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丹红
产业集群是指与某一产业有关的企业和机构在地理位置上的集中,它包括一批对竞争起作用的、相互联系的产业和其他实体,例如包括零部件、机器和服务等专业化投入的供应商和专业基础设施的提供者。
具有近代工业意义上的产业集群现象首先是在欧洲出现的。无论是在欧洲工业革命前的荷兰和意大利,还是在工业革命期间以及以后的英国和德国,都能看到比较明显的产业集群发展轨迹,这几乎和欧洲的工业化是同步的。这样的例子有很多,比如17世纪末和18世纪初在荷兰出现了相当集中的造船业;在德国鲁尔区集中了大部分重工业;瑞士不仅钟表工业非常集中,而且纺织机械工业、化工医药制造业、食品制造业也有相当高的群聚现象。
19世纪下半叶,美国东北部相对较小的地方,以及中西部的东面(大致来讲,在格林湾—圣路易斯—巴尔的摩—波特兰所组成的一个近似平行四边形的区域内)集中了美国大部分制造业(克鲁格曼,1991)。自20世纪初以来,加利福尼亚州的硅谷就成为一个充满活力的电子信息产业集聚地。早在1957年时,马萨诸塞州的128号公路旁就已经聚集了99家公司,雇用员工数目达到17,000人,并且此后不断发展。20世纪八十年代,128公路高科技区对整个马萨诸塞州经济的贡献被一度称为“马萨诸塞州奇迹”。
我国具有现代意义的产业集群主要反映在制造业,始于20世纪八十年代。我国的产业集群首先出现在经济开放度较高的地区,如广东的珠江三角洲地区(家用电器行业)、江苏的环太湖地区(纺织行业)、浙江宁波、温州地区(服装行业)和福建闽东地区(电器、制鞋行业)。
纵观产业集群产生的历史,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像我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无论是高科技产业还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均存在产业集群现象。但是,不同产业集群产生的方式各不相同。本文根据产业集群产生的不同方式,将产业集群分成内生性集群和外生性集群。内生性集群指主要由于地区优势或是富有创新精神的创业者利用其特定的社会关系,建立并加强企业间的联系所形成的集群。外生性集群主要指由政府或机构组织建立开发区等特定区域以吸引外资或是外来产业转移所形成的集群,也就是说当人们认识到建立产业集群的好处后有意识地通过各种手段措施促进产业集群的形成。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中国通过建立经济开发区招商引资。这里开发区的概念容易与产业集群概念混淆。两者确切的关系是:开发区不会因为企业的邻近、集中和公共物品共享而必然产生集群,但是开发区的基础设施配套、综合功能互补、行政运行高效和投资成本低的优势,可以成为产业集群的重要载体。
历史上最初形成的产业集群往往是内生性产业集群。早在1920年,马歇尔就提出“有许多因素会导致产业地方化,但是其中最主要的是物质条件,比如气候和土壤的特点,周边是否存在或者是否可以通过陆路或水路方便地到达矿场和采石场。因此,冶金产业通常接近矿场或者燃料价格比较便宜的地方。”当然,马歇尔提出这样的观点有其历史条件,当时的产业主要是一些传统产业。但是,即使在当今社会,这个论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比如像采掘业等的传统产业最初决定其区位的主要是要素禀赋。古典区域经济理论认为,产业的聚集应发生在要素禀赋丰富的地方,运输成本、劳动力成本、交通便利和丰富的自然资源是工业集聚的重要经济因素,也就是说,要素禀赋的丰富是决定产业群集的决定因素(臧新,2003)。此外,市场需求也是促进产业集群产生的重要因素。仔细回顾美国硅谷的历史,可以发现旧金山湾一直是美国海军研究和技术的主要基地,许多技术公司为满足海军的需求而应运而生。当然,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具有企业家精神的斯坦福大学毕业生以及风险资本的存在。而东南大学与政府等即将联手打造的“无线”谷则更多的是外生性集群,人们想通过模仿硅谷的做法建立集群。由于西方自由主义的传统,对于政府的作用还是强调有限的介入,更注重集群自身的演化。所以,西方理论在运用到我国实践时有一定的适应性问题。
