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继愈的生命承诺

于仙海

黄岩出版乡贤、北京大学教授周炳琳的文集，由经济学家张友仁编纂，他请国家图书馆馆长任继愈为此书作序。在与张友仁的电话中，任继愈讲到“黄岩人的性格”，并举“马寅初是浙江嵊县人，也是这么一种性格”，表示乐于从命——作序，很快寄来4700字的序文。笔者因工作之便，有幸先睹为快。

序文洋洋洒洒，从中国国情华夏一统、专制集权提炼出“民主”这个切入口，来认识周炳琳的非凡，“九死而不悔”的追求。从“民主一词是外来引进的”，谈到“西方古代文明起于两河流域，中国的文明也起于两河流域”云云。两河流域即美索不达米亚，指西南亚的底格里斯和幼发拉底两河流域平原，古代在此建立过著名的巴比伦王国，与埃及、印度、中国并列为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今天叫伊拉克，地处亚洲，当属“东方”，而“西方”通常指欧美。

为此，我写信请教此处之遣词。明知道任继愈先生寿近期颐，而且是大师级学者，打扰他的信未必有结果，想不到他很快回复了：“这种说法是流行于西方历史教科书多年。这是他们的看法，我只是借用他们说法说明我们自己的文明起源黄河长江两大流域。后来向南扩展到珠江流域，向北扩张到辽河流域，清代则达到黑龙江。全文只是说我们自己的事。西方的成说，只作为引子一笔带过，不再提它。现在，再作以上的补充解释。”回信落款是2007年7月27日，在他2008年“大手术”前不远，2009年7月11日他老人家溘然仙逝。在缅怀文章里得知任老晚年极为勤勉，他说过：“我比不得你们，你们好比在时间的银行里还有一百块钱，我却只有五毛钱了，我得好好地用这五毛钱才行。”于是，我蓦然悟到，任老的长序及对我这个素不相识读者的复信，分明是身体力行着“好好地用这五毛钱”的生命承诺！老一代学人的人格魅力，又一次使后辈受到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