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儿童的主观幸福感及影响因素的研究＊

喻永婷 张富昌

自1994年上官子木在《“留守儿童”问题应引起重视》一 文中提出“留守儿童”这一概念后,留守儿童以及留守儿童问题就一直受到人们的关注[1]。特别是近几年,在中央一系列政策的激励下,农村大量的剩余劳动力涌入城市,留守儿童的数量也相应地越来越多,根据2005年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的数据推断,全国农村留守儿童约5800万人[2]。亲子教育的缺失对留守儿童的生活、学习和成长都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对此,人们开展了大量地调查和研究工作,但大都关注留守儿童的负面消息,诸如儿童的留守状况对其受教育机会和受教育程度的影响,留守儿童的不良行为、人格及心理问题等。积极心理学倡导研究人类的积极心理品质,关注人类的幸福健康。主观幸福感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领域,它反映主体的社会功能和适应状态,是衡量个人生活质量的一个重要的综合性心理指标[3]。作为未成年人的“留守儿童”,他们当今的生活质量与其未来的生活质量密切相关,因此,本研究拟从心理学的角度,通过实证研究探讨特殊成长环境中的留守儿童的主观幸福感的基本状况及影响因素,试图对提高留守儿童的生活质量提出一些有效可行的干预对策。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由于目前对留守儿童的界定还没有统一的说法,但大多数研究认为父母双方中有一方外出打工而被留在家乡的孩子就是留守儿童。在留守时间上,大多以半年为标准,而在年龄范围上,则大多遵循《联合国儿童公约》的年龄标准(18周岁及以下)为宜[4]。因此,本研究在被试的选择上也遵循这些原则。

在商洛市大荆中学和李庙中学,采用分层随机抽样的方法抽取初一到初三年级的留守儿童和非留守儿童共700人进行调查,收回有效问卷665份,有效问卷占95%。其中男生330人,女生335人,平均年龄15.37±1.23岁。

1.2 研究工具

1.2.1 对主观幸福感的测量采用张兴贵编制的《青少年主观幸福感量表》 该量表是目前对青少年主观幸福感测量应用较多的本土化量表。量表包括青少年学生生活满意度量表和快乐感量表,青少年学生生活满意度量表包括36个题目,包括家庭满意、友谊满意、学业满意、学校满意、自由满意和环境满意6个因子,报告在过去几周以来对自己生活状况的看法,记分在7点量表上进行。快乐感量表由积极情感和消极情感2个分量表组成,分别包括6个和8个题目,共14个题目,报告在过去1周时间内所体验到的情绪,记分在7点量表上进行。该量表的同质性信度介于0.71～0.91之间,总量表和各分量表的稳定性信度介于0.54～0.85之间,与一般生活满意度量表的相关为0.65,与脸型评尺量表的相关为0.37,与正性情感和负性情感的相关分别是0.51和-0.36,相关均很显著,这表明,该量表具有较好的信度和效度[5]。

1.2.2 对留守儿童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因素的分析 着重从个人特征(包括性别、年级、是否住宿、是否和其他兄弟姐妹一起留守、对父/母外出打工的态度)、家庭特征(包括与父亲关系、与母亲关系、父母关系、谁外出打工、打工时间、打工地点、第1次打工时留守儿童的年龄、打工父/母1年里的回家次数、与留守儿童的联系频率、看护人类型、看护人的家庭气氛、看护人的教养方式、留守儿童与看护人的沟通)和环境特征(同伴关系、师生关系、所获的帮助支持、学业成绩)3个角度进行。其中,用留守儿童2008～2009学年第2学期期中和期末的语文、数学、英语成绩的z分的总分作为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

1.3 施测方法 采用团体施测方式。研究人员在自习课时间到所抽取班级进行调查,简单介绍研究目的和做题方法后,被试自己填写问卷,任课老师回避,研究人员在场回答学生填写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填写完毕后,当场收回问卷。

