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黑与黑色幽默:《鬼子来了》 与 《斗牛》的比较分析

2010-11-16 06:33鲍玉珩,权维
电影评介 2010年2期
关键词:牛二斗牛鬼子

影片《斗牛》讲述的是抗战时期,共产国际给中国的抗日根据地送来了一头荷兰奶牛,为受伤的战士提供营养。但因为鬼子要进村了,所以根据地的同志不得不转移,就把奶牛托付给了一位名叫牛二的老乡照看,牛二起初不愿意接收这头牛,但是村长以把九儿嫁给他为条件,诱使他接下了这个任务。谁知道这头牛硬是逼的牛二不得不和日本鬼子、土匪以及逃亡的江湖郎中斗智斗勇的故事。

当看完这部影片时,笔者不由得想到姜文几年前所拍摄的《鬼子来了》这部影片。同样的题材,同样的运用黑色幽默的表现方式,同样是反映战争对中国基层的影响,然而在广电审查中却得到不同的结果:当年《鬼子来了》被禁映,而当今的《斗牛》却在影院上演。这让我们感受到了中国电影制度正在完善,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影片《斗牛》,开篇点题,当牛二走到牛棚中自言自语道“我的亲娘啊”,可见整部影片正是围绕着牛展开的故事。同时,影片中灰色调的使用确定了整部影片凄凉基调。在影片中,导演大量使用闪回镜头,在现实与回忆中游走。回忆割裂了现实的世界,导演运用这种对比手法,更加凸显了故事的凄凉。片子不时穿插远景,使观众的思绪也随之游走。西北粗犷肃穆的景色,白雪覆盖荒凉的高原,天边变换的浮云,让人恍惚隔世,人间的一切杀戮如同过眼云烟。

片中很多情节耐人寻味,如:当牛二在牛棚偷了奶牛的食粮,并自语道“这比我早上吃的都好”,可见当时人们的贫穷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抓豆选择谁养牛这场戏中,百姓手搭肩,秩序井然的等待上天的选择。这不仅让人啼笑皆非,同时也为后文做了铺垫。牛二并未参与抓豆,一个原因是他天生胆小,第二是因为他拥有一头黄牛。他对于外国品种的牛,只是远远的观看,他从未想过这头偶然到来的牛会与他以后的生活紧密相连。也正是这种偶然,引发了牛二在后来的生活中遇到形形色色的人。

导演选择一头西方奶牛而不是一般的牛不仅具有喜剧的效果,同时也带有讽刺的意味。它与一般奶牛相比,体型庞大,突出表现了它与中国的农村格格不入。这只奶牛只是一个标志,时而是女主人公九儿的化身(特别是在影片结尾处,牛二将送给九儿的祖传银镯戴在了牛的鼻子上),时而是“娘”的代表,同时奶牛也可以理解为中国农村妇女。奶牛不语,女人没有话语权;奶牛沉钝,女人处于弱势地位;奶牛被土匪拉来黄牛强行交配,女人在命运的洪流中丧失了性的主动权,沦为纯粹的生育工具。然而,没有奶牛代表的女人的抚育,男人都成不了人。在男人你死我活的杀戮游戏里,奶牛的出场总是显得温情默默。同时这么一个突兀的生物,具有一定的荒诞效果,是对战争的一种戏谑,也让人不自觉就有一种跳出感,反思镜头之后的战争与人性。

牛二在世俗人的眼里,绝对不是一个好良民,标准的流氓,是个下三滥的家伙,典型的不思进取的乡村小农民的样子。但就是这个不起眼的男人,在他万般不乐意的情况下,接收下那头来自荷兰的奶牛,而且在以后护养的生涯中,也时时充满了对于奶牛的不满,但他却实实在在地在维护着它,关照着它,直至它完全成为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这种坚持,需要的不仅仅是毅力,他所反应出来的,正是一个社会个体的善。与牛二的个体的善相对应的,则是群体的恶。这种群体的恶,从原初山村的生活状态里就已经看得出来。蛮横不讲道理的老祖爷,行事简单粗暴的十三叔,他们与乡民们一起,构成了一个几乎是原始状态的宗族社会。群体在这样的社会生态里生活,愚昧、无知、荒唐、未开化,他们强加给牛二恩怨,粗暴地对待牛二。同时日本人的出现、战后的落魄村民的到来、土匪的打劫无疑不是群体恶的代表。

