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池七岁,上小学了。较之以前,她有了很大变化。三五岁的乖巧以及对父母的依赖、粘糊、模仿和跟随,已经不是那么明显。她不再愿意我们在公开场合对她有过于亲昵的举动;也不再对我说那些私密亲热的话语——她把这一类的亲密统统归结为“肉麻”。看起来,她的性格缺点似乎加重了:更加疏远和回避成年人,对成人世界表情淡漠。逢年过节家族亲戚之间的应酬她敷衍了事,对七大姑八大姨尽到礼数让她产生厌烦感。惟有和她自己的同学朋友在一起,她才会谈笑风生,无拘无束。
有人说: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就开始不好玩了。
更多的人认为:玩乐的童年过去了,现在是必须严加管束、抓紧学习的时候了!
我所面对的整所小学校、父母家长乃至全社会,无不都是在强调学习,强调成绩,孩子们上学以后,纷纷进入校外培优。校外的各种培优班如火如荼、数不胜数,诸如兴趣班、奥赛班、拔高班、火箭班。那么多小学生在父母的带领或者说是押送下,匆匆赶来。不少孩子上完文化课的培优之后接着上艺术培优,孩子们在那里学习绘画音乐。各种乐器。吹拉弹唱,家长们则背着食品和饮料,在院子里苦苦守候等待。大红喜报、横幅标语和大大小小的广告,都在标榜各种培优班的成就,某个孩子参加某项竞赛获得状元,某个孩子参加国际什么节获得国际大奖,等等等等,五花八门,无所不有,强烈地诱惑和暗示着所有家长。
形势就是这样的逼人。有时候,我会一阵恍惚,感觉脚底下滑滑地站立不稳。我的孩子应该加入这种学习吗?或者适当地、部分地加入?我的完全拒绝会不会耽误了我孩子的学习?
当我犹豫的时刻,我也曾与亦池探讨过这个问题。
我问亦池:你是否喜欢学习某些个人专长?你是否喜欢在放学以后去课外培优班继续学习?
亦池的回答又是这样地简单、慷慨,她说:“不喜欢。我就喜欢玩。”
我是无法面对我的孩子的,一旦面对她那无邪的天真,什么都阻挡不了我对她的信任。我知道,“玩”也就是最合适她的一种学习方式。
此前她在幼儿园表现上佳,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我的孩子!她随着年龄发生的变化,在我这里,是十分自然的变化:小亦池在一年年长大,她的独立性一天天表现出来,她在力争做一个掌握自己命运的大人。而不是继续由大人掌握的小孩子,这是多么可喜的进步!她不再喜欢大人们逗弄她,这也许会不讨大人的喜欢,可是有什么关系?我的孩子在她的同辈人中间的凝聚力不是在与日俱增吗?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有时候她会把自己的房间弄得很乱,但是当她认为某件事情很重要的时候,她不也能够立刻产生强烈的责任感吗?比如她喜欢的一只瓷盘摔坏了,不就是她自己用胶水一点点粘合起来的吗?比如她喜欢的笔记本,不都是可以收藏得很好吗?我从她三岁开始就培养她独立起夜,她不就是一直坚持下来并且五岁就主动放弃了使用痰盂,都是自己夜里摸黑去卫生间吗?
是的,我的孩子有不少缺点,我应该承认和正视。只要时机恰当,我会态度明确地向她指出来。我也希望我的孩子尽量完美。但是,我并不以为我的孩子不再易于表露亲热,就是冷淡父母、反感父母和敌视父母,我认为她这是在成熟,或者在学习成熟。因为我能够明显地感到。我的孩子正在学习把骨肉之情放进内心深处,她和我说话与相处,在追求一种默契和幽默,在追求一种平等和公正,在力图建立她自己的思想和尊严,这不是挺好的吗?看着自己孩子有这么正常健康的变化,我真是由衷的喜悦:而就在我的由衷喜悦中,孩子已经越来越成为我心心相印的朋友。
既然我的孩子依然需要快乐,既然在她长大过程中她内向的性格更加内向。因此她也就更加需要外向的纳入。那么我们再一次决定:继续我们从前的生活,继续我们的三项生活原则(让孩子尽情与小朋友相处和玩耍;遵从孩子与生俱来的天性,让她在最欢喜最开放的状态中接受自然启蒙;为弦子讲故事和阅读——编辑注),继续我们的快乐。
亦池的小学阶段,我们对她的快乐生活进行了坚决的捍卫。在捍卫中,亦池一如既往地在快乐中学习和收获了更加广泛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