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藏獒为什么这么贵

■文/何雄飞

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藏獒为什么这么贵

■文/何雄飞

獒界江湖代系、派系复杂，有“教父”、亿万富翁，也有狗贩子、倾家荡产的赌徒；有天价交易、暴富神话，也有骗局、黑枪和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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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藏引进的价值800万元的藏獒，近半人高，重100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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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玉树是“藏獒之乡”，也是藏獒主产区。养藏獒、挖冬虫夏草是玉树人的两大主要经济来源。4月14日，玉树发生7.1级大地震，导致2000多人遇难，1万余人受伤，2.8万头牛、1.3万只羊、900多条藏獒和160匹马死亡。在地震重灾区玉树结古镇，上千只藏獒因主人死难、重伤转移救治成了“无主之物”，四处游荡。许多獒主同情死难者之余，也对藏獒的生死存亡、未来行情充满忧虑。

4月2日，深夜。

济南高新区一家宾馆的客房里，4个男人一边喝着张裕解百纳，一边抽着大中华，一边回想10多年前用一双解放鞋、一瓶二锅头、一个拥抱从玉树康巴人手中牵走一只藏獒的美好时光。

第二天天一亮，这4位“獒界巨头”：“台湾藏獒之父”、山东藏獒精舍舍主张佩华，中国藏獒俱乐部副主席、西北藏獒研究所所长徐德宝，北京京都獒园园主高北臣，北京三江源獒园园主王庆生，都将作为评审，出席第六届中国藏獒展览会巡回展（济南站）新秀公开赛，坐在主席台上，为参选母獒评出A、B、C级来。等级直接决定獒品，獒品直接影响价格。

“评审有暗箱操作吗？”我问。

“暗箱操作？跟足协比，差远了。”王庆生倚在床头，抿了口干红。

张佩华赶紧打住他：“我们评审按头版、毛发、骨架、步态分4组，每组5个人，还要去掉最高分、最低分。要买通，也不可能买通得了这么多人！跟其他行业比，还是相对公平公正的。你要是评得不好，下来就会有人……啪！”张佩华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4月3日，济南国际会展中心藏獒展览会现场。场外，卖烧饼、羊血豆腐、拖把、字画的商贩和敞开车厢甩卖藏獒的獒贩挤成一团，围观者中有人嘀咕：“一只藏獒比一栋楼还要贵。”无人敢向獒贩问价。普通人对藏獒就仨印象：凶猛、长得像狮子、死贵。

场内，空气中飘荡着狗毛、狗屎狗尿味。獒主们拿着板刷梳着獒毛，有人在给藏獒喂水喂粮，有人牵着藏獒溜场。看客们有心，会凑近藏獒揉捏下体以辨雌雄，獒主则视情形开出2000元到3200万元不等的价格。最贵的一只公獒叫“连胜”，要价3200万元，獒主是来自北京金港獒园的高建超，一个开保时捷卡宴的胖“海归”。哈尔滨新东方獒苑、青岛国宏獒业为吸引看客，分别请了两位俄罗斯美女当“獒模”，她们身材高挑，老被凶猛的藏獒牵着跑，吓得花容失色哇哇大叫。

中国畜牧协会犬业分会常务副秘书长苏鹏介绍说，这次展览会开3天，每天观众三四千人，参展獒园近200家，参展藏獒500只。

除了獒主，藏獒展览会上还活跃着藏獒产业链上的一大群食利者，它们包括“安贝”等犬粮生产商、兽药生产商、展览公司、藏獒训练基地、宠物医院、美容护理机构，以及一大群“獒媒体”。

震后玉树，孩子在和藏獒玩耍。

“獒媒体”的运作模式是为藏獒拍图片、视频，为獒园建官网，定期出版獒杂志，为獒主写故事、出传记，每年定期进行藏獒排行榜评选、炒作名獒。摄影师任刚拍了七八年藏獒，每年要为六七十家獒园拍照片，对方出宣传年费，少的给几万元，最多的一家给了20万元。

张佩华、徐德宝、高北臣、王庆生等10位评审坐在主席台上，42位獒主依照报名序列，先后牵着母獒进场，静坐，再绕场跑一圈，时长不过一分钟，评委摁下按键，分数即时显示在屏幕上，是A、是B、是C，立见分晓。有知情者称，一位跛脚男子所牵获评“A级”的藏獒，獒主其实是评审中的一位。评审刚结束，就有獒主上前跟裁判理论。一只名为“欢欢”的黄獒在2009年10月北京一次评审中获评“A级”，此次评审却成了“B级”，獒主手中甩着“A级证”，言辞激烈。最终，年轻干练的苏鹏以退还其1500元参评费、“A级”继续有效了事。