我国改革开放后形成的产业集群具有很重的外生性色彩。我国计划经济痕迹较重的地区具有强势政府的倾向,在经济转型的过程中,我国的地方政府充当了“政治企业家”和“制度企业家”的双重角色(臧新,2006;李军杰等,2004)。因此,我国地方政府在产业集群规划中直接干预较多,对产业集群的形成起到了重要作用。现在,大家公认在昆山集中了以笔记本电脑生产为代表的电子信息产业。昆山成功吸引台资的背后政府的制度创新起到了关键作用。昆山政府意识到上海的目标是建设成为商业、金融和贸易中心,因此昆山决定注重制造业,并且将其目标定位在吸引外资,而非内资。同时,昆山是苏州地区首个赋予外商土地使用权,并征收使用费的县级市。一系列政策激励措施以及昆山特有的地理和人文因素吸引了许多大型台资企业。这些台资企业的入住又带动了其上下游企业的迁入,促进了昆山产业集群的发展。
苏州市位于长江三角洲中部,全市总面积8,848平方公里,人口591万人,现辖沧浪、平江、金阊、虎丘、吴中、相城、苏州工业园区、苏州新区等8个区和常熟、张家港、太仓、昆山、吴江5个县级市。作为一种典型的经济活动空间现象,苏州的企业集群早在明清时就出现了丝织业、建筑业、琢玉、印刷、金银制造等手工业均集聚于此。随着改革开放和全球化的推进,苏州地区充分利用产业历史传统和区位条件加快区域经济发展,集群化成为一个显著特征,形成了20多个典型的产业集群,其中既有高新技术产业集群,又有纺织等传统产业集群。本文根据王晓燕(2007)选取苏州地区2003年产值超过10亿元以上的集聚区进行分析。这些产业集群都可以归入以上关于产业集群的分类。
(一)内生性集群。内生性集群中规模最大的是纺织服装产业集群。主要包括吴江纺织业,吴江盛泽镇东方丝绸,吴江横扇羊毛衫,常熟海虞、虞山、练塘服装业,常熟支塘镇无纺,张家港塘桥镇纺织,张家港金港镇氨纶纱,太仓横泾加弹。该类集群一般都是依托历史较为悠久的传统行业或本地优势资源,在较长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专业化分工与协作的格局,逐步演变成为具有综合优势的产业集群。苏州一带是纺织业的发祥地之一,并且在之后的千年里特别是近代,纺织业作为苏州最重要的传统产业的地位一直没有变过。并且体现完善的区域集群式生产方式:在一个特定镇或村,从养蚕、织布、连线、改棉全套分工作业,人人熟知一二。
其他的一些内生性集群主要有吴江通信电缆、吴江彩色夹心钢板、吴江缝纫机产业、张家港沿江钢铁、常熟氟化工。这些集群的发展历史比纺织服装业要短,并且相比之下,偏“重”和技术型,而且一个鲜明的特点是这些集群大多是由当时半集体工业时的社队企业变革而来,经过技术改造、机制转换和市场竞争筛选而发展起来的,具有草根集群的特点。所以在空间上比较分散,这正是当时村村办工业、户户冒烟的结果。当今,众多依托大型企业的中小型家族式企业遍地开花。
(二)外生性集群。外生性集群中主要是技术密集型产业集群,主要包括苏州工业园区IT产业,苏州高新技术开发区IT产业,昆山开发区IT产业、吴江开发区IT产业、苏州工业园区IC产业。这是苏州地区产业集聚中发展最快的类型,并且超过了纺织业的产值。大多数是在近10年内,由外商以及我国台商等投资企业逐步发展起来的。从总体上看,这部分集群具有资本密集、技术先进、规模较大、管理先进和专业化程度较高等特点。
此外,还有一些主要靠外需拉动的产业集群,大多数产品用于出口,比如张家港大新镇五金、太仓陆渡台资自行车和太仓德资汽车配件。
根据徐康宁(2001)的研究,本文认为至少有三个因素在产业集群的形成中产生了重要影响:一是要素自由流动,资本和劳动力要素可以自由流动,并且在一定的条件下资本可以较快的集中。产业集群与产业发展和市场的开放是呈正相关关系的,在要素市场高度开放的条件下,产业集群可以发展得更加充分。苏州地区外生性产业集群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经济的开放性使得该地区快速吸引了大量外资,外资的集聚构成了这些产业集群产生的必要条件。二是市场需求,即有市场(不管是国内市场还是国外市场)能充分接纳在产业集群区生产的大量产品。该因素发挥作用的前提也是市场的开放性,只有市场开放后才能摆脱自给自足的经济,而转向规模生产供应大范围市场,取得规模经济效益。三是制度,包括政府的政策、商业习惯和竞争文化等,其中政府主要起到催化剂的作用。此外,不得不提的是地区要素禀赋,虽然要素禀赋在现代产业集群形成中的作用越来越小,但是仍然不能忽视其在传统型产业集群形成中的作用,比如苏州地区的纺织业具有深厚的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基础,该地区气候适合种植桑树和养蚕,并且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人力资本优势,即纺织业专门技术人才。
集群初步形成一个核心区后,该集群会受到离心力和向心力的影响而不断发展变化。克鲁格曼在分析城市化时,归纳了集聚主要的向心力和离心力。向心力主要有特定区位的自然优势,包括港口、河流、中心区位等;市场规模外部经济,包括市场机会(后向联系)、产品机会(前向联系)、密集的劳动力市场;纯外部经济,即知识溢出。离心力主要有市场调节力量,包括交通费用、城市土地租金、分散的资源比如农田、非市场力量比如拥挤和污染。
