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萍
(西北师范大学文史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浅析《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中的性意识
刘丽萍
(西北师范大学文史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查特莱夫人的情人》(1928年)是劳伦斯人生最后五年时间里完成的一部巨作,在劳伦斯眼中,性一直是件美好之事,而非肮脏得难以启齿,无需偷偷摸摸,应该是被大众广泛接受的,它与色情或淫秽有着质的不同和对立。劳伦斯试图通过《查》细腻深刻描述康妮和梅勒斯之间真挚情爱故事,展现康妮本我力量与自我的表达,揭示性本能力量,批判现代工业社会给人性带来的困惑,拟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批评理论来探讨其中的性视域。
性爱; 无意识; 理想自我; 欲望升华
Abstract:Lady Chatterley's Lover(1928)is completed by D.H.Lawrence in the last five yearsof his ife.In the eyesof Lawrence, sex is a wonderful thing,which should be widely accepted,not be dirty to them.Sex is qualitatively different from pornography and obscene Words.Lawrence tried to describe sincere affection between Connie and Mailers delicately and profoundly,which reawakes Connie selfassurance sense of fulfillment,and reveals the sexual instinct.,also criticizes the puzzles of humanity from modern industrial society,this paper mainly discusses the Phallic perspective fromfreud psychoanalyis.
Key words:sexual love; unconscious; the ideal-self; sublimate of desire
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引论》中,将人的心理结构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无意识三个层次。他认为,人的心理活动过程基本是无意识的,人的感情、欲望、甚至思想这些高级心理活动都是无意识的。无意识起源于人的自然需要和本能冲动,特别是性本能冲动,它是人格发展根本的动力基础,是个体精神生活的实质所在。劳伦斯《查》这部作品通过对康妮和梅勒斯之间情感描写,性爱描写,灵魂与肉体交融境界描写,展现了一种唯美爱情价值观,表现了生活现实与人生理想的落差感伤情绪。性爱这种情感的交流方式在弗洛伊德这里是位于人的内心的最底层,是无意识的发泄与满足,在弗洛伊德认为生命中所有的压抑和不满都源于性欲得不到宣泄。性生理这种本能驱动人们创造生命的众多奇迹,康妮和梅勒斯的相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各自婚姻的不幸带来性本能欲望受到压制。
由于康妮的丈夫克利福德,在战争中受伤失去了性功能,使得康妮陷入极度的压抑和苦闷中,精神恍惚,容颜憔悴。 “他缺乏热情……他从来不温情,甚至也不和善”[1](P85-86)“她觉得自己在变得空虚无聊,空虚无聊,几近疯狂”[2](P139)。偌大的拉格比大庄园对于这位年轻貌美女子来说,本来她应该过得是美好的生活,但却独守着没有性能力丈夫,得不到性满足,精神上也得不到寄托,内心除了幽暗孤独之外还是孤独。直到最后她再也忍耐不住这种心灵的寂寞,即弗洛伊德认为的无意识领域潜在积聚的压抑感达到极点,与丈夫朋友米凯里斯偷情这种方式得到了宣泄。但康妮和米凯里斯之间的性只是彼此肉体的寄托,精神上达不到共鸣。而梅勒斯的婚姻同样是不幸的,老婆伯莎·库茨像个“粗俗的泼妇”[1](P330)一样令他厌恶。一定程度上说两个的婚姻不幸福都带来各自的性生活得不到满足,同时给康妮和梅勒斯两个人的相爱,能走到一起埋下伏笔。
