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张天锐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他要试探余楠。余楠坐在张天锐前三排,又隔着一个组,这样的距离从整体上看曲曲折折,错乱中却把他们留在同一条对角线上,一个回头,一个抬眼,彼此照样能够鸡犬相顾。
今天余楠写着题,端着笔的胳膊肘僵了,脸却不由自主地侧向天锐。张天锐一抬头,他的目光又满教室晃悠,就在要收回去的瞬间,那眼光似乎不甘心,又落向天锐那边。
余楠肯定有事!他家经济条件一般,该不会想借钱吧。天锐看余楠动作也慢下来,不由眼带笑意耐下心等待。
学生三三两两地走向车棚。车棚是铁架子罩了层厚塑料,格外冷。大家都缩着肩“哗啦哗啦”地推着车子赶快走。余楠却脸色红润,小鼻头上渗出汗迹,他吁了口气,走向正开锁的天锐,“我想请你吃饭!”可能是憋了太久,声调之高吓了天锐一跳。
一提“吃饭”,天锐皱了皱眉。可毕竟是他的同学,何况还是像余楠这样腼腆谨慎的人。张天锐笑笑说:“行!明天你来我家找我。”
余楠驰过仓房与红砖楼连成的胡同,家门口装炉灰的铁皮桶冒着烟尘……
“爸,天锐同意了!”
正猫腰架火的余师傅听了儿子的话,兴奋地回过头,“好啊!咱们不能亏待人家!”
“爸你点完火,我们再商量商量。”
“别急,我添上一灶煤,烧上水就过来。”等父子俩忙完了,坐在折叠桌前,互相看看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余楠和张天锐上个月代表学校参加了省里的才智大赛。天锐的爸爸张老板开车送他们参赛,大赛完请余楠吃海鲜。余楠不想去,张老板把他往车子里一塞说,“小子,人不大,还挺难请。”
过后余楠荣获三等奖奖杯外加三百元奖学金,张天锐只得了个第七名。
余楠遗憾地跟爸爸说天锐没得奖的事,余师傅望着儿子,他明白儿子那点不好意思,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楠楠,你就请你同学到我打工的串店吃串得了。我给你们多下点料,肉也挑最大块的烤咋样?”余楠从小到大没在外面吃过饭,更别说是请人吃饭,可去爸干活的串店,他想了想同意了……
客请了,现在商量细节,余师傅挪动凳子,“儿子你们想吃什么?”
“爸,你说你那儿什么卖得快,我们就吃什么。”余楠辩证分析。
“腰子。”余师傅立马说。
“恶心!”余楠露出厌恶的表情。
“那牛羊肉各十串,排骨十串,大众口味。我再特意向你们推荐我最拿手的烤馒头,烤青椒。你爸我现在这两样东西烤得可出名了。附近学校的孩子闻着味都会跑到我的摊子上来!”余师傅讲得得意,“还求我先收钱卖给他们呢!钱的事可是大事,我哪敢收,再说那成啥事了……”余楠妈妈过世后,余师傅的话变得特别多,他不知不觉把跟妻子讲的话都拿来给儿子讲了。
“爸,明天我五点到他家,你早点帮我们准备!”半天余楠才插上话。
“傻儿子!”余师傅拍了一下余楠的头,“我中午就把你们点的先冷藏,别人一串四个,我给你们穿六个!”见余楠听到这话睁圆了眼睛,余师傅不理他继续说:“儿子,我现在不到饭口的时候开始穿串,穿一串五分。那钱容易挣,不知不觉一个月又多了几百块钱。”
余楠爸爸的手尽管已经洗过,仍然透着一股烟熏火燎味;粗硬的食指上有一道明显的铁签勒进去的凹痕,一线褐色的油垢镶在里面洗也洗不掉。
余楠鼻子发酸,余师傅讲得更起劲了,“案板上王大粗切肉,我跟他一讲,我儿子要来吃那还用说,他准找最好的肉切……”
余楠很想告诉爸爸别给他开小灶,那不好,毕竟是给人家打工又不是自己家的。但一看见爸爸沾沾自喜的模样,有种怜悯让他开不了口,心中五味儿掺杂。
张天锐很晚才到家。“天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