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艳
(长江大学 艺术学院,湖北荆州 434023)
解 读 《黄 土 地》
丁 艳
(长江大学 艺术学院,湖北荆州 434023)
《黄土地》作为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作品,传达出了特定时代的文化反思。革命叙事和民间叙事在交融,但是乡土 (传统)依然顽固,妇女也挣脱不了悲剧命运。电影的镜头语言也表现出了文化反思意义,具有一定的世界性眼光。
《黄土地》;革命;妇女命运;文化反思
第五代导演的成就有目共睹,他们丰富的人生阅历,恰逢其时的文化思索,以及一定的艺术语言引领了一个时代。在今天,站在全球化背景之下对其探索进行思考,可以发现一些以往被历史所遮蔽的东西存在,也可以说对之进行一种新的解释。不仅他们作品中的乡土中国、人物性格、镜头语言是丰富的、独特的,而且背后所隐含的人文精神也带有一定的时代的印记。本文拟从这样的角度来考察陈凯歌的电影《黄土地》。
革命文艺工作者顾青的出现预示着革命已经走到了新的阶段。国民革命和共产革命再次融合了。革命的目的在于启发民众、教育民众,也在于指导民众、拯救民众。延安革命者适时地向国统区的渗透,使得革命的宏大理想可以扩展到处在水生火热的、亟待救助的大众那里,而国统区的政权在影片中的彰而不显,其实是隐含了创作者的一个模糊不清的视角,对之的视而不见显然是为一种革命压倒另一种革命力量的彰显,其中所显示的激情在后革命年代里也是值得玩味的。
在两种革命叙事之下,或者说一种革命叙事处在压倒性情形之下,影片还有另一种叙事的存在,就是民间叙事的出现,在影片中构成了一个独特的存在。
在影片中,顾青所教的革命歌曲铿锵有力,鼓舞斗志,与之相对的是陕北当地的信天游曲调,带有高亢、婉转、悠远的特点。革命文艺工作者收集信天游曲调是为了将之改编成为革命歌曲,利于战士传唱。当地老百姓却将之看做是“酸曲”。表面上看来,革命的文艺结合了民间文化的内容,但是实际上却存在极大的差别,其中反映的是革命叙事和民间叙事的悖离:革命叙事将酸曲改编成革命歌曲,不自觉地保留了酸曲的内涵,将民间叙事内容带进了革命队伍;而民间叙事所强调的民俗民风,在革命性变革之下也无法改变,是两种叙事分离的具体指征。
还有,顾青所讲的革命道理与老百姓的朴素观念也形成了冲突。按照顾青的说法,根据地人民男女平等,女子自己寻找婆家是新天地人们的自然的行为,老农民的反应却是不合规矩、不守礼法,是要不得的。而且革命理想也和老百姓的天命观格格不入,在影片中,尽管有许多像顾青一样的革命工作者来到农村进行启蒙教育,但是农民们依然在天旱时祈求老天爷,隐含着革命观念和传统观念的悖离,也是革命叙事和民间叙事的悖离。
我们因此有理由认为,乡土中国具有具有传统性、顽固性,基本上是一个静态的表现,作为动态的革命运动依然没有找到恰切的方法对之进行改变,是不争的事实。至少也说明了尽管革命文艺工作者这一小知识分子努力靠近老百姓,却依然和他们存在隔膜,他们之间的相互理解还存在巨大的鸿沟。
《黄土地》在 80年代的出现,隐含了对革命年代的回忆,同时也是对比之前的动乱岁月。作为特定的艺术传媒发挥了一定的文化作用。有论者认为:在《黄土地》等第五代导演作品之中“鲜明地体现了一种整体的文化品格:通过或寓言或传奇、或写实或概括的艺术形象体系,都蕴涵着严肃的形而上的社会反思与生命觉悟。”[1]导演在翠巧这个人物身上寄托自己的文化反思,同时将北方妇女的命运进行了揭示。
影片中翠巧出现在迎亲娶亲的场景当中。作为一个旁观者,她有机地渗入了画面之中。顾青在喜酒桌上出现时,翠巧适时地离开了。翠巧有着乡里女孩的朴实、善良、灵巧,但是基本上还是处在懵懵懂懂状态,对外界事物一无所知。其后,在与顾青的接触当中,发现顾青这个公家人能干 (做针线活,使䦆头,耕田犁地),还教自己的弟弟唱革命歌曲。从顾青身上,她发现了新奇,随之,顾青的革命启蒙也就取得了意义和效果。
如果说顾青刚到翠巧家时说的一番男女平等的话语,翠巧还一时难以领会的话 (她一直拉着风箱),那么在山崖上翠巧送饭时,顾青说南边女子读书识字倒真是打动了翠巧(挑着担子默默离开)。其实,翠巧何尝不是对自己的命运进行了一番思考,一方面,有了心的萌动,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接受现实。固守乡土,嫁给一个农民,才是她做人的本分。
