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长烨之死:一段历史的消失?

罗 洁

曾经是朝鲜金日成主体思想理论的主要整理者;如今他的灵枢上却覆盖着韩国国旗……

在朝鲜的大庆典之前离世

2010年10月10日早上9点30分左右,朝鲜的金日成廣场上红旗招展,乐声激昂,写有“先军政治”、“铁的意志的党”等为了纪念劳动党成立65周年的标语随处可见,一场盛大的阅兵庆典即将举行。

而此时从韩国方面传来消息,13年前从朝鲜叛逃至韩国的前主管意识形态和对外联络的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委员、中央书记、金日成主体思想理论的主要整理者黄长烨被发现死在首尔的家中。韩联社的消息称:黄长烨当天上午9点30分左右被发现死在寓所的浴缸里。消息说,黄长烨每天上午9点30分会坐到二楼客厅圆桌前的椅子上,但10日上午他未按时出现,负责警卫的职员用值班钥匙开启二楼客厅和寝室后发现,黄长烨坐在浴缸中已停止了呼吸。由于黄长烨死亡30分钟后就是朝鲜领导人金正日及其继任者金正恩检阅部队的时间,所以有人怀疑黄的死可能与暗杀有关。为防止类似猜测不断出现,韩国警方当日在国立科学搜查研究院和国内法医学者的鉴定下进行了尸检,并调查了黄的警卫人员,分析了监控录像。10日下午的记者会上,首尔江南警察署长安秉贞称,根据警方会同检察厅、法医、法医学教授等进行的联合调查结果,“考虑到有24小时贴身警卫,家中没有侵入迹象,也未发现外伤等因素,判断没有自杀或他杀嫌疑,黄长烨很可能是因心脏麻痹导致的自然死亡”。

据韩国媒体透露,韩国政府一直对黄长烨实施特级警卫,24小时有国家情报院提供的专门警卫小组贴身保护。为防朝鲜特工接近,黄长烨的具体居住地始终是机密。只知道是一栋二层小楼,周边有很高的围墙,在小楼和围墙之间是受到严格训练的猛犬。窗户用防弹玻璃制成。小楼一层是警卫组工作场所,有闭路电视和感应器监视。黄的警卫员有20多人,个个都是重武装。如此高级别的安全警卫,外部侵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曾将主体思想理论化

黄长烨是朝鲜社会主义思想理论体系——金日成主体思想理论的主要整理者。他1922年出生于平安南道江东郡(现已并入平壤)。1941年毕业于平壤公立商业学校。1946年加入朝鲜劳动党。1949年就读于金日成综合大学。朝鲜战争之后,黄长烨于1952年赴苏联的莫斯科大学留学,并取得哲学博士学位。1954年回到朝鲜,出任金日成综合大学教授。不久金正日进入金日成综合大学学习,黄长烨因此和金正日有了师生之谊。1965年起任金日成综合大学校长,直到1979年。1970年当选成为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委员,受到金日成的信任,并以其对主体思想的理论化而闻名。1971年～1982年担任朝鲜最高人民会议议长。1979年起担任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中央书记,主管意识形态和对外联络,直到1997年2月。

变节的朝鲜最高级官员

1997年2月12日,黄长烨借去日本弘扬朝鲜主体思想的机会,在日本出席完相关会议途经北京归国时,突然进入韩国大使馆要求政治庇护,从此亡命韩国。

当时黄从东京乘飞机到达北京,住进朝鲜大使馆,计划次日乘火车回平壤。第二天上午8点,黄和助手说要上街采购些物品回国,实际上他们出了朝鲜使馆便乘出租车直奔韩国驻华大使馆。从此踏上了不归路。

朝鲜方面对黄的叛逃企图事先毫无察觉,大使馆9点举行酒会欢送黄长烨回国(黄拟乘的列车是11点开),但宾客等了好久还不见黄长烨回来,使馆慌忙派人四处寻找。下午5点30分,韩国正式宣布黄长烨叛逃。但朝方坚持认为是韩方绑架,动员在北京的朝鲜留学生到韩国驻华大使馆前示威,要求交出黄长烨,朝鲜留学生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几天,直到金正日在平壤宣布黄长烨是叛徒,表示“变节者想走就走吧”,学生们才撤走。