1.4 统计方法 选取有效问卷对其数据用SPSS for W indow s 15.0统计软件包进行处理。统计方法包括独立样本t检验、方差分析和回归分析。

2 结 果

2.1 留守儿童主观幸福感的基本情况 由表1可知,留守儿童的生活满意度与积极情感、消极情感均与非留守儿童有极其显著差异,生活满意度的6个因子中,友谊满意、学业满意、环境满意3个因子显著低于非留守儿童;留守男童与非留守男童相比,生活满意度和积极情感及友谊满意、环境满意2个因子的差异显著;留守女童的生活满意度虽低于非留守女童,

但无统计学意义,分量表中,友谊满意、学校满意、学业满意差异显著,快乐感量表中的积极情感与消极情感均有显著差异。与已有研究相比,留守儿童与非留守儿童的主观幸福感均处于中等水平,其对自己的生活状况基本上是满意的(生活满意度在26.16～30.5分之间,积极情感在3.36分左右,消极情感在3.06分左右为基本满意[3])。

表1 留守儿童主观幸福感的基本情况()

表1 留守儿童主观幸福感的基本情况()

注:＊ P＜ 0.05,＊ ＊ P＜ 0.01,下同

留守儿童(n=486) 非留守儿童(n=179) t 留守男童(n=243) 非留守男童(n=87) t 留守女童(n=243) 非留守女童(n=92) t生活满意度 27.18±4.19 28.17±4.03 -2.722＊＊ 27.35±4.31 28.44±4.19 -2.049＊ 27.02±4.09 27.92±3.88 -1.818友谊满意 5.02±1.02 5.31±0.82 -3.748＊＊ 5.01±1.07 5.33±0.79 -2.940＊＊ 5.04±0.97 5.29±0.84 -2.220＊家庭满意 5.34±1.07 5.42±1.02 -0.883 5.38±1.02 5.57±0.97 -1.456 5.30±1.12 5.29±1.06 0.087学校满意 4.79±1.13 4.97±1.06 -1.878 4.74±1.17 4.84±1.23 -0.693 4.84±1.09 5.10±0.99 -1.980＊学业满意 3.36±1.11 3.61±1.06 -2.581＊＊ 3.54±1.13 3.69±1.07 -1.074 3.18±1.06 3.53±1.05 -2.704＊＊自由满意 4.60±1.09 4.58±1.10 0.141 4.69±1.08 4.76±1.08 -0.458 4.50±1.10 4.42±1.11 0.586环境满意 4.07±1.09 4.28±0.9 -2.187＊ 3.98±1.08 4.26±1.08 -2.074＊ 4.16±1.10 4.29±0.89 -1.088积极情感 3.76±1.01 4.02±1.00 -3.000＊＊ 3.73±1.03 4.02±1.05 -2.181＊ 3.78±0.99 4.03±0.96 -2.048＊消极情感 3.21±0.95 2.97±0.85 2.958＊＊ 3.09±1.03 2.91±0.87 1.488 3.32±0.86 3.02±0.84 2.870＊＊

2.2 不同类型留守儿童主观幸福感的比较 对不同类型留 守儿童主观幸福感的比较结果表明,在性别上,学业满意、自由满意和消极情感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其中学业满意和自由满意男童高于女童,消极情感女童高于男童;在年级上,友谊满意和自由满意随着年级的升高而提高,有统计学意义;在留守类型上,只有积极情感差异显著,其中,父外出的得分最高,其次是父母双方都外出的,母亲外出的得分最低。

表2 不同类型留守儿童主观幸福感的比较()

表2 不同类型留守儿童主观幸福感的比较()