马歇尔(1920)同时也指出:“当一个行业为自己选定一个地方以后,它就可能长久地呆在那里,因为从事同一技术行业的人们从彼此的邻近所获得的好处是如此之大。”并且为此论点做了论证。而克鲁格曼(1991)把这些论证归纳为产业地方化的三种原因,即劳动市场共享、中间投入品和技术外溢。确切地说,集群初步形成之后,集群带来的上述好处使得集群不断发展。集群核心可能是一两家创新性的大型企业,这一两家企业带动了水平的或者垂直的其他企业的发展。比如,当明基公司从马来西亚迁移到昆山后,明基许多原来的供应商纷纷追随其后。一位产业评论家曾将这种公司迁移带来的艰辛比喻成“产前阵痛”。但是,一旦一个先行者成功了,享受到成本降低和规模经济等好处后,就会有许多追随者。到20世纪九十年代末期,相同产业部门的20多家企业集聚苏州,其中7家是像明基那样的系统企业,18家企业是供应商。
对于产业集群形成后能否保持增长的态势可以从宏观经济分析中寻找线索。按经济增长会计理论的说法,经济增长主要是由于投入要素的积累和非投入要素积累,这部分原因被公认为主要是技术进步。而克鲁格曼(1994)把这两种经济增长源泉解释为投入要素的增加和每单位投入要素产出的增加,后者即效率的提高。每单位投入要素产出的增加可能是由于更有效的管理和经济政策,但是长期主要是由于知识的积累。对宏观经济的分析,往往可以给微观分析带来非常重要的启示。
同样道理,产业集群的发展壮大,一方面有赖于要素积累,比如基础设施建设和人力资本培育等;另一方面则是管理改善和更重要的技术进步。因此,从长期来看,集群要保持长盛不衰的秘密在于创新,包括制度创新和技术创新。其中,制度创新不仅包括政府政策,还包括产业集群内部企业管理。Chuan-Kai Lee(2008)以苏州台资IT产业集群为例,说明了这种产业集群的形成主要是涉及产业体系的迁移和制度再嵌入,其中伴随着两方面力量:一方面是台资企业跨地区体系的建立;另一方面是我国地方政府的制度创新。这说明了产业集群形成和发展过程当中,企业和政府两方面的制度创新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此外,由于市场需求和竞争性的变化,企业技术创新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是不言而喻的。E.Porter(1998)指出,“实际上,没有低技术产业,只有低技术公司,也就是公司不能应用世界级的技术和实践来提高其生产率和创新”,也强调了技术创新的重要性。
根据产业集群产生的不同方式,可以将产业集群分成内生性集群和外生性集群。至少有3个因素在产业集群的形成中产生了重要影响,分别是要素自由流动、市场需求和制度。只有在市场开放的条件下,这三个因素才可以充分发挥作用。此外,对于内生性集群特别是传统产业集群的产生,历史造就的要素禀赋特点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集群核心一旦产生后,本身具有自强化体系来促进其进一步发展。使得集群可以持久存在或者说集群本身产生的引力主要有劳动市场共享、中间投入品和技术外溢。然而,人们的需求和市场环境等都不断发生变化,创新是一个产业集群保持长久生命力的最主要因素。
[1] Chuan-Kai Lee.How does a cluster relocate across the border?The case of information technology cluster in the Taiwan-Suzhou region[J].Technological Forecasting&Social Change,July.2008.
[2] Michael E.Porter.Clusters and the New Economics of Competition[J].Harvard Business Review,Nov-Dec,1998.
[3] Paul Krugman.The Myth of Asia’s Miracle[J].Foreign Af fairs,Nov/Dec1994.
[4] 保罗·克鲁格曼.地理与贸易[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5] 王晓燕.苏州地区产业集群政策研究[D].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国际经济贸易学院,2007.
[6] 徐康宁.开放经济中的产业集群与竞争力[J].中国工业经济,20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