病卧床,阿丽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读完小学四年级阿丽就辍学在家,18岁时被一个同乡带到北京,从事了这个行业。
  阿丽喜欢和沈婷婷聊天,每次婷婷一来她都会滔滔不绝地讲上半天,好像很开心能有一个人听她说说心里话。有时她会讲这行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了,她要学会上网看新闻,这样才能和客人有更多的话题,还要精心布置自己的房间。有时候她也聊聊客人们,她说不是每个客人都是为了性而来,有的是生活和工作中的压力太大,过来放松一下;有的人婚姻不如意,积累的怨气和秘密需要发泄;有的是单身男性为了生理上的需要……不管客人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她都要努力让客人舒服和自在,从而留住自己的客户。阿丽说她不会为自己的职业悲伤,因为她靠自己而取得收入,比起那些贪官和寄生虫来说,自己要强得多,也没有成为社会的负担。
  和阿丽差不多同时来到这家店的小月是被男朋友带到北京后,在男友的要求下做这行的。小月年轻,相貌也好,小小的瓜子脸,一笑有两个小酒窝,凭着天生丽质她的月收入有时能上万,但最终存下来的钱都被男朋友借口要买房拿走了,从此一去不回。“也不能算骗,因为至少我爱过他。”虽然小月不肯说男友是骗子,但她从此认为社会上的男人都不可靠,还是父母介绍的会可信些。她打算再过一阵子就回家乡去,与父母介绍的人结婚,自己应该能很好地隐瞒这一段经历,她希望回去后能生儿育女,过一般女人的生活。
  在工作中,沈婷婷常会感到一种无力感,因为目前对于这些女孩子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远离疾病的困扰,而是经济上的窘迫。
  沈婷婷放下她们新出版的杂志《花》和安全套,认识她的一些女性会过来问一些问题:某些症状是不是性病,哪里有免费的艾滋病性病检测等。有些专业的知识沈婷婷回答不了,就会记在本子上,回去问过疾控中心的医生,再为她们做解答。
  沈婷婷说,其实这部分高危人群对于性病、艾滋病的预防知识非常匮乏,
  “有时候她们问的问题很幼稚,比如我都绝经了还要安全套干什么,或者觉得艾滋病离自己很遥远,不可能被感染。有的人对于艾滋病的认识很模糊,对于传播途径,比如蚊子叮咬会不会传播,接吻会不会传播都不太清楚。”有的人只和临时客人使用安全套,对常客却不使用,她们一方面觉得有感情基础,怕失去这部分客人,另一方面也抱有侥幸心理。沈婷婷告诉她们,这样做都属于高危行为,因为常客也会有其他的性伴侣。
  经过这几年沈婷婷和同事们的宣传和普及,这些女孩子现在对性病和艾滋病都有了基本的了解,有的人还希望了解更多的知识,自愿去做检测的人也在每年增加。沈婷婷说,这些女性有了妇科方面的疾病,都不愿意去一般的医院就诊,因为医生诊断时要问很多问题,让她们觉得很尴尬。在这种情况下,沈婷婷会为她们推荐一些专门的医院,让她们有什么症状可以尽早去检查治疗。
  沈婷婷接触到很多这样的女性,都是来自贫困家庭,需要挣钱养家,还有一部分是文化水平很低,被男朋友骗到这里从事这种工作。在工作中,她常会感到一种无力感,因为目前对于这些女孩子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远离疾病的困扰,而是经济上的窘迫。在云南宣传时,她们曾让这些女孩子写下自己最大的困难和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大部分女孩子写的是需要挣到足够的钱养家,以及克服巨大的社会偏见和歧视。
  经常出入发廊这样的场合,沈婷婷认为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样危险。但是怕家里人担心,她一直没有告诉父母自己的职业。
  沈婷婷在大学学的是社会学专业,大学没毕业的时候,就来到东珍——一家致力于维护艾滋病人群等弱势群体权益的民间公益组织实习。因为专业的缘故,她很早就和从事性工作的女性打交道。从沈婷婷的内心来讲,并不反感和歧视她们。毕业后,沈婷婷正式成为东珍的一名工作人员,到现在已经3年多了。怕家里人反对和担心,她一直没有告诉父母自己的职业,只说在一家私企做翻译,因为她的英文好,大学时就做过兼职翻译,所以父母都很相信。
  经常出入发廊这样的场合,沈婷婷说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样危险,事实上基本没有危险。但因为她是女性,而从事这个行业的女性会对其他的女性有一种排斥心理,所以开始的时候她的工作很难展开。沈婷婷觉得,这份工作需要对发廊女性的尊重和耐心,“能够抛开她们的职业,抛开社会上的偏见,从弱势群体的角度给予她们帮助。”
  因为所从事的职业,发廊的女孩子习惯了一切都是以物质交换为目的的。刚开始时,她们都不相信会有人为她们提供免费的帮助。每次去的时候,沈婷婷和同事们都会准备一些小礼物,小镜子、湿巾之类的,时间久了,看到她们态度诚恳,才慢慢被接受。
  在工作中,沈婷婷结识了很多像阿丽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倾听她们的故事,看到她们的艰辛与寂寞、快乐和希望,感慨她们的另一种人生——虽然饱受争议和偏见,但她们爱得投入,活得坦荡。每一次得知熟悉的人要离开时,沈婷婷都在心里默默地为她们祝福。
  来东珍做志愿者的年轻人不少,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大学生,但是能坚持下来的很少。沈婷婷去工作时,经常会带着一两个新加入的志愿者,让她们熟悉一下工作。“大家的热情很高,但真正下去工作的时候,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退缩。有一个女孩儿做得很好,但她的家人和男朋友知道之后,说什么也不让她再来了,怕她有危险,也怕她感染上艾滋病。其实,这些担心真的是不必要的。还有一个大四的女孩儿,非常单纯,还没有交过男朋友,去了几次之后,心理上有了障碍,觉得男人都很坏,对世界上是不是有真感情也表示怀疑。我们就建议她不要再去了。”还有一些没有留下来的是嫌这份工作太辛苦,每天都要骑着自行车在大街上跑,一点儿都不像自己之前想象的浪漫,来过几次就不再来了。
  《花》是东珍女性工作小组自己创办的杂志,其宗旨是“关注一个不应被社会遗忘的群体,关爱霓虹灯下同为女人却不一样的人生”。为了让更多的发廊姐妹认同这本杂志,从而得到相关的知识来保护自己,除了在上面普及健康知识外,她们还加入了法律知识以及美容和时尚方面的内容,甚至还有如何煲汤和电影鉴赏。
  杂志的资金支持是东珍小组面临的最大困难,在“中国全球基金项目”和瑞士驻华使馆的资助下,杂志维持到了现在,并从第十期开始改成了漂亮的彩色印刷。但资金还能支持多久,杂志能否持续地办下去都是未知数。
  沈婷婷所在的东珍女性工作小组已经和当地的疾控中心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她们的工作可以作为疾控中心工作的有效补充。工作人员定期到发廊探访,在工作人员的建议和帮助下,很多女性打电话来要安全套或者进行疾病咨询。疾控中心为小组的工作提供了专业的技术支持,东珍的法律小组同时为她们提供必要的法律咨询。
  链接:东珍女性工作小组隶属于东珍纳兰文化传播中心,成立于2008年,宗旨是关注发廊姐妹的生存现状,为她们提供免费的安全套,免费法律咨询,免费性健康讲座和艾滋病咨询检测转接服务。如果想为她们提供帮助或需要她们的帮助,请拨打电话010-84034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