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誓言

谢庆浩

有个叫格尔塔的少年,今年十四岁,跟着母亲和继父一起生活在辽阔的非洲草原上。家里还有个小他两岁的弟弟,叫罗赞,是继父的亲生儿子。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格尔塔和罗赞两人就像亲兄弟一样相处融洽,手足情深。

在非洲草原上,追赶捕杀羚羊是每个孩子的必修课。这天,格尔塔和罗赞拿着套索,在草原上追赶羚羊,追了半天却功亏一篑。正垂头丧气往回走的时候,一个白皮肤红头发的外国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笑眯眯地说:“你们想成为萨乌马吗?”

兄弟俩大吃一惊。要知道,萨乌马可是部落的骄傲,他是当今最负盛名的短跑明星,多项世界纪录的保持者。而这个外国人有何德何能,居然说他们能成为萨乌马?红头发告诉兄弟俩,他是个体育星探,专门帮一家体育公司寻找天赋出众的体育人才,然后输送到基地加以训练培养,至今已经成功推出了多位世界冠军。

“你们知道吗?萨乌马当初就是我发现的。如果没有我,他跟你们一样,只不过是非洲草原上一个捕杀羚羊的猎手罢了。”红头发哈哈笑着说,“我已經观察很多天了,你们是我见过跑得最快的少年,甚至比当年的萨乌马还要快。相信我,只要有了科学和系统的训练,你们一定会成为世界冠军的!”

兄弟俩听完,心动了。他们将红头发带回家中,把情况跟父母说了一通。红头发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和相关资料,父母不由得欣喜若狂,当即和红头发签订了合约。

几天后,兄弟俩就要出发了。这天,父亲让格尔塔到镇上去采购食物,准备做顿丰盛的晚餐,为兄弟俩送行。格尔塔很快买好了东西,撒开脚丫子就往家里跑。正赶着路,身后突然传来汽车的轰鸣声,格尔塔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轰”的一声响,人就给重重撞倒在地。可那汽车并没有停下,反而加大油门从他腿上碾了过去,格尔塔只觉腿上一阵钻心的疼痛,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等格尔塔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右腿发黑肿胀,完全不能动弹。医生告诉他,由于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这条右腿恐怕保不住,只能截肢了。这时,红头发得到消息也赶来了,他拿着诊断通知书直叹可惜。格尔塔更是泪水长流,心想:以后不要说跑步了,连走路都成问题,命运怎么对自己如此不公呢?

第二天,红头发带走了罗赞,格尔塔只能留在医院里独自流泪。几个月后,格尔塔出院了,一根拐杖成了他最亲密的伙伴。在一个清晨,格尔塔拄着拐杖出了门,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弯刀,插进泥土里,对着初升的太阳,郑重许下誓言:“我一定要找到那个肇事的凶手,让他偿还我的右腿!”

在非洲草原上,对着太阳许下的誓言是男子汉的誓言,也是最重的誓言。只要还有阳光,誓言就永不失效,而且绝不能放弃。仇人死了,找他的儿子;儿子死了,找他的孙子。这意味着,格尔塔是无论如何都要拿回这条腿的!

此后,格尔塔拄着拐杖,走遍了非洲草原,寻找了整整四年,却一无所获。找不到仇人,继父也因病死了,唯一让格尔塔感到欣慰的是,十八岁的罗赞已经成了最年轻的世界冠军,在最近的一次大赛上,他甚至击败了大名鼎鼎的萨乌马。

格尔塔并没有放弃,继续寻找着他的仇人。这天,他意外地收到一封匿名信,拆开一看,里面只有寥寥两句话,但就这两句话却让格尔塔的心怦怦狂跳起来。原来,信里写着:想知道四年前开车撞你的人是谁吗?想知道的话,明天凌晨一点,你到毛里斯岗上去,我将告诉你答案,记住,过时不候!

格尔塔看完信,一头雾水,心说:写信的人是谁?他怎么会知道四年前的事情?尽管满腹疑窦,但格尔塔还是决定要赴这趟毛里斯岗之约。

晚上,格尔塔早早地出了门。等来到毛里斯岗时,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他便钻进小树林里,捡来枯树枝,烧了堆篝火,指明自己的位置。等候中,又加了几把柴,不久,远方出现了亮光,一辆汽车朝毛里斯岗开了过来。很快,汽车在格尔塔身边停下,车门一开,一个男人走了下来。跳动的篝火照亮了来人的脸,是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

格尔塔开门见山质问道:“我是格尔塔,是你给我写的信吧。快告诉我,四年前开车撞我的人到底是谁?”小胡子看着格尔塔,脸色凝重地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知道?多等一刻也不行?”