劳伦斯笔下的康妮和梅勒斯之间的感情是真挚的,感人的。他们之间的性爱是充满着生命的强劲活力与健康的,这种力量都给双方带来无穷的生存美妙和舒畅的美感,也给读者带来生命深层次的愉悦的享受,而不是让人心生厌恶的淫秽下流的场面。第十二章说:“突然间,她在他的怀中变小了,娇小而小鸟依人。……他觉得她无比可爱,他每一根血管里似乎都沸腾着一种强烈却不失温柔的情欲。”“她觉得他正以令人惊奇的力量和坚决,无声地向她靠近,她放任自己去迎合他。”[1](P216)康妮在遇到梅勒斯后又重新找回了自我,重新容颜焕发,充满活力。
劳伦斯创作《查》这部小说的社会背景是20世纪20、30年代的英国,当时工业发达,机器吞噬人性,社会贫富悬殊,资产阶级自私虚伪,人与人之间相处冷漠,精神和意志颓废消沉。正如《查》中说“他们的生活是工业化的,是无望的,我们自己的生活也一样。”[1](P227)工业文明的现代社会物欲横流,现代人们物质条件极度丰裕,物质欲望却不断膨胀。高度生活压力挤压人们成为工作的机器,成为工业文明下金钱和物质的奴隶,精神活动日渐减少,精神世界日渐显出贫乏和空虚,人性受到不同程度的扭曲,本我的自然和原始的天性得不到张扬。而弗洛伊德重视本我性欲本能的表达与发泄,自我意识的存在与发现。他认为本我以快乐至上为宗旨,是自然的原始的性欲本能表达,潜藏于内心深处。自我采用现实原则通过外部世界的影响压制本我,取代本我快乐的原则,是外部世界的代表,现实的代表。
但在工业文明机器麻木时代里,人们几乎都丧失了自我,失去了自我意识,就连本我的本真的直露都变的躲躲藏藏。反而不道德行为规范成为社会的主唱,占据污浊的市场。而当我们已经适应或习惯这种社会生活时,我们甚至都还未察觉到我们心灵深处的众多本能已经在渐渐丧失,未察觉到本我的纯真自然的力量所在,寻找不到现实生活中自我的存在。在《查》中康妮与梅勒斯之间,他们的性爱结合是自愿的结合,情感和思想自然相互融汇,肉体与精神和谐交流,是劳伦斯的自我意识和性本能结合主张的典型体现,也是弗洛伊德主张自我最终来源于身体的感觉的体现,也隐射劳伦斯现实的自我情爱观。劳伦斯与弗里达在现实生活中就是两相情愿,互相爱慕。劳伦斯认为,性的最高境界,是通过肉体的紧密结合,情感的纯真无邪而展现的,这样两个人才有最佳的和谐性爱,劳伦斯的性爱观就重现了弗洛伊德的观点:性爱是自我最本真的表达,本我的最原始、最自然性欲本能的表现。
劳伦斯的《查》作品把正常、自然、美好的性,作为一种本能,一种本我的自然流露展现,作为一种可以并且应该被崇拜的对象,并大量以极为诗意优美的笔调描写健康性交过程中的快感和迷醉。如第十二章说“她仿佛是大海,海中只有那幽暗的波涛”“在她下面,在里面深深的地方,肉体慢慢分开,波涛长长涌入,左右荡漾,悠悠地,一波波越荡越远,直抵她最敏感之处,在那一下下温柔探索的有力部位,深深的海底继续分开”,“她也越来越深的暴露着,更为沉重的波涛涌向了海岸,把她暴露出来,探索一下紧似一下……他自己也像波涛一般,越荡越远 ……”[1](P216)在《查》里,性爱成了非常重要的、不可缺少的部分。一定程度上劳伦斯这部《查》作品在工业文明人性堕落状态下问世,隐喻他对人性本能意识的召唤,对本我自然流露的追求,对自我意识表现的高扬。劳伦斯认为性本能在这种消沉堕落的社会情感状态是不值得提倡的,人在消极腐败生活中“性快感”毫无美感。性本能存在本我的部分应该是每个个体生命必不可少一部分,应当是最自然、最神圣的,现代人应该重视性的神圣性。
《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中的性描写是以女主人公康妮为中心展开,康妮是整个故事情节的重要线索人物。康妮母亲高贵的出身和自由的思想潜移默化地使康妮既有着“上流社会”的道德准则和生活规范,更有着现代女性的理想与追求,但康妮面对丈夫的无能,面对社会的冷漠,面对不公平,他不是选择默默忍受,而是在不断地抗争和追求,在不断完善自己,实现自我理想。弗洛伊德《自我与本我》说:内心深处原始的感性的本我遵循快乐原则,却受到外部的现实世界的自我压制,本我无法实现,而超我借助自我这一桥梁实现模范典型的自我形象,理想的自我得以实现,本我的最强大的冲动和最重要的性力变化得以表现出来。[2](P169-190)
劳伦斯在《查》中充分肯定性本能存在的合理性,纯洁性,高尚性,主张人们应该去真实自然地体验生活,而不应该长期压抑原始存在的本我需求,应充分认识自我,追求“理想的自我”。劳伦斯在《性爱之美》中指出:“男女之间的爱,如果是完整的话,应该是双重的,既是纯粹的思想的交流统一,又是纯粹性的摩擦”。[3](P19)康妮和梅勒斯也没有经过花前月下的感情交融,他们的结合是受自然本性驱使的结果,他们沉溺在性爱的深潭中倾心相许。作者描写康妮对性爱感觉时,这样写道:“她已经沉醉在她温柔的美梦里了,好象一个发着芽的春天的森林,梦昧地、欢快地在呜咽着”,“在她的心里,在她的血脉里,她感觉着他和她的孩子,他的孩子是在她所有的血脉里,像曙光一样”。[1](P198)小说中描写康妮在与梅勒斯第一次同步达到性高潮后,她“明白了她的里面,另有一件深藏着的东西了。另有一个自我在她的里面活着,在她的子宫里,脏腑里,温柔地融化着,燃烧着。”[1](P193)这些洁净、纯真的语言,无不塑造出康妮内心最底层的最初本我的形象展现,由苦闷解脱后人性完美的超我(典范的自我)形象复活。
