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组诗)

　　赵继波，1976年1月出生于山东莘县。诗文散见于《诗刊》、《绿风》、《扬子江诗刊》、《星星诗刊》、《中国文化报》、《时代文学》、《当代小说》、《朔方》等杂志。出版有诗合集《时光书》。山东省作协会员。
　　
　　傍晚，路过一所教堂
　　晚祷的钟声在风里飘过
　　它悠扬，又夹着一些浑浊
　　在月亮升起之前，随灰尘游来游去
　　清晰，却难以收拾
　　
　　许多不可琢磨的旧时光，被谁忽略了
　　脸孔暗淡的修行者
　　是不是也可以忽略自己渐渐拉长的影子
　　一盏孤独的灯，是不是可以忽略琐碎的人间
　　
　　在傍晚，路过那所陈旧的建筑
　　忽然发现，好多原本清晰的事物
　　其实我们一无所知
　　
　　秋风辞
　　穿过大面积的风
　　骑红鬃马的秋天
　　裹着几只飞翔的甲虫
　　那些被时光迁徙的翅膀
　　隐匿着光阴里的喧哗
　　
　　大地慢慢合拢宽阔的静
　　落叶是天空散落在风中的叹息
　　在最后一场轻霜的月色里
　　送我回到民间
　　
　　秋天以后的事情
　　……然后，你可以听见草色悄悄枯黄
　　候鸟们，私语着奔赴他乡
　　
　　重要的并不止于这些
　　如果你愿意听，我还可以告诉你
　　比卑微更低的高尚，比忧郁更深的执著
　　
　　好多谶语一样的句子，如暗疾，深结于九月
　　那些潜藏在水底的火焰，你千万不可忽略
　　
　　霜降之前
　　不要错过好天气，先收起晒干的木柴
　　把它们捆好，加上爱，以及力量
　　
　　然后预备一盏灯，带给黑暗中的睡眠
　　轻松一些，别忘了再加一个微笑
　　
　　简单的事情，没有必要让它复杂
　　世界会渐渐安静下来，你的、我的……
　　
　　矢车菊
　　唯有它们，愿意把寂静的颜色
　　连成无边无际的一片
　　也唯有它们，知道我在秋天想什么
　　它们是火，但拒绝燃烧
　　可以在这个季节走得很远，但不会迷路
　　
　　一片花海曾弥漫一个苍茫的梦境
　　唯有它知道我眼里的泪水，不会被秋天遗忘
　　
　　叙述
　　你要用速度，送走茶褐色的梦
　　那些雨中的诵读，运载着秋风里的荒凉
　　
　　疑问者在秋日吟出不合时宜的诗篇
　　早秋的霜落在脸上，让忧郁的气质更加像风
　　
　　满月之夜，叹息若一湾逝水流向大地深处
　　那些闪烁的场景在悲伤中目睹了这一切
　　
　　大地上留下失聪的耳朵，一粒沙子的力量
　　试图掩埋所有涛声，声音，多么低微……
　　
　　十月
　　两株树在窗外向季节致敬
　　两朵升腾的烛火，在十月燃烧
　　风中，混合着干草和雏菊的气息
　　
　　再远一些，原野广袤，若越过黑夜
　　露水轻易就在梦之帏帐上结网
　　退潮的绿意，卷走十月的寂寞汹涌
　　
　　胭脂湖秋望
　　在一朵菊花的背后，停下来
　　卸去面上的尘土
　　水畔的柳叶，婆娑着
　　荡在斜阳里的风
　　
　　丝竹声里，有暗香袭来
　　水面上，漾着落日的影子
　　随风向西，荡开去
　　两行没有标点的诗
　　
　　一行留给无声的胭脂湖
　　另一行捞起，留在今夜枕着入睡
　　
　　冬夜书
　　
　　有脚步匆匆忙忙
　　在钟表的秒针上经过
　　那细碎的声响，让我不禁想起
　　一个人赶路的姿势，谨小、慎微
　　
　　夜的躯壳多么庞大，而此时
　　却托不住一个人的思想
　　
　　一朵朵败落的花，在虚无中坠下来
　　安静，依然难以守住
　　
　　影子
　　它携带着未来的光阴，流逝
　　是缓慢的。秋天的天空正渐渐变凉
　　血液里的微响，快马也无法带走
　　
　　影子多么暗，吹过脸庞的风
　　能否说出无涯的远方：河流、树林、歌唱的花朵
　　或许更远处还有大海，但只被单一的猜测留下
　　渐渐失落为一点点下降的梦想
　　
　　一切都会远去，我只希望
　　这是一个最朴素的词，可以弥补黑夜的失落和暗伤
　　可以成为能留给将来的诗篇，让偶尔回首的你
　　不至于在每一个夜晚都泪流满面
　　
　　小哀歌
　　秋雨落在窗外，像你说话的声音
　　在清凉里向着季节深入
　　不清晰，也不迷茫
　　这样也好，我可以在独坐的瞬间
　　第一个看见那丛矢车菊
　　又开在你曾经走过的路边
　　
　　秋天多么快，一转眼就会从花开的边缘溜走
　　雨声戚戚如诉，像有许多话要说
　　其实，什么也没有，你回望的时候
　　并不是一道细细的鱼尾纹勾起了所有伤感
　　
　　秋分记
　　是秋风为我打开秋天的空旷
　　打开人世深处的幽暗和无知的远方
　　为我在空无一人的梦境，停下流浪的根
　　
　　这一天，记忆向两边分开
　　一边是愤怒的忧伤，一边是贪婪的赞美和虚妄
　　
　　我要重新注解许多事物
　　那些过去的，还有正在过去的美好
　　即便是卑微的，也不让它轻易随风而逝
　　
　　我必须郑重地写下它们
　　比如摇曳的青烟、颗粒无收的劳作
　　还有自始至终保持缄默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