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萨顶顶:商业利益下的文化造假和宗教亵渎

2010-11-16 04:38鲍玉珩,马琳
电影评介 2010年9期
关键词:顶顶梵文佛教

近两年来,一位原名周鹏、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的女战士,现在化名为萨顶顶的中国汉族通俗女歌手,凭借神秘的西藏佛教色彩和浓郁的民族文化包装粉墨登场并迅速蹿红国际流行歌坛。年仅二十五岁的她已经先后应邀在欧洲、美国、日本等顶级艺术殿堂进行专场巡演。2008年英国BBC世界音乐大奖赛中授予她“亚洲最佳歌手”奖。2009年除在悉尼歌剧院演出一场外,她还应邀参加了阿得雷德WOMAD国际音乐节。她的音乐更是获得了全球音乐最高奖“格莱美”音乐奖高级评委艾里克 T. 约翰逊先生(Eric T.Johnson)以及多位资深评委的首肯。此后,“格莱美”方面甚至来函邀请萨顶顶赴美交流,这是“格莱美”成立亚洲地区常设机构几年来首次对华人歌手发出邀请……。

身披一连串顶极赞誉的歌手萨顶顶更是自豪的吹嘘声称:“我的歌曲的灵魂代表着中华的民族文化、梵文灵魂音乐就是我的音乐生命之源……”

但令人尴尬的是,萨顶顶在国内她独创的“萨式音乐”被业内人士嗤之为“非主流”,在流行乐坛上她“还只是个新人”;但是在国外,英国《卫报》居然称赞她为“第一个在西方世界获得一流名望的中国音乐人” 。那么为什么对于象萨顶顶这样“墙里开花墙外香”这样一个人的评价居然能出现这么大的差异,笔者认为究其原因还是在于对“萨式音乐”所代表文化的认同上。那么,萨顶顶的音乐是不是民族的?绝对不是。萨顶顶的音乐是不是宗教的?更不是。那么,萨顶顶的音乐终究到底是什么哪?简言之,其根本就是商业利益下对宗教的亵渎和文化的造假。然而这也是为什么她在中国根本没有市场的原因。即便现在她的名字已经在国内被人提起,那也不过是因为外国人大肆吹捧,国内人反过来慕名追风而已。

商业利益下的文化造假

不得不承认,周鹏(萨顶顶)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2000年她曾参加过第3届CCTV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并获得专业组通俗唱法银奖。但是强手如云的中国歌坛留给她的位置太小了,于是她剑走偏锋,蛰伏五年之后,在独具民族特色的服装及西藏佛教神秘色彩的华丽包装下完成了一次石破天惊的蝉蜕和变身。于是外国人惊呆了,为她独一无二的演绎方式、独一无二的风格、电音舞曲、中国古典民族文化、中国民族特有乐器、东方独特神秘主义舞蹈、讲话般朴素的民族原生态演绎等所吓傻了。但是中国人糊涂了,弄不清“萨式音乐”究竟属于哪个领域:原生态不是原生态,通俗不是通俗,民族不是民族,宗教不是宗教。

以悉尼音乐会为例,一开始,萨顶顶在炫目的灯光和华服的装饰下,带着一种人为、刻意制造的神秘,唱了一段佛教意味的《神香》,内容是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接下来是她唯一唱片的主打歌《万物生》,其中,萨顶顶提了一把折扇,用日本艺妓的些许动作和姿态作为舞蹈,这些形式与《万物生》所要表达的内容大相径庭。第三首歌曲是《锡林河边的老人》,原本要做出蒙古族音乐的韵味,但马头琴的旋律用二胡这种完全不同音色的乐器替代。多数西人可能听不出来,但中国人是知道二者之间差距的。而演唱会后,几位西人朋友居然热情的表示:“萨的声音很特别,她很民族,很宗教,了不起。中国文化,好!”

然而,一位母生于蒙古、父生于山东,当过解放军女战士的人怎么就能可以惟妙惟肖地用古印度梵文歌唱出藏传佛家的终极智?那些用出产于欧美的电音器材做出的、以标准的欧美流行乐编曲方式制造的声音又是怎样与中国文化的终极智慧身心合一的?这些靠玩神秘和炒作拼凑出来的东西,完全是一种打着“中国制作”幌子愚弄外国人的伪文化!

