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楠
生活在顶峰的代价
张健当初应聘时,正是办公地点促使他做了最后的决定。这座大楼给他带来了特有的自信和微笑,他习惯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在金茂”,他“舍不得身在顶峰的感觉”。
然而,生活在其中,感受到的并不全是舒畅。
每天下午4点前后,是他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候。矗立在金茂东北方的东方明珠电视塔,每天不断地闪动着七彩眩光,西南侧的另一座高楼震旦国际广场通身上下是金黄色的幕墙,恰好将东方明珠的眩光反射到张健的桌上。
“红色、绿的,不断地闪,拉上窗帘也没用。”
他坐在办公桌前,头昏脑胀。
他的同事李海洋坐在另一个角度,忍受着中银大楼的强光反射。这座外表银白色的大楼在风格上与香港中银大楼保持一致,在中段设计了一个坡面斜角。对于李海洋来说,这就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身处在陆家嘴高层建筑群中,金茂大厦被东方明珠电视塔以及中银大厦、交银大厦、汇丰银行大厦等一系列高层商务写字楼包围着,它们几乎全是上海的知名高层建筑,以世纪大道为核心,构成了陆家嘴高层建筑群。因为聚集了众多金融业办公机构,被称为“一条竖起来的银行街”。
洗洗需一年
今天的上海,已经拥有4000栋以上的高层建筑,总体数量之多已称雄世界。
作为上海第一高楼,金茂大厦总用钢量77万6千吨,地下有1000多根钢管桩,地下连续墙厚达36米。在钢结构的基础上,一根复合巨型柱从地下3层一直支撑到87层,桩顶标高是333.7米。
金茂的幕墙总面积是10.2万平方米,全部由进口的通体双层镀膜玻璃构成。据说两架擦窗机连续工作,也要用一年时间才能把所有的玻璃擦一遍,而且建筑外形凹凸起伏太大,檐部又挑出很多,有的地方达3米以上,擦玻璃相当困难。即使避开了台风季节和梅雨季节,还是有很多原因可能让擦洗工作被迫中断,如大风、降雨等等。
开门就花100万
走进金茂,等电梯的平均时间不超过30秒,能够实现这样的标准,靠的是全楼上下多达79台的电梯和自动扶梯。
曾有一位金茂集团的管理负责人表示:没有哪一个人能够对金茂14100个各类阀门了如指掌。
水电、消防、暖通等基础装备,在这座庞然大物里意味着超平常人想象的繁复、巨量。
金茂大厦有着长达470公里的水管,各类电缆、电线的总敷设长度是1135公里,相当于从上海到北京的距离。
金茂大厦共有33万只消防喷淋头,7000只火灾探测器,它们是火灾发生时的第一道安全屏障。金茂大厦的供水总储量为2380立方米,各类水泵180台,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用于消防的增压泵。然而相对于金茂的高度,增压泵经过反复传递能够保证消防水压的高度依然有限,在地下3层、51层及91层,分别装置着储水箱,供日用及消防供水。其中位于高层楼面的两个水箱尤为重要,一旦发生火灾供电中断,重力作用下的水压将可能是高层区域惟一的扑救水源。
金茂大厦共有空气处理机136台,通风机234台,风机动力箱1653台。
金茂电话局的容量是2万门,单模光纤电缆信息点3516个,多模光纤电缆信息点9936个。
这座大楼的运行成本注定是惊人的。今天,“金茂开门一百万”的气势已经人所共知。
人造生物圈之困
和同事们一样,张健每天在办公室里一坐就是一天,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外出,就只有中间一个小时,下到一层去吃饭。一般情况也不会出楼。“到了下午四点多钟,屋里的空气质量就很差了。”
同济大学的龙惟定教授指出:“都市里大量兴建高层和超高层建筑,出现了全封闭的、完全靠空调和人工照明来维持室内环境而与自然界隔绝的人造生物圈。人类与自然界之间的和谐被打破了。”
“现代病”包括建筑病綜合征(SBS)、大楼并发症(BRI)和多种化学物过敏症等等,其中最常见的是建筑病综合征,症状包括眼睛疲劳、头疼、胸闷气短、呼吸道疾病等。
龙惟定教授对上海几栋高层办公楼的相关调查显示:感觉到眼睛疲劳的人数在被测人数中所占比例,在有的建筑中达到了100%,情况最好的一座建筑,也有57.6%感到眼睛疲劳。在有的建筑中,90%的人感到头疼,50%的人胸闷气短,90%的人罹患了呼吸道疾病。
戴自祝是中国疾病控制防治中心的研究员,他说:“空调系统最大的问题是新风,其次是空调污染。”
越智能越耗能
不但如此,超高层智能化办公大楼还是一个巨大的能源消耗体。
大量办公设备的采用使得其夏季冷负荷为一般办公楼的1.3~1.4倍,而冬季热负荷却仅为一般办公楼的50%。冬季在高层办公楼的内区还需要开动制冷机供冷,过渡季节同时供冷供热。龙惟定教授指出:在美国,建筑能耗已经占到总能耗的40%。
作为上海的重要地标,蜘蛛人不断涌现是一个让金茂大厦略感头疼的问题。“一般都是夜里来,爬到四五层以上的话,就很难办——我们喊话叫也叫不下来,上去抓又够不着。”金茂集团物业公司保安部门的人员有着这样的感慨。
为了防范炸弹之类的破坏性威胁,金茂大厦喂养了几条狼狗,每天的不同时段,它们会被拉出去“巡逻”。
大风的压力
林贤光曾是建设部建筑智能化系统工程设计专家工作委员会首席专家,他对高层建筑建设管理的概括是:“在一般建筑中很普通甚至是不成问题的问题,到了超高层建筑中都成了特殊问题。”
张健和他的同事们,在起风的日子里,总能听到楼面外的钢管发出“咣咣”的巨响。
稍高一些的建筑物就开始承受侧向风力。随着建筑物的增高,侧向风力成倍地增加,自重和活荷载也随之加大。“100米上下的高楼,防震是主要的问题,超过了250米,抗风就成为首要问题。因为如此高的钢结构在风力作用下,有点像一根面条,长而细,容易摇摆。”建筑设计师路大宇说。
一个在普通房屋中不会出现的现象是:到了冬天,在气温较低的情况下(纽约世界中心的资料是气温低于零下6摄氏度),会由于低层和地下室的冷空气窜入电梯井,经烟囱效应形成强大气流,造成电梯关不上门。
竖起来的王国
此外,底层的一些气味很容易被带到高层,如厨房的气味、油烟味等,此时如在底层或地下室有电焊操作或燃气泄漏就可能将火源随气流带到高层,极端危险。
同时,由于电梯轿厢与井壁间的缝隙很小,在电梯移动时,气流的摩擦会产生啸叫。在金茂大厦,人们就会听到电梯发出“牛叫一样的声音”。据对于超高层建筑设计极有经验的美国SOM设计事务所说,这是个国际性难题,目前尚未找到很好的解决办法。
监视器是大厦里另一样无所不在的物件儿。由于楼层多、空间复杂,安全保卫自然也有其特殊性。浦西高层写字楼联谊大厦物业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说:“除了厕所之外,大厦的每一个角落都在监视器的监测之下。如果楼里藏着一个人,只要他不是一直杲在厕所,一出来就会被监视器看到。”
而监视器的数量,是每一栋大厦的安全机密。
为了确保安全、防止巡视的规律性被外界掌握,保安人员被编为几个组,随机确定班次和巡逻顺序——“从几楼开始、从什么时间、哪个班次开始,都不确定。”
毫不夸张地说:一座高楼就是一个竖起来的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