注:Z-生活满意度,A-友谊满意,B-家庭满意,C-学校满意,D-学业满意,E-自由满意,F-环境满意,G-积极情感,H-消极情感

性 别 年 级 留守类型男(n=243) 女(n=243) t 初一(n=192) 初二(n=143) 初三(n=151) F 父外出(n=285) 母外出(n=19) 双外出(n=182) F Z 27.35±4.31 27.02±4.09 0.872 26.75±4.07 27.37±3.98 27.56±4.52 1.752 27.42±4.10 26.82±5.01 26.85±4.26 1.099 A 5.01±1.07 5.04±0.97 -0.339 4.78±1.05 5.13±0.91 5.23±1.02 9.724＊ ＊ 5.02±1.02 5.13±0.96 5.02±1.03 0.114 B 5.38±1.02 5.30±1.12 0.883 5.31±1.12 5.41±0.99 5.32±1.10 0.441 5.33±1.10 5.03±1.21 5.39±1.00 0.993 C 4.74±1.17 4.84±1.09 -0.971 4.80±1.05 4.69±1.18 4.87±1.18 1.033 4.89±1.05 4.69±1.30 4.64±1.21 2.851 D 3.54±1.13 3.18±1.06 3.630＊ ＊ 3.39±1.13 3.39±1.07 3.30±1.12 0.309 3.43±1.15 3.26±1.06 3.26±1.05 1.403 E 4.69±1.08 4.50±1.10 1.982＊ 4.38±1.08 4.63±0.99 4.84±1.15 7.830＊ ＊ 4.59±1.09 4.60±1.06 4.611.10 0.022 F 3.98±1.08 4.16±1.10 -1.814 4.10±1.12 4.12±1.10 3.99±1.06 0.605 4.16±1.07 4.11±1.15 3.93±1.11 2.365 G 3.73±1.03 3.78±0.99 -0.531 3.74±0.96 3.78±1.04 3.76±1.05 0.071 3.88±0.98 3.45±0.93 3.61±1.04 4.879＊ ＊H 3.09±1.03 3.32±0.86 -2.722＊ ＊ 3.32±0.94 3.15±0.92 3.11±1.00 2.313 3.22±0.95 2.95±1.26 3.21±0.93 0.698

2.3 影响留守儿童主观幸福感的因素分析 为了深入分析留守儿童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因素,以留守儿童的个人特征、家庭特征和环境特征为预测变量,分别以主观幸福感的生活满意度、积极情感、消极情感为因变量进行逐步线性回归,分析得到了如下结果:留守儿童个人特征中的性别,家庭特征中的父母关系、与母亲关系、与看护人的沟通和看护人的家庭气氛,环境特征中的学业成绩、所获得的帮助支持、同伴关系和师生关系进入了生活满意度的回归方程,且影响显著,能很好的预测留守儿童的生活满意度,而其它因素影响不显著,见表3。

表3 各因素与留守儿童生活满意度的回归分析

表4 各因素与留守儿童积极情感的回归分析

家庭特征中的看护人的家庭气氛、与看护人的沟通、看护类型,环境特征中的帮助支持、学业成绩、零花钱和师生关系对留守儿童积极情感影响显著,进入了回归方程,见表4。

个人特征中的性别、年级、对打工的态度,家庭特征中的父母关系,环境特征中的学业成绩、同伴关系能很好地预测留守儿童的消极情感,进入了回归方程,见表5。

表5 各因素与留守儿童消极情感的回归分析

3 讨 论

3.1 留守儿童问题是随着大规模劳动人口的非正规迁移和流动而带来的一个社会问题 面对留守儿童成长问题的严重性,一些学者警示:他们可能成为被“毁掉的一代”,可能会成为国家新的不稳定因素[6],已有研究表明,相对于非留守儿童,农村留守儿童更容易出现安全问题、品行问题、心理问题和学业问题[7]。

本次研究结果显示,不管是留守儿童还是非留守儿童,他们的生活满意度和积极情感、消极情感的得分均处于中等水平,可以说,他们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是基本满意的。但留守儿童总的生活满意度和积极情感均显著低于非留守儿童,消极情感显著高于非留守儿童,可见,与非留守儿童相比,留守儿童的主观幸福感较差。这说明父母外出务工的确影响了留守儿童的生活质量,使得留守儿童对生活的满意度降低,体验了更多的消极情感和更少的积极情感。

3.2 性别因素、年级变量及留守类型

3.2.1 在性别因素上 留守男童的生活满意度和积极情感显著低于非留守男童,消极情感没有显著差异;留守女童的生活满意度低于非留守女童,但没有统计学意义,积极情感与消极情感均差异显著。在留守儿童这一群体内部,性别这一因素在学业满意、自由满意和消极情感3个维度上有显著效应,其中学业满意和自由满意男童高于女童,消极情感女童高于男童。由此可以看出,留守男童的主观幸福感在某些方面要高于留守女童。对于性别和主观幸福感的关系,目前尚无定论。国外学者Haring,Stock和Oakum的研究证明男性的幸福感水平稍高于女性[8],国内学者徐维东的研究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9];但王极盛和丁新华等人的调查发现女生的总体幸福感、家庭满意感、自我满意感、同伴交往满意感和生活条件满意感均显著高于男生[10];张丽芳、唐日新等人的研究得出男生幸福感高于女生,但差异不显著的结论[11],严标宾、郑雪的研究表明,我国大学生的幸福感不存在性别差异[12]。本研究所得出的结论,一方面可能与男女生之间在人格上的差异有关,一方面可能与农村中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有关。