《斗牛》与《鬼子来了》相比,更加赤裸裸的表现出在抗日战争时期的“有奶就是娘”和在战争中人性的扭曲、人与人之间信任的缺乏。当日本人撤离之后,牛二所面对的苦难却并不减少,而是继续地面对残酷的生存环境。鬼子去了,来的是乡里乡亲,这些看起来孱弱的乡民们,却在生存的压力下,将屠刀伸向了一头一直在养育着他们的奶牛。这个群体与牛二的同村人一起共同组成了小农群体的一部分。他们蝇营狗苟,自私自利,还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连最基本的廉耻都统统放弃。牛二在影片中说道:“你娘喂你奶,然后你就要把你娘吃了”,这场戏从侧面反映了当代中国社会中家庭伦理关系破裂和道德沦丧的事实。

片子对于民族性的描述让人心寒,民族大难当前,流民草寇照样胡作非为,尔虞我诈。西北一直就是军阀混战,阎锡山的地盘草寇丛生。内斗一直都是中国人之所长,本位主义在中国人的观念里是根深蒂固的,中国人的儒家文化的根本是一个“孝”字,从爱自己的父母衍生出爱兄弟,亲戚,朋友,邻里,以至达到博爱的境界,就是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所以中国人很容易对父母子女兄弟姐妹敬爱有佳,对和自己关系不那么密切的人恶目相向。影片中“始祖”对外姓人的排斥,同村人尚且如是,外村人更甚,逃荒的那帮难民,喝了牛二的奶牛的奶,转眼就要杀牛二的牛。有时感觉一个封闭的群体容易和谐共生,民风淳朴,但在牵涉到和另一个群体的关系时总是容易滋生出很多戾气。当今的中国仍然是如此,小到邻里之间扯皮村子之间械斗,大到城市之间互相攀比,各省份的人之间相互诋毁,南北之间彼此鄙视,感觉上面这类的话题总能引起中国人极大的兴趣,因为我们最喜欢的就是站队批斗,这个在文革中更是发挥到了极致,民族本性如此。

同《鬼子来了》相比,《斗牛》还带着一份稚嫩,导演对于整个影片节奏的把握欠妥,故事脉络不够清晰,有时会出现观众不知其所以然的状况。与《鬼子来了》相比,在《斗牛》这部影片中,导演的暗喻使用的过于明显,有呆板、故意的味道。在牛二认字这场戏上,编剧很失败,过于的做作让整场戏陷入尴尬境地。有人称《斗牛》是向《鬼子来了》致敬的一部影片,两部电影有着相似的故事且充满了大量相似的元素。比如,《鬼子来了》是游击队丢下了一个鬼子,而《斗牛》则是八路军丢下一头牛。前者为了这个鬼子的去留问题导致了全村老少的被屠杀。而《斗牛》干脆是一开始全村为保护这头牛全部被屠杀,连牛二也说“人都死了,牛却没事”。

这两部影片也有很大的差异。《鬼子来了》以严肃的面目出现,艺术水准丝毫不减,已经成为了经典的片子之一。但《斗牛》却以外在的喜剧存在,以表层的喜剧来推动整个故事的发展。这样的安排,应该是导演向社会妥协的缘故,是为了更多的票房而设计的,演员们也表演的非常好。但导演向社会进行的妥协,多少有些使得电影显得尴尬。这些表层的浮华,可能也会影响到电影的进一步的发行,也使得片子难以成为一个新的经典。艺术与市场是很难相互调和的。

不知导演是否特意安排,影片中解放军共出现两次,第一次出现时,他们只是为了将鬼子剿灭,以大量的牺牲来换取了一次小小的胜利,他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身影,电影里几乎连一张正面都没有给过。这样的军队,他们只是满足于自己的战略,对于乡民和牛二,却几乎不加任何的关注。他们自己夺取了胜利,却把战争的苦难留给了牛二及乡民。第二次解放军的出现是在日本人、村民、土匪撤离后出现的。解放军敷衍着牛二,以“打发开”为原则,而牛二却诚心的将牛归还。这一次的出现又使牛二的生活变的不同,除了对牛二的打发,解放军只是给牛二写了一座墓碑。影片的最大升华是牛二最后的避世,牛二选择了与牛一起避隐山上,他以爱人的名字九儿来命名了这头牛,他不想再回到这个人与人无休止地争斗厮杀的世界,他逃离了这个“人不像人狗不像狗世界,与牛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这不由使得观众对于影片创作者的生活态度产生了质疑。

看完影片,不禁感慨,笔者以为小成本影片也可以拍摄得淋漓尽致令人钦佩。实际上好的电影并不在于技术的过多运用,而是故事的情节——这是影片成功与否的关键。终究,我们应该做一个会讲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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