3月7日,时任中国外交部长钱其琛在调查了这一事件的真相后,根据国际法和国际惯例,同时也为了朝鲜半岛的和平稳定,表示将妥善处理。14日,时任中国总理李鹏表达了中国对这一事件的立场,希望韩国政府在一个月内将黄长烨和其助手转移至第三国。3月18日,黄长烨及其助手被送往菲律宾。4月20日又从菲律宾去了韩国。在得知他逃亡的消息后,他在平壤的夫人和长女在第一时间选择了自杀。

据黄长烨的回忆录记载,他在日本开会时就萌发了叛逃的念头,可是在日本,“朝总联”(旅日朝鲜人联合会)派来的人以保护他为名,一刻不停地跟在他周围,他没找到脱身的机会,因此,不得不将逃亡的地点改在回国的中转站中国。

被封为“反朝英雄”

黄长烨到了韩国后,受到时任韩国总统金泳三的接见,被封为“反朝英雄”。韩国舆论当时连篇累牍报道此事,把这一叛逃事件描绘成“惊天动地的”大事件,称朝鲜的社会体制将由此而“崩溃”。在韩国,黄长烨自己也以“反朝英雄”自居,到处举行非公开的演讲会,披露朝鲜鲜为人知的政治内幕。1998年黄出任韩国国家情报院统一政策研究所理事长,1999年出任“脱北者”同志会顾问,2003年任全州大学客座教授,2008年任北韩民主化委员会委员长等职务。黄长烨主张推翻金正日政权,不支持卢武铉的对朝和解与合作政策。他还指责美国在朝核问题六方会谈上的绥靖政策。有报道说,在1998年～2003年的六年时间里,黄长烨先后作了300多场非公开的报告,40多次接受韩国国内外媒体的采访,并先后撰写了17本书。

2003年12月,韩国对黄长烨的特别保护解除后,黄长烨访问了美国,并与美国负责东亚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凯利、负责军控问题的副国务卿博尔顿的首席顾问弗雷兹等官员和议会有关人士举行了会晤。就在这一年,美国政府曾试图利用黄长烨组织朝鲜流亡政府,“认为他将是金正日政权倒台后代表朝鲜新政府的最合适的领导人”。因为“黄长烨熟悉朝鲜的大多数官员,他非常清楚该留什么人,不该留什么人”。但朝鲜并没有如美国所预期的那样“金正日政权三年之内就会崩溃”,反而在经过“苦难的行军”之后还有了新的发展。美国意识到,要解决朝鲜问题,除了和金正日政权打交道外,别无他途。如果成立“朝鲜流亡政府”,只会碍手碍脚,没有任何好处,此议遂胎死腹中。

2010年3月,黄长烨再次访美。

据日本《每日新闻》此前披露,金正日在黄长烨叛逃后怒骂:“黄长烨是猪狗不如的叛徒。”韩国《朝鲜日报》称,黄长烨是朝鲜头号暗杀对象。黄长烨在今年3月访美后,朝鲜媒体对其发出威胁称,“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出现问题”,并指出“黄长烨在美国演讲中提及朝鲜体制,严重污辱了朝鲜的尊严和体制”,还把黄长烨指称为“背叛民族的犯罪分子”、“精神病患者”。

关于黄长烨的出走原因,根据他个人声称,是他在研究主体思想时,洞察到思想的问题,从而推翻了自己过去所建立的思想体制。另外,他认为在金日成1994年病逝之后,他得不到金正日的信任。黄长烨是迄今朝鲜变节的最高级别官员。黄长烨到达韩国之后,由于担心被“暗杀”,一直生活在韩国国家情报院的秘密住宅内,其安全由韩国国家情报院及其前身安全企划部负责,20多名特工不分日夜地“看护”着他。

今年4月20日,韩国情报部门称在审查“脱北者”身份的时候,逮捕了为暗杀黄长烨而潜入韩国的两名朝鲜特工。此后,韩国再次提高了黄长烨的警卫级别。

10月14日,是黄长烨出殡的日子。当天朝鲜方面首次就黄长烨的死亡公开表态。据韩国《朝鲜日报》10月15日报道,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旗下网站“我们民族之间”在14日下午发表了题为《背叛者的命运》的评论。文中写到:“当从未有过的苦难岁月来临时,他(黄长烨)背弃我们的党,甚至抛下血脉相连的亲人,为一己的享乐和安逸逃到了南边。死亡是上天对他的诅咒。”文章还指出,“背叛太阳和上天的人早晚都会受到惩罚,这是历史的真理!”

当天,在首尔市松坡区峨山医院,韩国为黄长烨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仪式以国民礼仪、默哀、介绍生平简介、悼词朗读的顺序进行,黄长烨的灵柩上覆盖着韩国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