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组诗)

　　臧利敏，女，1970年5月生。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任职于聊城市文联。以创作散文和诗歌为主，先后在《诗刊》、《大众日报》、《山东文学》、《绿风》、《时代文学》、《当代散文》等报刊发表散文、诗歌作品百余篇。出版有散文集《岁月如风》、诗集《想飞》。
　　
　　玻璃窗上映出初夏的影子
　　周六上午建设银行
　　门前落了一地槐花
　　一对苍老的夫妻相扶着走过十字路口
　　空中没有飞鸟
　　干净的玻璃窗上映出一排排槐树的身影
　　
　　这些槐树 它朴素的枝叶和花朵
　　与这些时光多么相配
　　这些槐树 它无声的茂盛与这座小城
　　多么相配
　　淡黄色的碎花落了一地
　　多么像那些逝去的日子
　　被一辆辆飞驰而过的车辆碾过
　　所有的悲欣与疾苦
　　随烟尘一一消散
　　只留下一些模糊不清的无言的印痕
　　映在匆忙的行人的脸上
　　映在玻璃窗上 宛如一树树的槐花
　　宛如初夏的影子
　　
　　热爱
　　它的天空 常常有风筝在风中追逐着有限的自由
　　它的湖水 映下的是垂柳 蝴蝶或是白云的影子
　　一群野鸭 在冬日也能写下一首水上之诗
　　夏日的湖边 则是荷的天下
　　清纯的 妖娆的 无限的风韵
　　交给了一池清澈的湖水
　　
　　这些习以为常的事物我不需要说出
　　它们有时隐藏在我的诗里
　　有时被我忘记
　　我甚至忘记了年轻时在湖边洒下的
　　失恋的泪水 和被风吹散的誓言
　　
　　它的一切 我也不需要懂得
　　我记不住它的文物古迹 它的英雄雅士 它的过往与战乱
　　我只知道风起的每一个黄昏
　　它的落日带来一天的淡然与安宁
　　我上中学的那所学校 四十年树龄的白杨树
　　依然茂盛和挺拔 并记下了我的少年时光
　　
　　在这里 我不需要想起
　　也不需要说出
　　也许多年之后 我会成为它湖边的一枝芦苇
　　静守一湖秀色随风起舞
　　将一生的光阴虚度
　　
　　我只是其中的一个……
　　痛了就哭了 泪水遮住了白天
　　又遮住了黑夜
　　内心的小火焰 闪了一闪
　　又灭了
　　像一只小蚂蚁 忙碌地爬上树干
　　爬上树叶的顶端
　　在无知觉之中 迎来了又一次跌落
　　写出的一个个句子 在清晨呈现光芒
　　又在尘世的灰土中黯然失色
　　在一场场悲与喜的交替中
　　把一场戏演完
　　
　　岁月的这杯酒
　　我无法饮得更多
　　我只是其中的一个
　　沉默 寂寥
　　徒劳地爱着 痛着
　　
　　一切将稍纵即逝
　　必须再一次将房间打扫干净
　　这日复一日沉重的尘埃
　　必须尽快抓住这些黑暗中的光亮
　　太阳升起 一切将在刹那间流逝
　　必须再一次牵住记忆的绳索
　　一个人，会在瞬间丢了自己
　　必须抓住啊
　　这些绝望的泪水、梦幻的光芒和记忆的微风
　　你一转身它们就已不在
　　
　　燕燕
　　燕燕
　　多么温婉的名字
　　燕燕
　　从诗经里走出的女子
　　我宁愿把你当成我年少的小妹或来世的女儿
　　燕燕 三月在青草地上捕捉蝴蝶
　　黄颜色的小衣衫在风中飞舞
　　四月在河边放风筝
　　唱出的歌谣比风筝线儿绵长
　　五月在梦里种下了一棵小桃树
　　夜夜梦见桃花灿烂
　　
　　燕燕 长大后
　　你会成为一位青花瓷一样的女子
　　温婉 精致 典雅
　　沉静成一朵含苞欲绽的牡丹
　　或是一支亭亭出水的莲
　　在悠远的时光里
　　等待千年不遇的缘
　　
　　多么美
　　在空白的纸上写下
　　一个个句子一个个从空幻之中而来的
　　诗句写下一个你不曾料到的
　　自己 然后走开
　　散落在白纸上的蝌蚪一样跃动的词语
　　多么美
　　
　　在清晨醒来推开窗
　　又一次看到窗前的一丛丛野草不知名的矮树
　　开放的花朵 以及悄然攀爬的藤蔓
　　一切都在继续 即使在经历了无数的噩梦之后
　　记忆尚能清晰
　　尚能把完美的一切
　　呈现 把昨日的梦想继续
　　
　　这一切 在清晨
　　是多么的美
　　
　　我突然爱上了这座城市
　　我突然爱上了这座城市
　　它的霓虹一路闪烁诡异的光芒
　　它的公共汽车拖着沉重的尾巴喘息
　　它吞噬掉那么多鲜活的青春 无辜的岁月
　　可现在 它的槐花又开满了大街小巷
　　像一个无知的少女 像一个
　　沧桑的老人
　　像一个老人一样
　　那么多的悲欢被它负载
　　那么多的灰尘它还能呼吸
　　那么多的命运都被它包容在怀里
　　它忍受着喧嚣却又沉默不语
　　只用巨大的夜的羽翼
　　将所有的一切收留
　　夜晚过后 太阳照样升起
　　风雨之后 看不到眼泪和悲戚
　　
　　小广场
　　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们来到它的身旁
　　晚风一阵阵吹过
　　喧嚣之后
　　我们爱上了寂静
　　
　　幽暗中我们久久仰望夜空
　　天空之下 人是多么渺小
　　那些爱啊恨啊仿佛树上的叶子
　　多么微不足道
　　随时会随着季节凋落
　　曾经滚烫的一颗颗眼泪
　　是否会变成苍茫中的星星
　　只在记忆里闪闪烁烁
　　
　　站在大地之上
　　我们沉默无言
　　静寂的幽暗之中
　　接住满怀的星光
　　
　　旷野
　　把我带走吧 那广漠无边的旷野
　　把我这个流浪者
　　带到你不知名的深处
　　没有风一堆衰败的草垛就够了
　　没有光无尽的黑暗就够了
　　那空旷 那深邃
　　火焰一样安抚着我焦渴的内心
　　在黑暗里追逐着黑暗
　　在深邃里渴望着深邃
　　旷野 除了你不知名的空旷与辽远
　　还有谁 能将一颗流浪者的心收留
　　
　　我与我的命运终于和解
　　这一刻
　　我与我的命运终于和解
　　我低下高傲的头颅
　　向尘世的一切致敬
　　
　　向那个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穿长袍马褂的老人致敬
　　向那只在冬天不哭的小麻雀致敬
　　向那条干硬的土路 它常年累月的忍耐致敬
　　向站立的大树 这城市沉默的群族致敬
　　
　　最后向那位遵守交通规则的小学生
　　献上我的敬意
　　
　　这一刻 芦花飞舞 大地苍茫
　　这一刻 空空誓言变成纷飞的泪雨
　　在这一刻
　　我与我的命运
　　终于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