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与魔豆

2010-12-29 00:00:00陈砚清
中学生天地(A版) 2010年12期


  爷爷喜欢养花。只记得某一个早晨,那小院里闪亮地多出一盆花一棵草,然后就看见爷爷松土的身影。到了春天,花儿就绽放了,开满了院子,陶醉了心灵。
  “魔豆”是同学送我的礼物。两个小宝贝还在蛋壳里的时候就活脱脱是怪物,发疯似的生长,每个黄昏,你都会发现它们又不一样了。看那两片圆圆的叶子,可爱得像个精灵;转而看那根系,你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这精灵迟早会变成怪物。于是,魔豆被送到了爷爷家,让它在大地里自由生长。
  爷爷拿起锄头,一把拎起魔豆那大耳朵似的叶子,下面拖着仿佛累赘的蛋壳,那一刻我的心仿佛也被拎了起来,生怕它被扯断。爷爷若无其事地吐出三个字:“不要紧。”他用锄头利索地扒了个坑,随手把“蛋壳”放了进去,然后三下五除二填上了土。在我眼里,这移植似乎太快了,简单得让人觉得略过了什么。
  后来的日子里,我常常去看我的魔豆,不知不觉中,那里多了斜倚着的两根竹竿,可爱的小精灵脱去了圆圆的大耳朵,顺着竹竿爬呀爬,露出了真正属于它的青春的尖叶子,那是青翠的绿色,没有虫子来吞噬它,没有黄色来腐蚀它。无羁无绊,广阔的天地任它舒展,纵使长得杂乱无章,那细细的藤儿,高贵的叶子,依旧是一处鲜亮的风景。爷爷每天早晨走到那片绿阴下,扶扶竹竿,掂掂叶子,踩踩泥土,只是脸上毫无表情。谁也不清楚他到底喜不喜欢我的魔豆,只知道他不让别人浇水,不让别人碰它。爷爷说,夏天的叶子最软,碰不得。
  夏天过去就开学了,对于魔豆,我慢慢顾不上了,只有爷爷还在照顾它。有一天,爷爷突然嚷着要吃豆子。他念叨了一遍又一遍,欣喜地对我比画着,这魔豆在老家叫“刀豆”,他种过,可以吃,很好吃,将来豆子结出来了,我们把它炒着吃尝尝鲜。我高兴啊!魔豆要结豆子了。我兴奋地在家里有声有色地讲着,迎面而来的是爸爸理性的话语:“魔豆是外国货,给小孩子玩的怎么能吃呢?连花也没有开一朵哪来的果?”爷爷糊涂了。我怎么又相信了呢?
  爷爷仍在护着他的魔豆。我看见他拿着竹竿赶马蜂,爬满凉棚的绿叶子抖啊抖,仿佛在会心地笑,那银铃般的笑声,我听到了。
  在与魔豆的一段久别后,一个凉爽的日子,爷爷笑眯眯地对我说,豆子结出来了。跑到小院里一看,真的,那又粗又长的大豆子,像一把把刀似的吊在棚架上,碧绿,饱满,与叶子融在一起,还有几朵蚕豆花似的小紫花开在枝头。这就是我的那个“精灵”吗?
  这回爷爷真的要炒豆子了。爸爸像哄小孩似的不断地解释,这是“魔豆”,是用来看的,不能吃。而爷爷依然固执地对我说,不管你们“魔豆”不“魔豆”,这在我们老家就叫“刀豆”,你们种过吗?你们懂什么!
  中午餐桌上突然出现了一盘绿绿的小炒。爸爸说,这就是爷爷所谓的“刀豆”。后来查了书才知道,魔豆其实真不是外国货,就是我们平常说的芸生豆。尝一口,真新鲜,软软的,是一道好菜。我对爷爷说:“魔豆原来是芸生豆!”可爷爷说:“什么芸生豆!反正就是刀豆。”
  现在,我的精灵就要冬眠了,爷爷会留下它的种子。等到冬天过去,绿色又顺着竹竿蔓延的时候,爷爷又可以护着他的刀豆,在微风中,在阳光里,用他自己的言语,诉说属于他的期待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