这里不得不提的是,萨顶顶自创的一门语言,那就是所谓的“自语”。萨认为歌唱是先于文字的人类第一语言,那就是说人在不会说话之前已经创造了音乐,所以她创造了独特的“自语”式演唱,以无意义的随性哼唱来表达自己情绪,来期待心与心的纯粹交流和感动。这种演唱方式更被环球唱片亚太地区总裁麦克斯霍尔(Max Hole)称为“与神交流的语言”。听了以后才知道,那不过是歌者用随口的“咿咿呀呀”之类的气声词替代歌词而已。最后突然重复尖叫的高音仿佛也随意发生,根本不具备音准,并且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干嗓现象。

于是西方的所谓音乐评论家就跳出来说:“作为一个文化符号,“萨顶顶”三个字远不只局限在音乐上.而是从音乐的最本源出发,以中华民族的千年文化为广大背景,巧妙融合西方创新意味的电子音乐,同时随之而出的是高品质音乐融合文化,深厚而不固守,创新挑战而不脱离现实的前卫时尚气质。”对于老外授予萨顶顶的如此溢美之词笔者实在不敢苟同,但是把“萨顶顶”看作中国某一个文化符号、当下的一种文化现象代表,丝毫不过分,那就是:造假与市侩。

“萨顶顶式行为”在中国并不少见,比如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公然造假还有对2000悉尼奥运会开幕式创意的大面积剽窃就是最好的例子。中国文化中的这个现象有两个非常表面或直白的原因,一个是盲目跟从西方文化,另一个是盲目鄙视自身民族的本体文化。而这两个原因其实又是一个,那就是没有文化。

现在的“中国文化”这个原本伟大的词汇,现在已经是一句凌空虚蹈的梦呓。所谓当下中国文化,经过建国几十年来对传统文化的剖腹式淘空和改革开放以来西方文化刀戈毕现的灌肠式清洗,并在经济发展大潮的冲击下,这艘东方的诺亚方舟的底仓已经是空空荡荡,而甲板上正出现的是群魔乱舞,那只将衔回橄榄叶的白鸽子也是生死未卜,早已不见了踪影。

于是,在没有文化的前提下,中国的文化人就只能开始制造文化。制造文化同样需要文化根底,那么没有文化根底怎么办?只能进行伪造或造假。中国文化人为何如此?因为商业利益的驱使,让这些文化人完全丧失了社会责任。 “三鹿奶粉”事件就是一个典型,当时,奶粉中的蛋白替代品的发明还拿过国家级科技大奖。

萨顶顶民族文化内容造假的事实,我们可以从她歌曲的内容中一目了然:强烈的电子音效、不知所云的唱词、浓烈的彩妆和中国文化没有一点关系。中国到底有没有根本的文化艺术?当然有。比如,汉唐中国古典舞就是。比如,广州战士杂技团编排的杂技剧《天鹅湖》同样也是。但远在美国名噪前卫艺术界的谭盾的音乐不是。在200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高行健的文学作品同样也不是。

但是,这样粗糙、轻浮、虚假的东西为什么会获得西方世界的热捧呢?理由依然简单有二,第一是西方文化中的轻浮与功利性本质,第二是西方文化界对中国本体文化根本不了解。当然,第二个原因其实也完全是由第一个原因造成。

此时此刻,中国文化操作层面上直面两个谱系,一是已被搓骨扬灰的传统文化,二是胜局即定的舶来文化——拜金主义、信仰迷失、娱乐为王……文化市场就像麦当劳一样,已经是一个充斥着香喷喷垃圾的快餐王朝。有没有文化底蕴并不重要,只要你推崇的“文化”够新,够猛,够名头就能在市场上大把大把地捞钱。还记得“女子十二乐坊”么?这些中国的“辣妹”,在日本人的包装下打着中国民乐的旗号,从东洋出发,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但不久就在更大更汹涌的造假文化浪潮中湮没无闻了。