格尔塔咬牙切齿道:“他毁了我的一生,我也找了他整整四年,现在一秒也不能等了!你快告诉我,他是谁?”小胡子仰头向天,一声叹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四年前开车撞你的人,就是我呀!”

什么?小胡子就是毁了自己一生的凶手?那他为什么要自投罗网?震惊之下,格尔塔“刷”的一下抽出刀,大吼道:“我发过誓,要找凶手拿回一条腿的,难道你不怕吗?有胆你就再说一遍,四年前开车撞我的人,真的就是你?”

小胡子一脸平静地看着格尔塔,说:“我不怕承担责任,因为真相总得有揭开的一天。不错,四年前开车撞你的人就是我!不过…”幕后还有真凶,是有人出钱雇我这样做的。”

“谁?”

“不是别人,就是你的继父!”

格尔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继父是幕后真凶?这怎么可能?他发疯般冲上去,一拳把小胡子打倒在地:“你不要诬蔑我的父亲,他为什么要雇凶伤害自己的儿子?”

小胡子慢慢爬起身,伸手抹了把嘴角的鲜血,说:“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世界冠军只有一个!你们兄弟俩都是跑步天才,假以时日,世界冠军一定是你们的。但罗赞是你继父的亲生儿子,而你不是,所以,他要为罗赞清除掉最具威胁的一个对手!”

说着话,小胡子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型录音机来,摁下放音键,一段对话淌了出来,正是格尔塔的继父和小胡子的声音。他们谈着价钱,商议着如何废掉格尔塔的一条腿……

格尔塔面如死灰,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苦心寻找Till年的真凶,竟然是自己的继父!他用平揪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喃喃自语:“冤有头债有主,继父是幕后真凶,我只能找他复仇。可继父已经死了,而我许下的阳光誓言是无论如何也要兑现的,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小胡子叹息道:“阳光誓言是永不失效的,你可以找仇人的儿子继续复仇。而罗赞,是你继父的亲生儿子……”格尔塔点点头,说:“阳光誓言是男人的誓言,我决不会放弃!继父死了,还有儿子,我就找他的儿子继续复仇!”说完,他扬起手中的刀子,“噬”的一下刺进了自己的左腿,直至没柄!

小胡子吃惊地跳了起来:“你刺自己干什么?”格尔塔颤抖着声音说:“虽然继父不把我当儿子,但我还当罗赞是亲兄弟呀!我也是继父的儿子,那就可以代替罗赞成为复仇的对象!这一刀,是我替罗赞受的……”说完,格尔塔忍着剧痛,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身后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血线。格尔塔走远后,早就熄了火的汽车突然打开了门,原来车上还躲着一个人!这人一头钻了出来,篝火映在他的脸上,竟然是短跑明星萨乌马!他来这里干什么?

原来,在最近的几场国际大赛上,初露头角的罗赞已经让萨乌马感到,这个来自家乡的追风少年将是自己最大的劲敌,迟早会取代自己的位置。正好小胡子是萨乌马的亲戚,无意中告诉了他四年前的事情。萨乌马觉得这是一个除掉劲敌的好机会,于是让小胡子出面,告诉格尔塔车祸的真相,企图借他人之手,毁掉罗赞的腿。但他没想到,格尔塔虽然遵守了阳光誓言,却让自己代替罗赞成了复仇的对象。

这时,小胡子迎了上去,对萨乌马说:“还有几天罗赞就会回国,我们马上实行B计划,一定可以毁了他的一条腿!”萨乌马长叹了口气,说:““不用了,放弃B计划!”小胡子吃惊地看着萨乌马,问:“为什么?这次我保证一定会成功的。”

“因为阳光誓言!”

小胡子糊涂了,什么阳光誓言?萨乌马望着格尔塔走远的方向,一声叹息道:“赛场上,我曾多次代表运动员宣誓,保证一定公平竞赛。我差点忘了自己也是在灿烂的阳光下宣誓的,那就是阳光誓言,也是男子汉的誓言啊!你看格尔塔,情愿把刀刺在自己腿上,也不放弃曾经许下的阳光誓言。同样是男人,我又怎能放弃自己的阳光誓言?让我跟罗赞在赛场上见吧,是输是赢,堂堂正正跑了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