在与顾青的接触当中,翠巧感受到了革命的气息,革命对她产生了相当的吸引力。但是,正当翠巧对革命产生了爱情之时,她却被逼要出嫁了。翠巧要求革命而不得,至少显示出了她的自我意识已经开始觉醒。她逐渐明白她必须要争得自己的幸福,自由的追求对她而言还谈不上,但是她为了自己的未来已经开始行动了。在夫家感受到又一重压迫之后,她决定过黄河去找八路打鬼子,却被汹涌的黄河所吞没了。
革命意识启动了翠巧的生命意识,使得她决绝出走,也造成了她的悲剧。影片所表现的父权、夫权对她的压迫很明显,影片也刻意地表达了传统的天命观对她的压制。翠巧出嫁后,镜头反复停留在她生活劳作的场所,停留在门框的对联上:自古婚嫁由天定,而今富贵在命中。翠巧为了摆脱这些,而走向革命,但是革命却没有马上接受她,她等不及了,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翠巧的自我意识的觉醒固然由影片中的国家民族情结的上升所淹没,但是她的出走还是有一些积极的意义的。
翠巧想到了出走却最终没有走出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是北方妇女的幸还是不幸?导演由视听语言所传达的是对乡土中国以及妇女命运的反思。因此,在 80年代的背景之下,对民族根性的思考触及到了文化深层的思索。
影片一开头就是大片大片的黄土地,开阔而雄浑,过了一座山梁又是一座山梁,座座相连,起伏不断。人物在行进过程中,黄沙迎面扑来,山风穿过,步履艰难。微茫的歌声响起来了,极具有穿透力,不由不引人驻足侧耳细听,原来是信天游的曲调,苍凉而又悠远,穿越了历史和时空,一时使人觉得一股悒郁之气弥漫胸间。一阵风过,歌声却再也听不见了,眼睛里只是黄沙漫天,天地变得模糊,只得一步一挪往前行。
还有黄河。翠巧在黄河边上担水,之前的镜头是黄河上拉船的纤夫。在岸边上埋头前行,背脊上扛着绳索,长满老趼的双手用劲扯着,而船在河道里缓缓前行,纤夫们的歌声还在耳边萦绕时,镜头切到翠巧在河边打水。水桶荡开河面,浑浊的河水泛起涟漪,在夕阳下泛着金光。一桶下去,往上一提,手感到了沉重,拎起来担上肩,踏着黄土,脚步沉重走十里山路回家。
影片大量的黄土和黄河镜头的出现加强了凝重的视觉效果。首先是极具有视觉冲击力。满眼的黄和灰的色调是对北方景色特征的表现。黄土地的开阔辽远是北方人民生存的环境,观者仿佛身临其境不由得不对周遭氛围充满期待和亲近感。其次是画面的动静感的结合很好。土地是静态的,人在其中行走形成动静交织;河水在流动,而船在河面行走,人在河边打水,这些都形成了很好的动静结合。再次是形成了画面感。镜头讲究构图,人物的出场与故事的推进也形成关联。比如在山崖上犁地一节,老农洒水祭拜苍天大地,镜头从下往上拍摄老农的上半身和头部,构成一种仰视的角度,表现出了敬畏感。还有就是镜头表现出的沉思的调子。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画面都有一定的内涵,镜头的移动正像从一个思路转向另外一个思路,或者说从一句话转向另外一句话。比如结尾顾青回来了,从憨憨的视角就是顾青在山脊上出现了,一步一步走向憨憨。这样的镜头比起一般的语言对白要丰富得多了。
作为一部具有探索精神的电影,《黄土地》对应了当时理论界所探讨的一些问题。比如对艺术的民族性与世界性问题的探索。土地、黄河是极具民族化特色的东西,而电影作为一种特别的世界化的语言,又有自身内在的要求。所以,“关于艺术的民族性与世界性问题,我们所持的态度应该是:主题、意识是世界性的,材料是民族性的。也就是说,尽量用具有民族特色的人、物、事去表现世界性的内容、人类共同关心的问题。以个性去体现共性,用民族性的东西来反映、表现世界性的内容。”[2]《黄土地》在这些方面都作了一些探索,为后来者提供了借鉴。
[1]桂青山.“第五代”电影 20年来的文化态势 [J].学术研究,2004,(2):116.
[2]程惠哲.20世纪中国艺术理论中的“民族性与世界性”[J].艺术探索,2005,(2):87.
(责任编辑:刘东旭)
I206.7
A
1001-7836(2010)11-0116-02
10.3969/j.issn.1001-7836.2010.11.046
2010-05-10
丁艳 (1976-),女,新疆石河子人,讲师,文学硕士,从事动画和电影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