中国目前有多少獒园，多少养獒人？

“据中国犬协掌握的情况，全国在册的獒园有4000家左右，藏獒数量应该远大于10万只，但好藏獒很少。”苏鹏透露。张佩华、任刚估计，中国养3到10条藏獒的散户有上万家，上规模的专业獒园仅700家。张佩华认识的大陆獒主，有几十人是开金矿、铁矿、煤矿的千万富翁、亿万富翁。在獒界，每年都有数亿元的交易额流动。

因训练“马家军”声名鹊起的马俊仁通常被视为中国藏獒产业的奠基人、领军人和价格第一推手，但业内人士在被问及马俊仁如何成为“价格第一推手”时，却一律讳莫如深。马俊仁真正从事藏獒养殖是在2004年辞去辽宁省体育局副局长职务之后，据说他在北京郊区的藏獒养殖基地是全世界目前“规模最大”的一个，占地11亩，饲养着120多条精品藏獒，其中尤以“小王子”、“大老粗”最负盛名。

在獒界，通常是獒名大过人名。要论资历，真正能被称为“中国藏獒之父”的是河南的王占奎，他养了23年藏獒，曾经玩到倾家荡产，是中国吃过最多苦头的第一代养獒人。此外业界赫赫有名的人物还有北京的李全利、张姐（张力艳，养有名獒“地道”），西北的徐德宝，河南的秦林智（通过手中的名獒“大嘴”、“秦始皇”引领一股大嘴审美风潮）。第二代养獒人韩连明的“发家神话”时常被人提起，任刚称，韩连明最早曾负债200万元，后来花6000元买下一只“红利”，“这几年光靠配种每年都赚上千万元”。

主演过琼瑶剧《昨夜星辰》、《婉君》，在上世纪80年代红极一时的台湾人张佩华被视作1.5代养獒人。他养了40年狗、30年藏獒，被称作“台湾藏獒之父”，如今长期待在大陆，獒园开在山东莱西的一家花生食品加工厂内。

张佩华爱喝酒，酒后讲起自己的养獒史来头头是道：1979年，他到纽约演出，在一个庄园里的一棵大树下发现绑着一只凶猛的大黑狗，一问，才知是藏獒。他通过华侨中介买下两只母獒（后来发现被华侨坑走10倍佣金），牵回台北，在远东百货公司一展出，立即轰动全台湾。从1979年到1988年，张佩华做起了獒贩子，从美国倒了100多条藏獒到台湾，每条卖几万元，他赚的是30%的差价。

1988年，张佩华借到大陆探亲之机，曾扛着一麻袋现金，冒险前往西藏寻找纯种獒。之后四年间，张佩华跑了11趟大陆，倒了近200条藏獒到台湾。直到台湾人不再为藏獒疯狂、交易量萎缩，1993年，他跑到大陆来，以弟弟的工厂为基地继续玩藏獒。“我的目标是要做世界藏獒之父。我人不在这世上，最起码要留名，要人知道，张某人对藏獒有贡献，实质的贡献。”

中国养獒无法绕开4个地方：青海玉树是藏獒发祥地，也是主产区；河南郑州、巩义、开封是藏獒第二故乡，集中了最多养獒人；北京是藏獒交易最为火爆、资本运作最为充分的城市，也是天价獒的多发地；从前热衷养貂和狐狸的河北昌黎，现在成了藏獒新热土。“中国的藏獒市场，基本上是由河南人、北京人、台湾人炒热的。”张佩华认为。

以前的养獒人热衷寻獒，现在的养獒人热衷造獒—根据自己理想的模子配种，一年只有一次机会，所有的快乐与痛苦都在小獒降生的一刻来临。“到天堂还是地狱，都在那一瞬间决定。养獒的乐趣在哪里？就是让你成为一个造物主、造梦者，给你一个期望。”任刚总结，几乎所有獒主都想亲手造出一只中国“最美”、“最贵”的藏獒来，扬名江湖。

