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木者说(组诗)

2010-12-31 00:00:00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0年10期


  弓车,本名张军,1963年10月生,山东省东阿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1985年开始发表作品,已在《诗刊》、《星星》、《绿风》、《诗林》、《山东文学》、《时代文学》、《扬子江诗刊》、《青年文学》、《黄河诗报》、《诗歌月刊》等报刊发表诗歌六百余首、中短篇小说几十篇。出版诗歌集《走出伊甸》、《走过田野》、《采薇与抽刀》、《风之后,雨之后》,中短篇小说集《天籁》。获省级以上文学奖多次。有作品入选多种文学选本。
  
  别业
  蜜蜂的别业应该最多,从杏花开始
  到菊花结束,而枣花是其中最豪华的
  
  许多鸟儿们,就在树杈上建起了别业
  不是与风对话,也不是让雨后的彩虹看到
  
  不要忘了蟋蟀,它们的别业用月光装饰
  再不求其它,多么简朴而婉丽
  
  还有云,走过好多好多地方
  最终还是在尘埃中关紧了别业的门扉
  
  不说蜘蛛,不说蚱蜢,以及看似轻浮的蝶
  它们的天堂,我找不到
  它们的别业,我也寻不见
  
  现在,我把我的钥匙交给你们
  从蜜蜂到蝶,到一只正在扛走我房屋的蚂蚁
  
  天空的味道
  那种蓝,雨后的湛蓝
  只能是牧神走过后的寂静了
  为他打扫天空的,是一群
  诗意的牛羊,它们的乳汁是那么浓郁
  
  而我喜欢的被云朵点缀的天空
  使大地发绿的欲望达到极限
  怀孕的是每一棵树、每一株草、每一片禾苗
  
  当我的手指开出花来
  秋日的天空早已功德圆满
  它大言稀声,它把黄金洒满一地
  让我转过身去,裹进木柴的残香
  至于月明星稀,最美的不是倚在月桂树下
  最美的应该是听过蛙声,再敞开心肺
  你会蓦然醒悟,月光和星辰的味道
  原来就是麦子、稻谷恋爱的味道
  
  对于天空,我缺少的不是翅膀
  像蝴蝶一样,飞离地面一尺
  就已抵达天堂,哦,已抵达天堂
  
  风,轻轻走过
  风,轻轻走过
  让那朵蔷薇点一下头
  仿佛与我有种前生的默契
  让蝴蝶的翅膀瞬间有一些倾斜
  却已扰乱了这座花园的秩序
  而后波及到天堂
  让秋水泛起微澜来吧
  让伊人验查一下两千余年的裙裾
  是否依然在伐木者的吻前摆动
  让蟋蟀的琴弦有些许的走调
  恰巧与我的失眠同步
  让偷偷出走的一两朵白云
  感到一阵心悸,随之坦然前行
  让一粒尘埃猛然警觉对于大地的依附
  让大地上的一切对此毫无察觉
  只有我,在被吹倒在大地前
  在心里燃起了滚滚狼烟
  
  寻找伐木者
  我正寻找这样的伐木者:他
  手持古老的斧头,越原始越好
  永远不会生锈
  当他抡起,他手臂上的肌肉
  好似里面有无数的铁树要破土
  他要挥汗如雨
  他要“吭哟吭哟”地喊叫
  而不是唱出优美的号子
  他的锯子上钢的含量不多
  用不多久就要遗弃
  锯齿的亮度比星星高,比星星冷
  令大地悚然心惊
  令大地上的植物悚然心惊
  他毋需找一位同伴帮他拉锯
  这样他不需与他人分配所得
  这个世界多么平静
  是的,我寻找的就是这样的伐木者
  你知道,我在世俗中待得太久
  根扎得太深,已无法自拔
  只能就此把身体献给他
  
  劈柴
  我喜欢劈柴这样的形象
  在深秋,最后的绿意让时光带走
  木柴们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墙角、篱边
  像时光的尸体,又似冬天的骨架
  它们等待着释放出自己最后的灵魂
  要以火以光来说明一切,没有多余的语言
  它们最有资格、最有可能、最应该
  梦见飞蛾的翅膀
  
  我喜欢劈柴这样的动作
  无论是壮士站在天与地之间,无意间
  举起的斧头砍伤了第一颗睁开眼的星星
  还是老妪弯下腰身,用尽余生
  将木头里的火星取出
  搁进自己昏花的眼睛里
  
  我喜欢劈柴这样的哲学
  投入火炉前,它们形而下的姿态
  多么卑微而民间
  如果着火,它们转瞬间就神圣起来
  这让我不自觉地将我木柴一般的手臂
  放在地泥土之上,而不是高高举起
  
  是风
  是风,是风告诉我到回家的时候了
  牛羊归栏,南山的菊花松开了我的衣襟
  
  是风,是风告诉我没有一朵花儿会藏住秘密
  那只飞临的蝴蝶,应该是化装后,我的前生
  
  是风,是风告诉我秋水是多么虚枉又多么真实
  我,从唐朝赶来,看清了款款碧波是伐木者最初的衣裳
  
  是风,是风告诉我要慢下来,与蚂蚁结伴同行
  两米之外,我的茅屋没有一件现世的陈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