3.2.2 在年级变量上 友谊满意和自由满意随着年级的升高而提高,有统计学意义,张兴贵的研究也得出了类似结论[3]。

3.2.3 在留守类型上 生活满意度、积极情感和消极情感都是母亲外出的得分最低,其次是父母都外出和父亲外出,但只有积极情感的差异显著。可见母亲外出对留守儿童的主观幸福感影响最大。对此,宋淑娟、廖运生将其归结为中国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思想,父亲长期负责在外挣钱养家而母亲则主要在家里相夫教子,故而爸爸一人出去打工,妈妈在家照看孩子这种方式,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比较习惯和接受,这部分留守儿童的生活满意度较高[13]。

3.3 逐步回归分析的结果显示 性别、年级、对打工的态度、父母关系、学业成绩、所获得的帮助支持、师生关系、与母亲关系、与看护人的沟通、家庭气氛、看护类型、零花钱、同伴关系对留守儿童的主观幸福感有较好的预测作用,在制定干预措施时,要充分考虑到这些因素。

3.4 根据本研究得出的结论,我们试提出以下干预措施来提高留守儿童的主观幸福感。

3.4.1 父母要为留守儿童创造一个良好的家庭关系 良好的亲子关系是一种无法代替的教育资源。西方有句名言:“一个母亲胜过一百个优秀教师,一个父亲胜过一百个校长。”在西方,是极少有父母把幼小的孩子托付给别人照管的。在中国目前这样一个经济环境中,农村剩余劳动力外出务工既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但父母外出时一定要考虑到孩子的成长,要将外出务工对孩子的影响降到最小,比如尽量不要把女孩单独留在家里,父母之间要搞好关系,父母与子女特别是母亲与子女要有良好的关系,要与留守儿童很好地沟通,使其对父母外出务工取得理解,在为留守儿童选择看护人时,首先是母亲,其次是姑姑舅舅等上代人,并尽量选择那些能够很好的与留守儿童沟通,家庭比较和睦的亲属,而且父母外出务工时尽量多给孩子一些零花钱以满足留守儿童物质上的需要。

3.4.2 看护人要担负起应有的责任 在父母的亲子教育缺失的情况下,看护人要替代外出务工的父母照顾好留守儿童,这种照顾不仅仅指物质上提供吃穿住,更重要的是满足其精神上的需要,为留守儿童创造一个温馨、和睦、民主的家庭环境,多与留守儿童沟通,关心其成长过程中的困难、困惑,及时帮助留守儿童解决学习和生活中遇到的难题。研究表明,看护人及其教养方式对留守儿童的主观幸福感[11,13]、心理健康[14-15]学习成绩、学习信心[16]等都有影响。

3.4.3 学校要优化教育环境 学校是儿童家庭之外最重要的活动场所,同时,学校生活质量也是衡量学生生活质量的重要指标。已有研究表明留守儿童学业成绩差,师生之间、同学之间人际关系不良是留守儿童生活质量低下的重要原因[17]。本研究也证明了师生关系、同伴关系、学业成绩、所获的帮助支持对留守儿童主观幸福感的预测作业。所以,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应该给予留守儿童更多的关心、爱护和帮助,让留守儿童感受到集体的温暖和应有的心理归属,提高其对生活的满意度。而不能像实际研究中发现的那样,由于留守儿童的学习成绩差,不良行为多,老师就对其另眼相待或放任不管,座位排在后面,上课不让回答问题,做错事情就批评惩罚,同学也轻视、排斥留守儿童,这对留守儿童来说是不公平的,严重影响了他们的身心健康。

总之,提高留守儿童的生活质量,需要家庭、看护人和学校齐心协力,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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