怎样为中国文化重捏骨血,怎样令外来文化成为他山之石,这是不少文化界爱国人士挠破头皮的难题。但是,每当面对墙内还是墙外的选择题时,总会出现一批骑墙而两头卖好的投机者,并将其左捞又拢的即得利益作为炫耀的资本——没错,《万物生》就是一个非常恰当的例子。从风格上讲,它就是在西方从创始迄今将近30年的New Age音乐风潮的一株狗尾,当年风靡一时的Enigma、Enya、Deep Forest、喜多郎……或何训田的《阿姐鼓》,正是《万物生》的貂皮。而New Age这种音乐形式,正是现代音乐类型中最为骑墙、最为投机的一类,将传统的民间音乐与西方流行元素强硬嫁接,类似祸害万世的生物基因工程。

商业利益下的宗教亵渎

萨顶顶努力假扮的,除了民族文化之外,还有另一个致命的内容,那就是宗教,特别是藏传佛教——这当然是对宗教的最直接的亵渎!

上面我们已经提到,现在中国的文化市场,打着所谓民乐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流行歌曲络绎不绝地前仆而无后继。直到刀螂横行、蝴蝶乱飞、老鼠成灾、狼羊乱伦……;我们才终于明白,原来大众不需要文化,大众需要的是动物一般最原始的呻吟刺激耳膜所会产生的快慰,音乐永远于事无补,更不要提“文化”这个永远不开的壶了,它已经连快餐垃圾都不是了!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萨顶顶便逆流而上了,挥舞起了文化的大旗,又借助神明的力量,用《万物生》当作“醍醐”给人们“灌顶”:

在演唱这首歌曲时,萨顶顶装扮的好像跳大神的女巫,同时手提一把日本折扇扭动着艺妓一般的舞姿应和着她那哼哼唧唧的“梵文”唱词:嗡班杂尔洒埵洒嘛雅/嘛努把拉雅/班杂尔洒埵得裸把底义/知卓麦把哇……这里,萨顶顶不仅将萨满文化和东洋文化强行嫁接到西藏佛教的头上,并且肆意凌辱古梵语使之成为吸金的工具。身为一个80后出生的汉族女子,萨没有能力解读佛教,也没有责任解读,于是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歪曲佛教的特点,并且附注上诡异离谱的诠释,靠一些七拼八凑的东西来忽悠对东方文化无限神往又一无所知的老外们。

萨顶顶自称精通的四种语言:汉语、藏语、梵文、“自语”。她声称自己对梵文已经是相当有研究了,按照她说,梵文可分两种,一个是生活梵文,可是现在在印度已经不再使用了,就等于我们的文言文一样不再使用; 还有一个就是佛教经文的梵文,可能今天留下的大部分都是佛教经文的梵文,这也是萨顶顶研究更多的佛教经文的梵文。不要以为她是一个潜心研习的语言学大师,从她由一个汉族的解放军女战士到她能用梵语、藏语唱歌最多不到三年时间。

2009年7月11日晨8时50分左右,著名国学大师季羡林病逝。4年大学,12年留学,再加16年独身治学,40多年的勤奋,才造就了梵文研究这座学术高峰。如今中国唯一精通梵文的人去世了,中国十二亿人口中没有一人能继承季老的学术遗产。现在这位年轻的萨顶顶女神居然跳出来说自己“精通梵文”,实在可以告慰季老的在天之灵?!

萨顶顶将她的梵文系列曲作称为“瑜伽密”,这是一个很蹩脚称呼。因为无论是《万物生》,还是《妈妈天哪》,我们都很难觅出佛教音乐的踪影:原生态音乐的野性呼唤、电子乐特有的节奏冲击,无间融合形成巨大听觉震撼。对于载满东方原始气息的主题而言,电子乐元素的融入无疑是最不可思议的颠覆,怎么也不能使人如置身天籁、静心体味人生真谛,进而达到精神上的愉悦。