中国养獒人的一年是这样度过的：每年7月中旬是青海玉树的赛马节，此时全国獒贩会云集玉树寻獒买獒。八九月母獒开始发情，獒主会全国四处奔跑，寻找合适的公獒配种，视公獒血统及品相，交配费从几万至20万元不等；有时，资本雄厚的獒主会花几百万元购买种公，买中一只好种公，光靠配种一年就能回本，这也是公獒贵过母獒，更适合天价炒作的原因。第二年一二月，进入产季，如果交配成功，母獒孕期两个月后，大约会产子七八只，獒主会彻夜守候接生，成败在此一举。三至五月，是小獒的销售季，每年都会传出一只售价几十万、上百万元的风声。

放在全国来看，广东养獒属弱势地区。但珠海市慈善总会名誉会长周向东一直有一个40岁退休的田园梦，园子里还要有一大群藏獒。2009年，他在珠海市斗门区白蕉镇的一处山脚租下4亩地，租期40年，投资1000万元建成一座“御花园”，里面关着10只藏獒，包括一只从玉树买回的“赤古”之子“獒皇”，他称花了360万元。前前后后，他花在藏獒上的钱近2000万元。而他所做成的生意，不过是最近成功将一只小獒以1.5万元的价格拍卖给深圳咨询业的一位老板，再将一只小獒慈善拍卖给东莞一家酒店的女老板。

周向东称自己对传播和推动獒文化有一股传教士般的热忱，他不但让自己企业员工学习獒精神，同时还想投资拍摄一部叫《藏獒传奇》的电影。

獒界有句流传甚广的行话：“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讲的就是养獒凶险。几乎没有一个养獒人没有吃过亏、看走过眼，有人甚至花几十万买回的却是条藏狗。

养獒凶险之一是疾病。张佩华经常提及一次意外，他和司机参加一次獒展，从獒贩子手里接了些传单，只是因为进獒园时没有洗手，直接抱了抱小獒，结果导致獒园瘟疫大爆发，藏獒全军覆没。养獒凶险之二是野性伤人。养獒凶险之三是它可能带来偷盗、劫案等凶祸，曾有多名獒主遭遇到歹徒拿着枪或者刀抵住脖子，令其将獒园藏獒悉数装车的案例。

任刚说，养藏獒就像买彩票，带有很大的赌性，中国10个养獒人里，有3人成功，一年少的能赚几万，多的能赚几千万元。4个人没亏没赚。3个人惨败，没钱配种、更新血统。

藏獒为什么这么贵？藏獒价格由什么决定？

张佩华分析，藏獒贵是因为它是犬中的“大熊猫”，由稀有性决定。周向东补充，在胡润2008年中国新贵族标准中，藏獒是唯一被提及的奢侈品宠物，它的顶级玩家都是身家千万的大富翁。藏獒的价格还跟其三代血统、品相有直接关联。

“幼犬成交价一般都在100万元之内，通常情况下，最高也就是60万到80万元。种公犬价格最容易炒作，炒作得当，一年就可回本。不会炒作，看走眼的，被忽悠的，可能花了一二百万元拿回来，钱就打了水漂，这种情况非常多。”张佩华说，有的种公犬喊价5000万元，但真正的最高成交价一般只有五六百万元，两三百万元的成交价最为普遍。

獒界充满了骗局。之一是为求利益，把獒整得像狮子，大玩乱种杂交。之二是为求藏獒高大，进行填食—肉、玉米面、狗粮、维生素强行塞入藏獒嘴里，以便让藏獒变得粗壮。之三是炒作，组织一帮托，设一个圈，各个派系底下各有各的搭场和帮衬，将人忽悠进来，吹高价，成交之后抽取佣金，或者以送小獒、免费配种来答谢。还有一种炒作是，声称一只獒卖出300万元，但他却从不提及他暗地里加送了一只，等于买一送一。

苏鹏也发现，一些行业里的“害虫”—不良狗贩存在对小獒染色、往小獒脸部注水以显饱满的欺诈行为。他在宁波一次展会上发现有狗贩100元甩卖2只小藏獒。

“藏獒市场上有炒作、有泡沫吗？”我问。

杭州新精品中国藏獒展会上，最贵的红獒“连胜”标价3000万元。

业内人士纷纷反问：中国现在哪个行业没有泡沫？

“作为协会来讲，不希望炒作，炒作的话意味着总有一天会崩掉，行业要垮。目前市场上藏獒的价钱，我们认为有合理性，因为藏獒繁殖难度较大。藏獒价格不都是那么高，纯种藏獒价位非常高，中低品质的价位并不高。”苏鹏认为。

任刚的观点是，中国每年都会产生无数千万富豪，“就算只有10个人进来玩，每人花100万元，就能撑住藏獒业，我估计，玩个十年二十年没有一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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