康妮天真活泼,美丽善良,不被名利地位束缚,追求人性之爱,面对真爱更是毅然舍弃荣华、忽视流言蜚语和克利福德离婚,与梅勒斯走在了一起。她的行为遭到了父亲和姐姐的极力反对,然而她没有丝毫动摇。因为当理想的自我——超我实现时,其他世俗牵绊之物都变得毫无意义与价值,超我的力量可以说甚是巨大,它是本我的最强大的冲动和性本能的表达,是个人高级本性的体现。
弗洛伊德认为文学艺术的发生既非源于人类模仿的天性,也不是出自人们表现情感的愿望,而是源于人“欲望”的升华。艺术家以他特有的才华,把压抑的性欲升华为艺术作品,通过文学创造来寄托自己的压制的性欲。性爱在小说中,它可以代表作者压抑,兴奋,焦虑,冲动等情绪,这些情绪所带来的影响本身带有自然和社会的双重属性。文学创作就是人的幻想,“幻想的动力是未得到满足的愿望,每一次幻想就是一个愿望的履行”,“夜间的梦与白日梦——我们都已十分了解的那种幻想——一样,是愿望的满足”。[4](P60-66)所以文学创作是作家的白日梦,蕴涵作家自身的人格和情感。
在现实生活中,疾病折磨劳伦斯一生,生活不如意,徘徊在爱恨边缘。从童年至青年,他一直受母亲有点乱伦的畸形的爱所命令,对杰西,路易莎·勃罗斯,海伦娜的爱最终都因母亲影响而中断。他最后与大他五岁有三个孩子的弗里达私奔并结婚,在《查》这部作品中展现的博尔顿太太与克利福德主仆之间的情爱关系,一定程度上是劳伦斯个人情感的复现。《查》中梅勒斯稳重成熟,康妮感性,他们两的性爱关系,既有自然本性的坦露,又渗入相当多的理性思维,在与康妮的交往过程中,会受现实社会的影响。康妮则是将这份感情看作生命的全部,全身心的投入,她无数次的大胆外出与梅勒斯幽会,不惜背负欺骗克利福德和博尔顿太太不好名声,甚至请求姐姐的帮助。现实生活中劳伦斯对待自己的女友就是理性成分居多,当受母亲的影响时,放弃了杰西的爱,认为她只是修女,只适合谈情说爱,不适合结婚生子。从这些可以看出作者劳伦斯创作《查》这部作品是自身某些人格的再现。
劳伦斯夫人弗里达曾说,他一生害怕女人,然而个性敏感、感情脆弱的劳伦斯又渴望世人的爱,尤其是女人的爱。他一生都在寻求实现一个现代“乌托邦”世界,以逃避工业文明的颓废社会。从他的这种生活经历可以看出,他创作《查》这部小说,其中梅勒斯当然能隐射劳伦斯本人,同样是生活失意,希望得到女人的爱,康妮则就是劳伦斯身边的弗里达,最终男女主人公都得到了真爱,获得幸福,性欲得到彻底的宣泄与表达,劳伦斯在现实生活中压抑的“原欲”在他的文学作品中得到了补偿发泄,而在文学作品的想象中得到白日梦式满足和精神升华。
[1][英]劳伦斯著.赵苏苏译.查特莱夫人的情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2]弗洛伊德著.林尘等译.弗洛伊德后期著作选[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
[3][英]D·H·劳伦斯.D·H·劳伦斯名著名文精萃:性爱之美[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8.
[4]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5]弗里达·劳伦斯著.姚暨荣译.不是我,是风[M].北京:新华出版社, 2006.
[6]劳伦斯.性与可爱[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8.
[7]弗洛伊德.梦的解析[M].北京:作家出版社,1986.
[8]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9]黄永林.《金瓶梅》与《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性描写比较[J].外国文学研究,2008,(3).
Analyzing the Phallic Consciousness of Lady Chatterley's Lover
LIU Li-ping
(Northwest Normal University,Lanzhou,Gansu 730070)
I106.4
A
1671-9743(2010)08-0055-02
2010-08-13
刘丽萍 (1986-),女,江西上栗人,西北师范大学文史学院文艺学硕士生。