众所周知,藏传佛教,南宗佛教和汉传佛教三足鼎立为中国佛教的三支最主要的佛教传承。藏传佛教特别是西藏密宗,其最大的特点在于:特别强调佛教传承的纯正,思辨的完美,修行的次第和密法的修持;而纯正,完美,次序个实证为西藏密宗佛教的四大特点。这样,从教义来说,西藏密宗佛教博大精深是一种扎根于民族文化传统的严肃宗教。

但这样严肃的宗教,经过萨顶顶的篡改和伪包装,成为了不伦不类的,对于严肃宗教的亵渎。

对于这种宗教伪文化,西方人居然像个白痴一样看的如痴如醉。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西方社会对中国文化了解甚微,特别是对中国藏族文化等更感觉魅力无穷。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下,取了艺名萨顶顶的周鹏一夜曝热的结果并不意外。西藏,不用说对于外国人,即使对于中国人来说也是一片神秘的土地,它有太多的不可知的领域,它更是一方不可亵渎的圣土。但是,就是有一群文化人,巨大的商业利益令他们丧心病狂,抛却了信仰和准则,向最神圣的宗教开刀,将文化肢解的七零八落,再重新拼凑起一个新的“宗教”以供娱乐赚钱。这种行为不仅对西国家了解中国文化产生极不健康的“引导”,而且对佛教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产生非常负面的影响!

萨顶顶的《万物生》除了梵文版以外,还有一个中文版本。要说梵文版还能因为唱的是任何人都听不懂的“嗡班杂尔洒埵洒嘛雅”这类的“真言”让人有种一种神秘兮兮的感觉的话,那么中文版却是连儿歌都不如:从前冬天冷呀夏天雨呀水呀/秋天远处传来你声音暖呀暖呀/你说那时屋后面有白茫茫雪呀/山谷里有金黄棋子在大风里飘呀/我看见山鹰在寂寞两条鱼上飞/两条鱼儿穿过海一样咸的河水/一片河水落下来遇见人们破碎/人们在行走身上落满山鹰的灰……

要是说这首歌旋律不错,勉强赞成;要是说听完有共鸣领悟到高深的禅理,纯属扯淡!

但是对老外来说,无论是梵文版还是中文版都是一样的,反正都听不懂。他们要的只是一种沉醉,像吸食大麻一样的神奇的个人感受。由于他们生活在一个物化严重喧嚣浮躁的社会之中,为了逃避或者暂时逃避残酷的现实环境,他们需要一些解脱或者疏解,这时萨顶顶的音乐里如梦如幻的影像加上浓重的宗教色彩再加上喧哗的乐声正好适合这种需要解脱或疏解的心理。外国人不需要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藏传佛教,也不需要真正的佛教所带来物我两忘、宁静淡泊。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排解压力郁结的宣泄口。而萨顶顶的音乐就像一个出卖灵魂的娼妓为了名利甘愿沦为西方人泄欲的对象!看到那些丝毫不了解中国宗教的西方人对萨顶顶的那份狂热,笔者不仅为他们的无知浅薄感到汗颜,更为我们的道德沦丧感到悲哀。

总而言之,无论是民族文化还是佛教文化造假,这些造假行为,急功近利的中国文化者的自燃责无旁贷,但西方世界盲目的市场追求不能不说为之提供了优质的土壤。换言之,内因外因都是因。一个也跑不掉。文化的真正面目是超越操作方式的,它无论怎样被破坏,怎样被侵略,它必定有一个当下,即当下所面对的这么一个无比真实的世界。超越方式,用自己觉得舒服的表达和审美来呈现自己所判断的这个当下,这就是立于政治壁垒、艺术模式和时代潮流之上的,真正的文化之含义。

猜你喜欢
顶顶梵文佛教
《世说新语》与两晋佛教
趣玩顶顶
佛教艺术
秋啖栗子顶顶香
Clear cell sarcoma in unusual sites mimicking metastatic melanoma
《善說集》文本概述*——以Bendall編校本與新見尼泊爾梵文寫本爲中心
從《心經》音譯本及其他文獻看梵文jña的發音
從梵文字母表的音譯漢字看古代漢語的聲調
论佛教与朴占的结合
“平等”在现代嬗变中的佛教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